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你》猛虎蔷薇

5、第五章

　　到地方，路修远张开眼，抹了抹脸，慢吞吞下车。
　　“我到家了。”
　　“嗯。”他低着头，随口应声，声音低沉疲惫。
　　李烈说：“你也快点回去吧。”
　　她转身回家，路修远目光缓缓抬高，沉默看着李烈越走越远，然后拐进小区大门。

　　这时一辆经过的跑车放缓速度，车窗压下道缝隙，开车的人望了路修远一眼。
　　只是瞬间，跑车加速，顺着李烈方向行驶。

　　李烈没到楼下就被郎庭截住，车窗半开，他马蚤包笑道：“嗨，美人。”
　　看清楚是谁，她回道：“嘚瑟。”
　　郎庭这人就担心没人损他，尤其是李烈，他俊脸笑得那个荡/漾无边：“是呀，这病得治。对了，李医生你之前吃啥药治好的？介绍介绍。”
　　李烈丢他个白眼，“你来找我干嘛。”
　　郎庭歪着头问：“你怎么走路回来？车呢？”
　　“坏了，送去修。”
　　“前几天开的不是好好的嘛？”
　　“突然坏的。”
　　“送哪家维修店？我有熟悉的朋友，专门维修你那款车，我帮你说声。”
　　再问下去，不一定圆住谎话，郎庭智商高，人鬼精着。车子失窃，她不想弄得人尽皆知。
　　再者，她心里记得路修远的话。

　　李烈转移话题打量郎庭新车，啧啧几声说：“哎呦，车不错呀，你新宠啊？”她不太懂车，不过这车外观美貌，值得多看几眼。
　　郎庭笑嘻嘻地说，“喜欢吗？”
　　“不错不错，完全符合你个性，够靓够张扬。”李烈点头夸赞，老实说郎庭品位非常不错，相对而言，她活得简直粗糙。
　　郎庭心情更愉悦，招呼李烈上来，“哥哥带你兜风。”

　　没过两天，一早李烈收到条短信，通知她去某个停车场取车。
　　李烈电话路修远，估计太早，电话里他声音没精打采。
　　李烈简单说完，等半天，听见他“嗯”了声。
　　“那就去吧。”他说。
　　“好。”李烈握住手机，另一端路修远轻缓低沉的呼吸，两方安静。
　　失而复得的心情没预期强烈，她没挂断电话，隐约觉得他的话没说完。
　　片刻——
　　“能找回一次不定找回第二次，所以——”他顿了下，淡淡的没任何起伏的说，“行了，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别再出现，别再牵扯。她样子看起来不笨，当医生的人脑袋应该灵光。

　　路修远轻手轻脚起身，行军床年代久，折叠起来避不可免发出嘎吱嘎吱声，与客厅相隔一道门的卧房老太太出声：“小远，今天不是晚班吗？”
　　“我请了假，带您去医院检查。”
　　收拾完客厅，路修远用冷水擦把脸，上次伤口愈合的不错，他行动基本无碍。

　　八点，大军车准时开到。
　　“哥。”他探出头，“外婆呢？”
　　“喂猫，等会出来。”路修远一会儿工夫抽了半包烟。
　　大军全名周大军，人瘦弱得像根筷子，说话轻声细语，完全颠覆了这么高大全的名字。

　　周大军下车站在他身侧，毕恭毕敬，“哥，那事儿办妥了。小孩子不懂规矩，我教训过了，以后绝不再犯。”
　　“嗯。”
　　“车子我洗干净美了容，里外清洁整齐，哥你放心，啥东西也没碰，我特意加强了防盗系统。我敢说一句，除了我没人再能弄开！”说到兴奋处，对上路修远凉凉眼神，周大军嘿嘿一笑，放低声音保证说，“当然，我更不会再偷，我也不想再进去呆几年。那日子，要没你罩着，可就......”周大军声音越来越低。
　　“都过去了。”路修远低头指着大军双手，“不偷车做正行，赚钱虽然少，可总归饿不死。”
　　“远哥，我懂的。”

　　周大军其貌不扬，书念的更少，十来岁出来混社会在盗窃这行摸出门道，他看上的车，从没失手。
　　出来混总要还，这话不欺人，周大军前几年被抓判了刑。
　　监狱是个小型社会，一贯恃强凌弱，周大军小身板经常被人揍，一度活的胆战心惊像只随时待宰的鸡。
　　后来路修远进来，起初看他块头大却总被揍得鼻青脸肿不吭声，周大军抱着同病相怜的心情，私下弄根烟也分他一半过瘾。
　　再往后，只一次，路修远真正出手还击，平时默不作声的人，凶起来像匹野狼，那眼神简直......
　　周大军每次想起都还后怕，背脊发冷。
　　对他，路修远却非常义气、照顾。
　　出狱，两人合开间小的汽车修理厂，生意不怎么好，勉强支撑。

　　医院哪儿都排长龙等候，路修远让大军先陪着外婆，他拿了检查报告和医生聊了好一会。
　　回家外婆说累了，路修远扶她躺下休息。
　　他和大军附近找家馆子吃饭，席间路修远塞给周大军一沓子钱。
　　攥着钱，周大军心里不是个滋味，两人谁都不比谁富裕，这钱路修远赚来不容易，有血有汗，如今还养外婆。
　　他喉咙发紧，低低一声：“远哥，我不能拿。”
　　“先缴小军住院费，剩下的我再想办法。”
　　周大军眼眶一下憋红，弟弟小军被车撞伤，住院费、医疗费像个填不满的无底洞。这段日子，拖得他筋疲力尽。
　　他拽住路修远手臂，咬着牙，像下定很大决心，“远哥，小军这事和你没关系，他自己作出来的祸就该自己承担，出来混的总要还！”

　　路修远看看他：“等他出院，你带他做正行，好好教教。”
　　周大军擦擦眼角，用力点头，他想了想说：“远哥，小军碰瓷是不对，但姓贺的小子也不能开车撞人。姓罗的律师找过我几次说好好谈谈，我想过了，只要他们别告小军碰瓷，再赔偿医药费，我也退一步，帮姓贺的说情。”
　　“你自己拿主意。”
　　“远哥，我对不住你。”周大军低下头，“小军天生聋哑，又跛了只脚，我、我不能让他坐牢！”
　　“我知道。”路修远淡淡的说。
　　刚吃两口饭菜，手机响，路修远接了。
　　那头不知道谁说了什么，李烈沉默几秒，做了决定，开口说，“行，我答应。你那里安排好，我随时过去。”
　　挂断电话，他对大军说，“最近几天店里没活就早点关门，到时我找你，帮我照顾外婆。”
　　“远哥——”大军满脸担忧。
　　“行了，算命的说我命硬过天。”路修远冲大军笑笑招呼他快吃，末了又点了清淡的菜肴打包带走。

　　李烈接到律师电话，伤者家人提出条件，报了个赔偿金额，问李烈意思。
　　“我答应。”李烈同意，挂电话前，她要求对方能答应她探望伤者。
　　罗律师不建议她这么做，李烈坚持。

　　探望当天，李烈买了鲜花、果篮，和罗律师一起到医院。
　　周大军比约好的时间晚到，他见过罗律师，两人点点头算打招呼，看到罗律师身边的李烈，他一下楞住。
　　“你是周先生吧，你好，我叫李烈，贺凉川的姐姐。”李烈轻轻一笑，对方愿意退一步又肯和她见面，事情朝好的方面发展。
　　周大军态度不冷不热，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神情焦躁。
　　病房里，周小军人瘦瘦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他聋哑不会手语，和人交谈有障碍。李烈放下东西，没做过多打扰，罗律师建议大家找个地方坐下签署文书。

　　医院附近小咖啡馆没什么人，三人坐下，李烈依照要求带了现金，二十万。
　　周大军瞅了瞅桌上一包钱没动。
　　罗律师递来文件，见周大军视线一直盯着李烈。罗律师探身挡住李烈，展现职业笑容，“周先生，没问题的话，请在文件上签名。”
　　“我想和她单独聊聊。”
　　“这个——”罗律师皱眉，看向李烈。
　　周大军朝后一靠，歪着脑袋一脸无所谓：“不可以吗？那我不签任何文件，之前说好的全部不做数。”
　　李烈说：“我答应。”

　　剩下两人，周大军没着急先说话。
　　李烈说：“周先生，你有什么困难说出来，能帮的我一定帮忙。”
　　“什么困难，我有什么困难！”周大军不满李烈，连带她的话一并听了不乐意，直起身体，瞪大眼睛。
　　李烈笑了笑，她觉得周大军态度突然转变，多半不为赔偿金额，想和她单独说话的原因，才是关键之处。
　　周大军没想到路修远让他找的失窃汽车的车主是李烈，她还是贺凉川的姐姐。
　　难怪贺凉川那小子有恃无恐，原来姐姐在外帮忙缠着远哥不放，一听到案子和解，就丢下远哥不闻不问。
　　所以，周大军心里更窝火。
　　他伸脚狠踢桌脚几下，引得前台服务生注意，周大军吼道：“妈的，看什么看！”
　　李烈转头对受了惊吓的服务生说：“对不起。”说完她平静的看着周大军。

　　“没错，我们粗人，不过行得正站得直，不像贺凉川！”周大军没好气的说，指向李烈，“我弟弟碰瓷讹贺凉川钱是不对，但是他不问青红皂白撞远哥，还撞伤小军，姓贺的就他妈的是一疯子！你就是帮凶，一家子没良心，耍人玩，你就等着报应吧！”
　　这哪儿跟哪儿的事？
　　“等等，你说什么碰瓷？”
　　周大军脸一摆，“少他妈的装不知道，讹他的钱我弟弟如数奉还，贺凉川还不依不饶撞人！明摆告诉你二十万不够，先给六十万，我们再坐下谈。”他嘿嘿冷笑几声，临走前丢下句，“你们不是有钱嘛，六十万而已，我光脚不怕穿鞋的，不信走着瞧！”

　　李烈静静坐着，等罗律师进来，她说，“罗律师，贺凉川到底有多少事还瞒着我？”
　　“李小姐——”
　　“我要听真话。”李烈神情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