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白碌

4、麦田

　　梁远中学的教学楼侧墙上也有三个金色大字，标示着它是一栋教学楼，生怕谁不知道似的，我心里哼哼，不屑地撇撇嘴。

　　我在升旗台那里站了很久很久，升旗台表面由红色方砖铺就，台面能倒映出楼影，南北各做出两级台阶以供升旗手上下，台子中央一根旗杆立得笔直，顶端的国旗迎风展扬。

　　我站在阴影里抬头仰望国旗，李显一定会成为升旗手，可我看不到他如何将这面国旗升起，该有怎样的帅气。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认为他离开我和村小的原因，是因为梁远中学的一切都那么精致漂亮，直到我再长大一点，才明白并非如此，我懂得了小升初，初升高，高中考大学是一种人生步骤，而不是破旧的村小和我留不住他。

　　后来，他悄悄拉我到一旁，拜托我常去陪李爷爷玩，我头一拧不答应，或许李爷爷能带他回去？可他拉住我的手摇来摇去，学我向他撒娇时的模样，这让我如何招架得住。

　　“好吧，我答应你，每天都去找李爷爷玩。”我到底还是败下阵来。

　　他笑了，眼睛弯弯的，摸着我的头对我说：“小小，爷爷就拜托你了。”

　　我把他的拜托深深记在心里，每天都去找李爷爷，向他讨要好吃的吃食，给他讲学校发生的趣闻，捧着语文书围着他转圈，边转边念我喜欢的课文，拉着他到我外婆家，让他俩一起做饭，再比较谁做的更好吃，给获胜者颁发我亲自画的奖状，用李显给我买的画笔。

　　他是个非常节省的人，不会乱花钱，但特别舍得给我买东西，小到头绳，大到他认为适合我的连衣裙。

　　李爷爷常常对我说些李显小时候的事情，他说李显刚出生时不爱哭，白白胖胖的大小子，抱着可累人了，说李显会跑的时候我还没出生，跑的可快可快，他妈妈都追不上，说李显之所以长得好看，是因为随他爸爸。

　　我想了想，嘿嘿直笑：“爷爷，您还不如直说是因为您长得帅呢，何必这么委婉呢？”

　　李爷爷哈哈笑出眼尾纹，勾起手指用骨节敲我的额头，“你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啊。”

　　时间飞逝，那一年李显高三，我初二，那时离高考还有一个月。

　　李爷爷重病被送到梁远市的医院，经过抢救医生说让准备后事，村里人商量着先不告诉李显，想让李显安心高考完了再说。

　　这怎么能行？

　　我自己偷偷从医院跑出来，找到梁远高中，把事情告诉李显。

　　如果不让他见爷爷最后一面……

　　我根本不敢想这个如果。

　　我自觉实在对不起李显，我向他道歉没照顾好李爷爷，他却紧紧抱住我：“不怪你不怪你，小小……小小……”他的泪流进我脖子里，我的泪染湿他前襟，我们相拥痛哭。

　　那是我第二次见他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