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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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图一，正方形ＡＢＣＤ的边长为２……”王奕将苏子仪递来的数学题轻轻挪了挪，用铅笔在图上勾画着，微蹙了眉头，时不时地将笔在指间转起。顾暖对于此场景已经习以为常，她用手指点了点二人座位的方向，摇头感叹：“学霸同桌……”
“苏子仪，能不能让我中午带回去想想？”王奕看了看腕上手表，上面的指针提示——迫近第四节上课。
“嗯。”苏子仪依旧轻声道，“谢谢。”
王奕属于偏内向的男生，平日下课极少向一般男生那般冲向球场，而是捧着一本英语书或数学题集，这种性格，说好听点儿叫儒雅，说难听点，那是死气沉沉，似全无青春的朝气。
第四节是数学课。数学老师是一个很胖的女老师，姓林，脾气也不怎么好。她抱着一摞试卷进了教室，令组长分发完毕，接着便开始高声训斥。这次期中测试数学本就偏难，从而使有些原先总是在九十以上的同学一下子跌到了六七十，不及格人数几乎翻了个倍。班中分数最高的不过是九十四，还是总是成绩原总在九十九一百波动的王奕。这一来，大伙儿看到试卷，都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耳畔边传来的是数学老师的嘶吼，王奕低着头，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试卷；苏子仪咬着下唇，一声不吭；连班上的活跃分子也像是哑巴一般。陆越拿到卷子，卷面上鲜红的八十九格外刺目，本就不是什么好心情，而数学老师无休无止的聒噪更让他心烦不已。
“你们男生，一个个的，平时让你们好好做作业，下课做题，就是不听！下课铃一响就去打甚么破球，从今天开始，你们都不准去打球，下课都呆在教室里好好做题！……”
陆越感觉气血上涌，训成绩也就算了，居然还不让打球！本来对这个姓林的胖子就没有好感，她又不是班主任，凭什么这样说！
“我反对！”
全班同学的目光“唰”地一下集中到最后一排的位置上，陆越站得笔直：“老师，这次我们虽然没考好，但你不能剥夺我们打球的权力！”
数学老师脸涨得满脸通红，在陆越眼里，就活像一个猴臀。班中同学的目光有崇拜，有担忧。紧接着胡原也站起身来：“我和陆越的看法一致。”
“你……你们、你们不是很喜欢打球吗？那就不要上数学课，现在就去打球！以后上数学课都去打球！”数学老师气得有些打磕巴，“班长……班长起立！”
“去就去！谁爱上数学课谁上！”陆越也在气头上，居然真的推开后门，接着重重将门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全班同学目瞪口呆。
王奕站起身来，斟酌着开口：“老师，要不要我去把他叫回来？”
数学老师气得嘴唇发抖，将数学书往讲台一摔，班中一片寂静，那书与地面亲切接触的声音震动了每一个人的心弦。
“反了，真是反了……”数学老师扭动着肥胖着身子，“这课是没法上下去了！”说罢，甩手走人。
班中雅雀无声。只有王奕与胡原站得笔直。
陆越刚出门就后悔了。
他觉得他此时很孤独，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再看曾经无比热爱的篮球场，却已然没有了兴趣。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地缓缓下楼，也隐隐有些感觉对不起数学老师。
冷不防碰到一个人，陆越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就是一句：“谁他妈撞老子！”定睛一看，不觉傻了眼，秦之远一脸严肃地看着他：“第四节不是数学课么？你怎么在这里？回班。”
后两个字语气很平淡，但蕴着不可抗拒的力量。陆越低头踌躇了一会儿，终究是妥协了。
秦之远走到班门口，极快地扫视了一遍班中同学：“同学们先自习。王奕，胡原，苏子仪，你们三个出来。”
陆越心里一紧，他感到更为懊悔。这件事再怎么说也是他挑出来的，不但连累了好兄弟不说，连苏子仪也被卷了进来，她根本没有什么错！
秦之远并没有理会垂首站在他身后的陆越，皱紧了眉，问王奕：“怎么回事？”
“数学老师先不让我们打球的！”胡原插嘴。
“闭嘴。我现在问王奕。”秦之远声音冷冷。
“是这样。我们这次数学考得不好，老师刚才正训斥我们，其中提到不让男生下课打球……”王奕慢吞吞地说，他一向是个慢性子，又想了半天如何措辞。
“所以你们这样就可以不尊重老师，无视师道，是吗？”秦之远忽地疾言厉声起来，一时间无人敢搭话。苏子仪的眼眶有些发红。
“王奕，你这个班长是怎么当的？我是不是要考虑换人！”秦之远猛地一拍栏杆，栏杆似乎在颤动，“还有苏子仪，难道你当学习委员是虚职吗？还有胡原，纪律委员居然也带头作乱，我入学的时候给你们说的话，等于白说，是不是？”
陆越从没见过秦之远发这么大的火，而且并不是冲着他，是冲向其他三个毫无相干的人。苏子仪眼中有晶莹滚动，但却极力抑制住泪水，不让自己啜泣出声来。
“秦老师……”陆越犹豫不过一秒，就出了声。然而秦之远像根本未听见似的，绷着脸，审视着面前的三人。
“对不起，秦老师，是我的失职。”王奕率先打破这片可怕的沉默，“待会儿我去向林老师道歉。”
胡原本就是倔强的性格，梗着脖子杵在那里，一句话不说。苏子仪已经快哭出来了，王奕悄悄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目光。苏子仪余光瞥过王奕，终于缓缓开口：“我……”声音有些颤抖，不同于往日温软的声音，带了几分沙哑，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秦之远皱眉：“王奕，苏子仪，你们两个打扫教室两周，明日上交三千字反思，可有异议？”
“没有，秦老师。”王奕低着头回答。苏子仪摇了摇头。
秦之远似故意为难他们：“到一边站着去。”
罚站。对于好学生来说是极为少，且在他们看来是极其羞耻的一件事。
苏子仪低低啜泣起来，王奕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陆越悔意愈来愈深。
“胡原，我可以考虑让你的家长把你带回去重新教育。”秦之远平静道，“你觉得呢？”
“你们老师自然是站在一边的。”胡原不满地嘟囔。
“现在要的是解决问题。”秦之远语气缓和下来，“你觉得，你这样解决问题了吗？难道你认为你这样就能让数学老师同意你们去打球吗？”
胡原不做声。
“数学老师那里我会和她交流。”秦之远声音里似乎有特别的魔力，让一切都镇定下来，“我只问，你这样做对吗？”
“明明是她有错在先！”
“我们现在不讨论数学老师对与错。我们只来讨论一下你的事，你认为你做的对吗？”
沉默。
“对吗？”
良久沉默。
“你好好想想，孩子。”秦之远这才回头看向陆越，眼神是少有的凌厉。他清楚地看到，陆越眼中的悔意。陆越低着头，一声不吭。
“陆越，你呢？”秦之远轻声问道，“如果是你站在讲台上，有人也像你今天这样，你会是什么感觉？”
陆越眼前闪现了数学老师愤怒的脸庞，以及其眼中不加掩饰的失望。
“自己去道个歉，你现在也是个初三的大孩子了，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秦之远一派风淡云轻。
“谢谢老师”陆越深深鞠躬，“对不起，秦老师。”
秦之远将手搭在陆越肩上：“你没有对不起我，也没必要道歉。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如果林老师真的不允许你们打球，你要怎么样？不上数学课？这对林老师并无损失，多不过失了一个得意门生。而你若因为这个放弃了自己，你对不起的就是你自己。同样你也对不起你母亲，她对你的希望，你自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该怎么做，你自己明白。”
“是。”陆越低声回答。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