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行天下》端述

80、信·匿

　　燕王府再不复往日，如今变得灰暗起来。整个家庭都跟着男主人的变故，而变得衰败。就连燕王爷的妻妾们都不再争宠，因为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
　　这段时日，我和姐姐都发现，燕王爷虽然“六亲不认”了，但却还愿意听我的摆布。我心中有些欣慰，这至少说明我在他心中还有那么一点不同。正是这一点不同，越发坚定了我的信念，我坚信他会好起来。他是我的燕王爷，是无坚不摧的，是英雄。
　　大多数时间，我都同他呆在一起。可他几乎都是在傻笑，或者在院子里唱着不知名的歌儿。我们之间几乎没有交流，只在吃饭或者盥洗的时候，我强迫他必须听我的话。
　　有时他会配合，但多数时候，他不愿被人摆弄，会对我发怒。有次恰好被姐姐撞见，姐姐怕他伤着我，便叫下人来服侍。可我一走，他便动手摔东西，又哭又叫，还将头往墙上撞。
　　我心疼不已，再不敢大意，生怕他无意识弄伤自己。
　　如此呆了半个月，京中便来了圣旨，催我回去。这圣旨一到，最高兴的莫过于张昺和谢贵。想想我这些天的做派，出手刺太医，打朝廷命官板子……估计他们街道圣旨，心中定是大松口气，毕竟和姐姐比起来，我才是个不好惹的主，他们不害怕才怪。
　　圣旨上写明，要他二人在燕京侍病。我心中颇为不忿，侍病？摆明了就是在监视！而且是大张旗鼓、明目张胆地监视！
　　如今我要走了，他二人难免肆意妄为。若是趁我不在，又想要对燕王爷不利，当如何是好？
　　既见圣旨到来，他二人便理直气壮催促我回京，大有小人将得志之意。
　　但他们未免太过小看我。我徐妙锦岂是天生任人摆布的人？别说是一张圣旨，就是天王老子下来，我若不想走，谁也勉强不得！
　　但姐姐还是不愿叫我得罪皇上，于是我便想了个法子，再往后拖延几日，那就是生病。当天夜里，我穿着身湿衣裳在院子里吹了一夜冷风。第二天一早，我成功地生病了！
　　姐姐见状，连忙派人给皇上写信，说我病重，路途又太遥远，担心我受不住，所以想要晚几天回去。我病得昏昏沉沉，虽然难受得要命，却还想要照顾燕王爷。我心里想着，索性搬到燕王爷寝居的外殿住算了，但姐姐却不肯答应。
　　过了一日，依旧是夜里，刘喜文将我从睡梦中叫醒。半梦半醒间，我问他发生何事，他说那日同圣旨一道来的，还有皇上给谢贵的密旨。我听罢，头虽还昏沉难受，却醒了一大半。
　　还有密旨？专门给谢贵的？
　　“所幸那谢贵没有将密旨销毁，小的白天溜进他房中，已经偷着看了。皇上要张信同他一道，‘谋取’王爷！”
　　张信！我再次听到了这个名字，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既陌生有熟悉，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想起这便是那日在王府外跟踪我们的人！
　　我不敢耽搁，连忙以不舒服为由，叫人去请姐姐来。姐姐神色匆匆，以为我的病情加重，几乎小跑着过来。待只剩下我二人，我便细细问起张信其人。
　　姐姐蹙眉道：“原来你也在疑心他？”
　　我将刘喜文所报之事告知于她，她看起来并不惊讶，点头道：“其实我对他早有怀疑。这张信本是燕京人，是在皇上登基后才入府的。那个时候王爷便怀疑他是皇上的人，但苦于没有证据 。”
　　如此，便不再需要什么证据了！
　　“既然这样，姐姐还是先派人调查，查明他身世家族，看看到底是怎么个关联，我这边先叫人盯着，免生变故。”我想了想，又道：“姐姐还是叫我搬到王爷外殿去住，我这几日病得厉害，受不得来回跑。我在那里，他们多少要忌惮些，毕竟……皇上那边，我也算是能说上话。”
　　我心中苦笑，觉得自己说出这话都没什么底气。什么算是能说上话？我充其量是不怕死，敢说罢了！
　　第二日一早，我便搬进了王爷寝居的外殿。我叫人将外殿放置两扇屏风，给自己布置了临时的住处。燕王爷披头散发地站在那里盯了好半天，突然从刘喜文手里夺过我的梳妆盒，“哗啦”一下倒在床上。
　　我板起脸来，想要“教训”他几句，他脱下一只鞋子，扔出门去，哈哈大笑着跑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跑过草坪，踩在碎石子上，浑然不知疼。再看大门口，张昺、谢贵二人准时出现……又是一天的的暗战开始了！
　　姐姐的调查很快便出来结果，张信确实是燕京人，但他的家族中却无甚势力，仅有一八旬老母尚在人世，目前住在帽儿胡同。姐姐不忘补充道：“那地方偏远些，很多穷苦人家都在那里。张信是个孝子，他入府时间短，得来的俸禄勉强维持生计。”
　　“张信也在帽儿胡同住？”
　　姐姐点头，又有些拿捏不准，道：“应该是的。张信家中无人，仅一老母，若他不在，又有谁来照看？不过……他近日有事务公出，只怕此刻家中无人，要过几日才能回来。”
　　我突然萌生个想法，想要去帽儿胡同看看张信八旬的老母。
　　姐姐有些担忧地看看燕王爷，很小声地道：“你若离府，我担心他们……”
　　“姐姐不必担心，我带着王爷一起走。”
　　姐姐瞪大眼睛，一口回绝道：“万万不可，这不是儿戏！”
　　我却不知哪来的十足信心，云淡风轻笑道：“姐姐连我也信不过？这些人，现在完全没有忌惮，他们不敢在我面前动手，是因为我和皇上的关系。既然这样，我索性带着王爷一起出去，姐姐叫人把院子封了，就说我带着王爷去民间寻访名医，过几日便回来。”
　　姐姐有一瞬间的犹豫，却又不敢冒然应了。我想了想，又道：“我带着刘喜文和安六风，明日安顿好了，便派人给姐姐送信，姐姐不必惦记。眼下这个局面，他们除了皇上，几乎毫无顾忌，既然这样，我便利用皇上一次，也算无可厚非。”
　　我看得出，姐姐心中还是不大愿意。可皇上密旨当前，谢贵定是铁了心要按照旨意“谋取”王爷，只有这个张信，我不相信他会连自己的老母亲都不管。
　　姐姐说他是孝子，我便要试试看，能不能从这个“孝子”下手，尽最大可能为燕王爷做点什么。
　　夜里，我和刘喜文、安六风等人，趁燕王爷熟睡之际，将他悄悄带离王府。
　　马车走了不到一个时辰，终于到达帽儿胡同。天还未亮，胡同幽深绵长，看上去有些可怖。索性我们四个人在一起，我也不害怕，尽可能放轻声音，一面还要看清有没有被人跟踪。
　　安六风早已打探好张信母亲的住处，并且出高价钱将住在他家同院的房子租了下来。白天里已经简单收拾过，我们连夜就可以搬进去住。
　　姐姐说这帽儿胡同是燕京贫民的聚居地，眼下一看，果不其然。周遭房子均是破乱不堪，一看就是穷人家住的地方，几乎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七拐八拐，终于拐进一个小院，安六风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我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
　　安六风说，这院子里住着三户人家，张信的母亲住在正中，也就是主院。两个偏院需要拐几个弯才能找到，其中一户住着一对老夫妻，年前染疾双双身亡。另外一户便是我们的“房东”，重金之下，他们今天已经迅速搬离此地，还给我们收拾了屋子。
　　燕王爷在熟睡，还有轻微的鼾声。我们将他抬到床上，他有些不耐烦地翻个身，继续睡。
　　我在他床尾打一张地铺，心里想着凑合几日，也就不讲究什么。安六风和刘喜文住在隔壁，为确保安全，他们二人轮流休息，换班值守。
　　第二日，我早早起来，想要弄点热水给燕王爷洗脸。到了拐两个弯，来到院子里，我便懵了。我此时完全明白，不管是要热水，还是要吃饭，如今再不可能伸手便来，一切都得自己动手！
　　我有些窘，开始四下寻找烧水、盛水的东西。许是动静大了些，惊动了同院住的张信娘，老人家一头银发，步履略显蹒跚，看见我似有些一头雾水，我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大娘，我是昨夜新搬进来的。”
　　她连忙笑着点头，道：“住在许家的屋子了？丫头，怎么只有你自己？”
　　见她如此慈祥，我顿生亲切，道：“还有我的……丈夫和两个哥哥。不过，我丈夫他身子不太好，染了病，不能出门。”
　　老太太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道：“染了病？真是可惜了，这么年轻！”
　　她慈爱地看着我，问道：“你是想找什么？”
　　我这才想起，自己是来找水的。
　　“大娘，我想烧点热水，可是我找不到水，也不知道在哪里烧。您能帮帮我吗？”

作者有话说

　　看读者评论，感觉最近几天反响还算不错，但是为什么一直在掉收？太心塞了，心塞得我都没有心情更新了，心塞心塞心塞心塞心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