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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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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媚娘把当日的细节仔细回忆了一遍。
柴玉瑾心里已经有了猜测,犹豫之后,她还是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只是劝武媚娘好好休息。
出了武媚娘的寝殿,候在外面的段常德当即跟了上来:“郡主——”
“去见九哥吧,”抬头看了看天色,她道,“估摸着他也应该下朝了。”
果不其然,柴玉瑾到大明宫的时候,众臣正陆续从内殿往外走,走在最后的,赫然是长孙无忌。
看到段常德在不远处站立的身影,长孙无忌当即和身边的同僚结束话题,快步走过去:“郡主去见陛下了?”
“是,”段常德躬身道,“郡主见正好遇到老大人下朝,吩咐我在此处等您。她来之前刚去过武昭仪那里,武昭仪今早已经醒了,所以郡主想着早些见到陛下,陛下也能早一刻知道消息。”
听说武昭仪醒了,长孙无忌也松了一口气:“人醒来就好,陛下这几日心情不佳,必然是一直在为武昭仪担心。既然武昭仪醒了,陛下应该也能宽心。”
“老大人说的是。”
“郡主还有其他嘱托给你吗?”
“郡主说若是老大人有空,麻烦老大人带个可靠的御医上府里给她瞧瞧病。”
“郡主是哪里不适?”
“郡主近来易感疲劳,偶有气力不继,睡得也不太好。”
长孙无忌明白了:“听起来这样的病症张御医更好一些,只是张御医年纪大了,他都习惯让徒弟先去把脉的。这样吧,我去一趟御医院请他。”
“有劳长孙大人。”段常德道,“待郡主出来,咱家就告诉她这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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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长孙无忌分别后,段常德等了一个时辰,才等到神情平静地从内殿走出来的柴玉瑾。
他上前将长孙大人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
柴玉瑾想起方才在殿内与李治说的话,还有李治在听到她怀疑这事最终目的是武媚娘和她腹中孩子时无法压抑的怒火,愈发忧心。
在李治的心里,武媚娘比皇子还重。
念及毕竟武媚娘怀有身孕,但……
柴玉瑾总觉得,这么下去,武媚娘会成为众矢之的。
那时,李治如何时时处处护她?
还有他对徐盈盈,未免也太乐观了一些:毕竟封了位分,徐盈盈绝不会再甘心永远当她的附庸。
她想要的,必然是一宫之主。
“郡主,回府吗?”
柴玉瑾被拉回思绪:“回吧,九哥说,我的郡主府快要完工了,以后我宫里的住处也会日日打扫。至于宋府,也就是将就住这几日罢了。”
说是宋府,是因为这里虽然属于柴玉瑾,但曾经的主人,是宋阀。
与其说李世民是将宋府赐给了柴玉瑾,不如说,他是希望以柴玉瑾的名义,留下关于宋阀最后的记忆。
段常德问:“那宋府……”
“那是舅舅的赏赐。”
既是舅舅的赏赐,自然是像往日一样差人日日收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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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宋府之前,柴玉瑾先去买了不少莲子草。
“郡主是要为李将军染发?那怕是只用莲子草不够。”
柴玉瑾确实有这个打算,听段常德说只用莲子草不够,好奇:“你还知道这个?”
“民间有一方子,以生麻油浸乌梅,听说效果极好。”
担心长孙无忌和张御医久等,柴玉瑾差了段常德去买乌梅,自己则先行回了宋府,只见客堂之上,长孙无忌正和一位头发花白、身着官服的男子客气地交谈着。
“长孙大人,”柴玉瑾道,“想来这位就是张御医吧?”
“郡主有礼了。”
“劳您亲自来一趟,玉瑾不胜感激。”
“郡主哪里的话,老臣既在御医院供职,这本就是份内之事。”
客套了几句,柴玉瑾亲自带人去了李君羡的卧房。
彼时,李君羡休养了一夜,脸色已经好了许多。见到柴玉瑾带着张御医过来,推辞道:“怎敢劳得张御医亲自来为我诊病。”
“要不说先帝要为你们俩赐婚呢,这话都说得一样。”张御医调侃了几句,伸手为李君羡把脉,“这脉象——”
柴玉瑾看张御医眉头越锁越紧,心中也不由愈发担忧:“张御医,可有不妥?”
“李将军向来康健,又是习武之人,可底子再好,也经不起这般耗气血啊!”
长孙无忌问得直接:“可否能调养?”
“能是能,只是耗费巨大,怕是得好好调养一阵子了。”
闻言,李君羡安抚柴玉瑾:“你看,都说了我没事,调养一阵子就好。”
当大夫的,最恨病人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张御医也不例外,气道:“肝肾亏虚,李将军虽值壮年,但发白至如此,若再不仔细身体,郡主以后怕是得日日塌边照料了。”
“还得麻烦张御医开个方子,我一定日日把他看仔细了,绝不掉以轻心。”
“这才对,”张御医满意地看向柴玉瑾,却又皱起眉,“郡主可愿让老夫把个脉?”
李君羡难得得表现出了几分紧张:“张御医,玉瑾她怎么了?”
柴玉瑾将手伸出,任由张御医细细地把着脉。
良久,张御医才收回手,叹了口气:“郡主这脉象……”
“如何?”
“敢问郡主可是难得安眠?”
柴玉瑾实话实说:“自先帝病后,许久未曾有一夜安睡。起初是不敢睡,近来确实是想睡却也难以睡得安稳。”
“如此,我为郡主开两副药,一月之后,我再为郡主诊脉。”
柴玉瑾客气地谢过张御医,小心地收好药方,这才叫人备车送张御医回去。
没多久,长孙无忌叮嘱了李君羡好好休息之后,也告辞离开了宋府。
卧房里,一时又陷入沉默。
段常德采买回府,拿着东西前来:“郡主,东西已经备好了。”
他瞧着房内的气氛,又道:“李将军这里衣单薄,还是最好换件厚的,趁着今日阳光不错,在庭院里染发为佳。”
听到自己被提及,李君羡奇怪道:“染发?”
“是啊,郡主特地去买了莲子草、生麻油和乌梅,就是为了遮住李将军这一头扎眼的白发。陛下不日若前来探望郡主,总不至于失礼。”
段常德的话倒是提醒了柴玉瑾:“这几日我为你称病,九哥应当不会宣你入宫,但若是他要彻查,只怕会以探病之名来这里问你武昭仪出事时候的细节,到时候你这一头白发可就彻底瞒不住了。”
“皇上要彻查?”李君羡的脑子动得很快,“难道这不是意外?”
柴玉瑾没有回答李君羡,吩咐段常德道:“别把不可靠的人留在院子里。”
段常德应了一声,出去准备。
房间里又一次只剩下柴玉瑾和李君羡两个人。
李君羡有心说些什么,又心知理亏,不知从何开口。
他想起御医的嘱咐,想要关心两句:“方才你说,先帝走后你一直没睡好过?”
“没什么,只是偶尔想起母亲,想起舅舅,难免心中有愧。”
李君羡宽慰她:“那一晚的事情与你无关,你又何必揽在自己身上呢?”
“与我无关吗?哪一个与我无关?是舅舅?是你?还是九哥?”柴玉瑾喃喃道,“这一切,每一个都与我有关。就连有了九哥骨肉的武昭仪,都已经与我有关了。”
“玉瑾,是我的错。”
“李将军何错之有?若非是我,或许把人带出感业寺的,就是李将军了。”
李君羡着急道:“不是这样的,玉瑾,我承认我当时的确……”
“不重要了。”柴玉瑾打断他,“我答应过舅舅的事情我会做到,只是请李将军以后做事三思而后行,给我、给长孙大人一点救你的余地。大殿之上用遗诏威胁九哥的事情,我干不出第二回;用九哥对我的关心和爱护去伤害他的事情,我也实在做不出来。”
这是第一次,柴玉瑾用这么疲惫的语气,向李君羡说这些。如果说过往她着急之余还会生气,如今,竟有几分心死如灰的感觉。
“若是武昭仪……”柴玉瑾叹了一口气,“李将军,如果有朝一日你能与意中人同行,记得远离长安,越远越好,半分都不要耽搁。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不会有下次了。”李君羡郑重道,“玉瑾,我不会再害你为难了。”
到了今天,柴玉瑾已经不相信李君羡的保证,轻声道:“如此多谢李将军的体谅。”
“你昨夜还未叫得如此生疏。”
“是吗?”柴玉瑾今日只觉得叫“李将军”格外顺口,“我倒是觉得,大家都这么叫,是我以往叫得太亲密了。”
李君羡不知自己为何心头闷得慌:“你我自小相识,你——”
段常德的到来打断了李君羡想要说的话。
“郡主,备好了。”
“那便过去吧!”
柴玉瑾这次没有亲自过去扶李君羡,只是让段常德去把人扶到院子里。
她净了手,把衣服的袖口和裙摆处都扎了起来,沉着脸为李君羡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