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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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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君羡提着剑出去,玉瑾也紧随其后的跟了出去。
新君会的人挑了侍卫换班的时间发动攻击,如此一来,他们废了不大的力气就攻破了宫门。李元吉原就是皇子,对宫中布局甚是熟悉,待李君羡和玉瑾出了李世民卧病的寝殿之时,已看到了在庭院中和一干侍卫打斗的李元吉。
“都住手——”李君羡一声令下,御林军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攻击,只是将手中的兵器对着新君会的人。若是对方要出手,他们也不会任自己挨打。
“小舅舅,你为什么还要来?”玉瑾一步步走下台阶,“何必带着新君会的人来送死?”
玉瑾的一声小舅舅,无疑是给李元吉的身份下了定论。其实,她之所以这么说,也是提醒御林军,毕竟是皇帝的亲弟弟,若是斩于当场,只怕皇帝多多少少会迁怒。
“住口!我和那个弑兄篡位的狗皇帝不是兄弟!”
“就算你不想认,血缘上的亲厚也改变不了,”玉瑾提着剑,走近李元吉,“你们留着相同的血,你们和我娘同一个父亲,同一个母亲,小舅舅你永远也改变不了。骨肉相残,若是皇祖父皇祖母地下有知,不知该如何心痛。”
“够了!”李元吉根本不想听她废话,“有什么话,等那狗皇帝亲自去和我大哥说!”
柴玉瑾被御林军挡在身后,她默默地垂下眼,她知道,今夜注定会失去一个亲人了——在皇宫,失去的,只可能是李元吉。
御林军人多,很快,李君羡擒获了李元吉,凌静和其他新君会的一干人等也被御林军制服。李世民在长孙无忌的搀扶下从内室走了出来,他看着如今的场面,心中感慨万千。
或许是年纪大了,他难得地强撑着身体,想要和弟弟聊聊往事。
只可惜,对于李元吉来说,有些执念太深,所以这一晚,他宁可一死,也不愿与玄武门的一切过往和解。
“君羡哥哥——”
李元吉是自己握着李君羡的手自尽的,等于说,他是间接地死在了自己的亲侄手中。
“君羡哥哥,”柴玉瑾从呆滞的李君羡手中扶过李元吉的尸体,替他合上了眼,“让小舅舅入土为安吧!”
李君羡是跌坐在地上,勉强靠手中的长剑撑住身体。此时感觉到手上传来的温暖,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玉瑾,我没想他死。”
“我知道。”柴玉瑾轻声道,“他只是想要一个了断。”
“了断?”
“几十年的恩怨啊,困了他们一辈子。”柴玉瑾也是在今晚开始隐隐明白,“就像这些年里,舅舅会为玄武门而懊悔,会为兄长之死而自责,他不后悔去争这皇位,却后悔下手太重。可明明——那本就是场你死我活的争斗啊!”
“如果我的父亲没死……”
“舅舅就会死。就像小舅舅主动求死,未尝不是累了吧,他是认同我的。”抬眼看着四周被御林军刀斧加身的新君会一干人等,柴玉瑾起身,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跪在李世民面前,“皇上,玉瑾想求您对这些人从轻处理。”
“你之前就去见过元吉。”李世民用的肯定句。
“是,”柴玉瑾在这等大事上不敢含糊,“我曾经劝小舅舅解散新君会。”
“他不会听你的。”
“他不听,玉瑾也要说的。”
“那你说,朕该如何处置这群人?”
“留他们一条性命,我相信他们最终会像君羡哥哥一样,真心实意地承认自己的错。毕竟,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皇位上的人是谁不重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就是好皇帝。”柴玉瑾虔诚地行了个大礼,“皇上,请您对他们网开一面。”
熟悉的话语,让李世民觉得眼前的女孩,似乎和记忆里的那个身影重叠了。
“起来吧,”李世民示意长孙无忌把李君羡叫到身前,“玉瑾,朕今日为你赐婚,如何?”
柴玉瑾微微侧头,用余光看向走近的李君羡,心中已然明白李世民的意图,更明白帝王此时、此言,是一种交换。
她固然可以用舅舅的宠爱、□□当年为她求的圣旨拒绝赐婚,但同样,帝王也可以依照律法,将新君会的一干人等处死。
“玉瑾听舅舅的。”
舅舅为她这个孤女安排婚事,是出于长辈爱护小辈之心。她喊舅舅,便是告诉李世民,她答应,但不是因为皇权,只是因为亲情。
所以,希望舅舅也顾念亲情,给李元吉的后事,风光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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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舅舅”,让李世民微微动容。
李君羡上前请示:“皇上,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先关起来吧,”李世民有些乏力,由长孙无忌扶着往内室走,“玉瑾,你也累了,晚些时候,朕再宣你。”
柴玉瑾依言退下,本欲回宫歇一歇,却想起武媚娘的那个宫女还被人看着,当即过去。
“郡主——”
徐盈盈见到柴玉瑾,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起来吧,”柴玉瑾累得随手找了张椅子坐下,“兰妃给了你什么?”
“是出宫的腰牌。”徐盈盈向柴玉瑾求证,“郡主,皇上真的要处死媚娘吗?”
柴玉瑾奇怪:“你听谁说的?兰妃?”
“他们、他们都说——”
“他们是谁?”
“兰妃、珍妃,还有……宫里也有其他传言……”
“不会,”在柴玉瑾的认知里,李世民觉不至于因为一块荒谬的石碑就处死一个妃子,但太子对媚娘的痴迷,倒确实会让李世民起了处置武媚娘的心思,“牌子给我看看。”
兰妃给徐盈盈的确实是一块可以出宫的腰牌。
“兰妃还说了什么?”
“说……”
“你信兰妃会真这么好心吗?”
徐盈盈迟疑着开口:“说……说往南边走,北边有风雪。”
“这样吧,我送你们出宫。”柴玉瑾一会还要去御前侍疾,此刻时间不多,“出宫也不必备什么东西,多带些盘缠就是。不对,盘缠也不必多带,我们即刻就走。”
“现在?”
“留在城里先躲一晚,若明日白天再走。若是明日有人发现搜捕,算着脚程,必定先往城外去。到时避过风头,再去其他地方,便容易些。”
念及此,柴玉瑾也顾不上休息:“走吧!”
武媚娘对徐盈盈的安排并不知晓,此时面对着劝着她走的钱小多和徐盈盈,似是还有所犹豫。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还要去御前,实在没有功夫多留。”
钱小多也努力劝道:“老大,你难道要把命丢在宫里吗?”
武媚娘下定决心:“好,我去换衣服。”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武媚娘的动作很快,她片刻便以一身太监服出现:“走吧!”
柴玉瑾提醒:“把脸抹黑些。”
她走在前面,武媚娘和钱小多跟在身后,徐盈盈本欲跟在最后,却被柴玉瑾叫住:“你留在这里,若真的不巧今夜就有人来,便说是我把人带走了。这样应该能拖延些时间。”
许是因为今夜李元吉行刺的事情,宫门处的守卫虽然少了一些,但一路到处都是巡逻的御林军,仔细地排查着宫里的其他陌生人。
“郡主。”宫门的守卫见到柴玉瑾,恭敬地行了礼,“郡主,已经到了宫禁的时间了。”
“无妨,他们明天一早再回。我有些急事差他二人去办理,怕是等明早就会来不及。”
“既然是郡主的吩咐,那”守卫扬声道,“开门。”
伴着木门沉重的“吱呀”声,宫门开了。
“快去吧,”柴玉瑾催促道,“若是今晚来不及,明天一早办完事就回来。”
武媚娘不敢出声,只敢点了点头,只有钱小多应了一声。
目送着两人走远,柴玉瑾示意守卫关门。
她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
“郡主,郡主——”
东施急匆匆地跑来,一路跑一路喘:“郡主,皇上急召。”
宫门距离李世民的寝殿还有一段距离,和柴玉瑾的宫殿更是不同的方向,这样一来,想来东施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念及此,柴玉瑾当即顾不上其他,提起裙摆就往李世民的寝殿跑。
李君羡站在紧闭着门的寝殿外,见到柴玉瑾来,忙高声道:“皇上,柴郡主到了。”
长孙无忌忙道:“快让她进来。”
顾不上平复呼吸,柴玉瑾也没有整理仪容衣着,狼狈地跪倒在李世民的床边:“舅舅,我、我来了。”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说话喉咙口就干疼得厉害。
李世民此刻说话都有些费劲,他抓住柴玉瑾的手:“玉、玉——”
“舅舅,我在,我在。”
李世民的目光从柴玉瑾身上,转向立在一旁的长孙无忌身上:“婚——”
“皇上放心,为柴郡主赐婚的旨意已经拟好了。”
李世民一手握着太子李治,一手拉着柴玉瑾:“你们兄妹二人,要互相照顾啊!”
李治不明白父亲话中之意,柴玉瑾却懂的:“舅舅放心,玉瑾与为善哥哥,定会——舅舅放心。”
李世民露出欣慰之意,最后的心事也已经了了,他终是支持不住,慢慢阖上了眼。
李治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几乎是失声叫了一声“父皇”。
在这个夜晚,大唐的皇帝,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