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全都不是人类》刘嵬

5、食物（原5、6章合并）

　　就在这时，石屋外面突然传来了“唏哩嘶——嘶——”的声音，声音逐渐由远至近，那最后“嘶”的一声逐渐变得短促而高亢。

　　好像是甲虫兽年糕的声音？屏幕自动关闭，舒程澄双手撑着石桌，探出头往窗子外望去，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只见雾蒙蒙的树木中一个黑黝黝的小牛般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正拖着什么东西朝石屋跑来，那身影正是甲虫兽。

　　跑到石屋前，甲虫兽将嘴边的东西一甩，便朝着阁楼上的舒程澄开心地嘶叫起来。

　　舒程澄似乎被甲虫兽兴奋的情绪感染了，也咧开嘴笑着朝它挥了挥手，就见甲虫兽在猎物旁来回走了几圈，用触须对着阁楼上的舒程澄抖了几下，舒程澄正好奇地看着它的动作，只觉得脑海中突然间涌进了一段信息，她定了定神，见甲虫兽的触须颤抖频率逐渐增强，那信息的意思带着一种催促之意也愈发清晰起来。舒程澄感觉十分诧异，她大声问道：“你是叫我下去吗？”

　　脑海中立刻传来肯定的信息，舒程澄使劲点点头，转身就往楼下走，边走边惊奇地问道：“可乐，年糕的意识可以直接传递到我的脑海里的？”

　　可乐答道：“是的，生化机体与主人之间可以建立‘心灵桥梁’，是以‘脑波共振’原理为基础实现的心灵对话。由于您是主人，您可以选择接受生化机体的信息传递或者屏蔽掉它，而生化机体必需接收您的任意指令。”

　　舒程澄说道：“听起来很神奇的样子，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不用说话只要在脑中想一想就可以对年糕表达我的意思吗？就像电影里的心灵交流一样！”

　　可乐说道：“是的，但这里没有专门的脑波契合装置，独自练习的话需要一段时间。”

　　说话间，舒程澄来到了石屋外，甲虫兽乖乖地待在猎物的旁边，看到她的身影便朝她传递出欢乐的信息，嘴里发出“唏哩唏哩”的低沉声响。

　　舒程澄对甲虫兽笑着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我要怎么练习啊？”

　　可乐说道：“看着甲虫兽，集中精神，寻找甲虫兽脑电波散射线路，顺着这个线路向它传递你所要表达的意思。”

　　舒程澄于是就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盯着甲虫兽：“……”

　　甲虫兽见主人望向自己，便嗖地直挺起虫肢，两只钢刃般的前肢微微扬起，神态仿佛是在接受检阅的士兵。

　　半晌后，舒程澄眨了眨酸涩的眼睛，问道：“不行啊可乐，你说的什么脑电波线路，我一点都没有感觉啊？”

　　可乐身上的白光闪了闪，它在思考应该怎样向它的小主人解释脑电波共振的原理，最后它决定放弃向小主人灌输脑电波形成原理、普及科学知识这件事，说道：“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看着甲虫兽，集中精神，不断地重复你想要表达的意思。我先前说过，这需要一段时间去练习的，没有机器的帮助，你一时间无法成功也是正常的。”

　　舒程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对。”如果真是这么简单，那之前的那个世界早都读心术满天飞了。

　　【……？】见主人呆呆地注视了自己良久，甲虫兽“唏哩”的声音里喉咙里滚了两圈，不由得向主人发出了疑问的信息。

　　“嗯……年糕是去打猎了？辛苦了哦，你慢慢吃。”舒程澄正想着怎样练习“心灵交流”的事情，接收到甲虫兽带着恭敬的询问信息便笑着说道，边说边转身就要往石屋里走，不料才刚转身甲虫兽就迅速的将猎物拖到她面前。

　　猎物是一只猪獾样的动物，五官异常丑恶，体型约有成年母猪一般大小。它背上狰狞的尖刺几乎全都折断了，一大片带着尖刺的皮被强行铲开，露出白红的嫩肉，致命伤是喉部的一处切口，几乎将大半个头颅都切开了，浑身血肉模糊的，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舒程澄看了一眼便觉得有些反胃，把眼光调转开去。

　　甲虫兽上前几步，来到舒程澄面前，讨好地晃了晃触须。

　　“嗯？你是说，这猎物是你特意打给我吃的？”接收到甲虫兽传来的信息，舒程澄忍不住看了眼那具猪獾的尸体，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她脸色微白地说道：“年糕，谢谢你，可是我现在不饿。”

　　甲虫兽抖了抖触须，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对它下达捕猎命令的主人（其实是可乐在它脑中下达的指令）对食物不太感兴趣的样子，但它只能无条件服从命令，于是返身咬住猪獾怪的尸首，要找地方藏好猎物。

　　“澄澄，你需要补充食物，肉类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可以提供你活动所需要的能量。”就在舒程澄想要转身回石屋的时候，可乐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但是……我还不觉得饿。”

　　“假如我对磁场的感应没有错的话，现在应该是蓝星时间下午3：32分，你应该开始准备晚餐了。还有，据我的计算，这个世界的昼夜温差较大，以现在这片区域的温差来看，半夜的温度最低会直降25゜达到-1゜。你也应该对夜晚做好充分的应对准备才是。”

　　“-1度！”舒程澄倒抽一口凉气。要知道她之前生活的地方是亚热带气候，冬天最冷时也不过七八度，就这样她都已经把自己裹得像球一样还觉得冷了，而且她在原来世界的时候正值春末夏初，她身上穿的正是校服，短袖+长裤组合，这样的衣着根本抵御不住-1゜这样的气温的！

　　可乐说道：“是的，若您不及时采取措施，以您如今的体质，根本抵御不住夜晚的温度。”

　　舒程澄很郁闷，这样的温差变化太不科学了！

　　事关小命，这时她的脑子倒是转得飞快，问道：“可乐，你不是智脑嘛？你一开始还说你是居家旅行，野外探险必备呢，你就没有什么调节温度的功能吗？”

　　可乐说道：“有的，但是这样的功能所耗费的能源较多，如今没有后继能源补充，所以建议您结合现有物资，采取自我救助尽可能节约能源。因为我必须开启二十四小时空气过滤防护功能，保证您的身体不被外界变异细菌所污染。”

　　“什么？污染？”舒程澄首次听到这个事情，不由得愣了愣。

　　“是的，自从您将我开启后，我就对这个地方的空气、土壤和植物做了抽样调查，检测出所有的东西都或多或少带有不同程度的污染变异，您的体质过于脆弱，自身的免疫防护机制并不足以抵抗这种污染的侵蚀，如果不打开空气过滤护罩，不出两小时，您的细胞就会开始出现病变，病变的后果不论怎样都是我们无法接受的。”

　　可乐的话让舒程澄生生打了个冷战，此时在她的脑海中已经情不自禁描绘出了这样一幅场景：无数邪恶的变异细菌蜂拥地朝她扑来，却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阻挡在了外面，若是这道屏障突然消失了，她就会像那种灾难恐怖片里被病毒侵蚀的人类一样，或者死去，或者变异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她头皮一阵发麻，虽然可乐说她身上有防护罩，但她还是下意识的减轻了呼吸的力度。她走进屋子里，在桌上一堆物品中找了找，找到那把曾经割破她手掌的双面钢刃，握在手中朝屋外走去。

　　这时甲虫兽已经把那只猪獾的尸体拖到了墙角边，此时正在进食。当然了，它将内脏及身上柔软的肉都留给主人，单是将猪獾的头、四蹄切下来吃了，甲虫兽吃东西的速度极快，猪獾坚固的头骨它很难消化，它便用尖锐锋利的前肢把表皮、舌头、脑子等都刮出来嚼干净了。

　　舒程澄握着钢刃的手紧了紧，她努力地回想曾经看过的动物世界，自然界中的生灵，要存活下来其实并不容易，甚至在一些干旱少雨的地区，动物们为了寻找足够的水资源和食物，不得不一次次地做得长途的迁徙，很多动物短暂的一生，就是在捕猎与被捕猎中渡过的。

　　生存的艰难，使得食物尤其珍贵，而如今她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四处都充满了不确定的危险因素，她在这种不幸中又幸运万分地遇上了可乐和甲虫兽。就连小命都几乎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丢掉了，现在可以不用面对凶险的情况便能获得食物，她还怎么能够矫情的嫌这嫌那呢？

　　心里不停地为自己打气着，但毕竟活了这么大，她连死鱼生肉都没有亲手料理过，加上那猪獾的尸体也过于血腥了点，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反胃和害怕。

　　颤着声音说道：“甲虫兽，你能帮我把内脏都清理了吗？还有，背上的皮刺也帮我去掉吧？”

　　甲虫兽停下鼓捣猪獾头的动作，朝舒程澄“嘶嘶”两声，便动作迅速地干起活来。只见血沫飞溅中，它飞快地将猪獾开膛破肚，掏出内脏堆到了一边，又用锋利的前肢把猪獾背上的尖刺都削掉，将尸身推到舒程澄身前。

　　对甲虫兽道了声谢，舒程澄有些为难地看着眼前血肉模糊的尸体，抓着钢刃比划了几下，终于决定选中腹部柔软的地方下刀子。

　　甲虫兽见她脸色微白地瞪着尸体，半天没有动作，便举起前肢“唰唰唰唰”四声，将猪獾的尸体切割成四块均匀的肉块，讨好地嘶叫两声，便转回头享用内脏大餐去了。

　　舒程澄苦笑一声，她虽然没料理过鱼肉，但妈妈做饭时她还是看过的，于是忍者略微的恶心感蹲下身开始切肉。手中这把钢刃应该是不锈钢制品，也不知过了多少年，虽然没有生锈，但锋利度明显不是很高。猪獾肉的脂肪不算太多，肉比较韧，舒程澄鼓捣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才割下一块巴掌大小的肉来。

　　把肉拎在手里，虽然两手都沾上了粘乎乎的血迹，但这时恶心的感觉反倒是消退了不少。

　　可乐的声音适时响起，它说道：“干得好！我尊敬的主人。”

　　其实如果让甲虫兽来做，用不了两分钟就可以把这些肉都切成薄片，可乐劝舒程澄亲自动手的原因在于：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谁也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而他们还有很长的一段旅程要走。舒程澄的年龄在“宇宙联邦”的法律规定中还属于幼童，（相当于21世纪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孩子），在宇宙联邦时代，她只是一个还在学校里接受各星际不同文化传播，假期有时间还可以陪父母到各个殖民星参观开开眼界的孩子……好吧，扯远了，由于这个世界充满了未知的危险，舒程澄就需要迅速地强化自己的心性，假如连一点小事都胆怯不敢动手，那么就凭自己一台智脑加上一只变异过的人造机体，是很难一直保护她的生命安全的。可乐做为一台“全能”智脑，除了照顾主人的生活之外，教授与引导主人学习，使她能成为一名自信强大的自然人类也是它的职责所在。

　　这时天色已经慢慢变暗了，舒程澄感觉得出来气温也有明显下降了，可乐下达了让甲虫兽去收集木材的指令，它做为舒程澄的生活助手，在一定范围内都有替主人下达指令的权利。而舒程澄则是继续割肉，已经有了经验，这一次动作要比第一次快了很多。

　　才割下一小块肉，舒程澄想了想，干脆弯腰将四大块肉全都捧到石屋里，从桌上找了个钢板，随意擦了擦就将肉放上去，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声响，舒程澄走出去，却看见甲虫兽推着一根被切成圆柱的巨大树杆朝石屋滚了过来。

　　来到屋前，甲虫兽扬起前肢，再次向舒程澄展现了它的刀功，只见一根两人合抱的树杆很快便被分割成两指长粗细一致的木条了。

　　看着甲虫兽比切割机还要完美的技术，舒程澄张着嘴，好半晌才闭上道：“厉害！”又将木条一根一根的抱到石屋里，实在是这种木太重过头了，就手臂粗细的一条恐怕也有十几斤！

　　才来回抱了几根舒程澄就感觉浑身腰酸背痛，这时天暗得更厉害了，四周呈现出一片灰暗的颜色，树林里开始变得黑呼呼的，舒程澄感到有些害怕，唤上甲虫兽，一起进到石屋里关起门来。

　　智脑的身上泛起莹白的光芒，瞬间将黑暗的石屋照亮了，它指示着大甲虫将石屋里的桌子都移开，清出一块空地，又让舒程澄动手将木块交叠放好，所幸舒程澄以往跟同学去野炊也做过这些事，很快便将木头都堆好了，只是心里有些疑惑：没有火源，要怎么生火呢？她不由得微微抬起手，将目光放到可乐身上。

　　可乐也没有浪费时间，通身白光一闪，就听那堆木柴中发出几声“劈啵”的声响，忽然便“呼”的燃起了火焰！

　　舒程澄吓了一跳，而后就是惊喜，她蹲到火势逐渐稳定下来的柴火旁边，这些木材虽然又重又硬，燃起火来倒是很顺利，并且还有一种淡淡的干草味，她一边将手展开汲取热度边好奇问道：“你也太厉害了吧，你是怎么把火升起来的？”

　　可乐说道：“原理很简单，我通过你的自然人身份调动了部分纳米机器人帮忙，作为全能型日用智脑，这不过是我的普通的功能罢了，如果您需要了解详细的令火焰燃起的方法，我这里有详细的资料和课程可以供你选择阅读……”

　　“这个还是晚点再说吧——”舒程澄已经扑向石桌上的肉块。

　　可乐从善如流的安静下来，又将身上的光源关闭了，如今这种情况能节省一分能源就是一分。
　　篝火的亮度并不能照明到石屋的每一个角落，所幸屋里还有一只看起来异常厉害的甲虫兽，舒程澄又专注于自己饿得咕咕乱叫的肚子，倒也没什么害怕的感觉。有了火源一切就都简单了，她拜托甲虫兽将几根木头切成两头尖的小木棍，串起之前切好的肉便烤了起来。

　　许是肚子真的饿了，虽然没有任何调味料，舒程澄仍然吃得津津有味，不得不说这肉虽然不够鲜嫩味道也一般，但吃起来却有种牛肉干的嚼头，还是很能填饱肚子的。

　　这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并开始传来狂风呼啸的声音，那声音刮过墙体，虽然无法撼动石屋，但那种时高时低类似野兽低嚎似的声响也够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了。而四周的温度也像可乐说的那样在很短的时间内直降了二十几度，虽然有篝火，但显然篝火的温度还无法帮舒程澄抵御这样的底温，可乐早已在舒程澄的皮肤表层形成了一层温度调节膜，虽然肉眼看不到，但只要有人将手指伸到离她的皮肤一厘米的地方，就会感觉到明显的温度差，这种仿佛防护罩一样精密的温度调节膜不但能最大限度地节约能源，还在一定的范围内形成了循环利用的效果，好在可乐属于较为新型的日常用智脑，否则还不一定能达到这种效果的。

　　舒程澄虽然没有直接感受到那种温度的变化，但她也明白这是可乐的功劳，她将甲虫兽叫到身边，虽然甲虫兽面貌还是一样狰狞凶恶，但对于此刻的舒程澄来说，却是她觉得可靠和安心，她依在甲虫兽身上双手抱膝，盯着前方轻微跳动的火焰。耳边并不清净，凄厉狂啸风声穿透石壁刮在耳膜上，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种声响，却更衬出整个石屋异样的孤寂。

　　一颗水珠倏地砸在舒程澄的手背上，她眨了眨眼，却眨下更多，喉咙发出一声不由自主的抽噎声，她干脆反身趴在甲虫兽身上痛哭了起来，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最终因为可乐的劝慰，也可能是今天一整天经历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耗神太大，在无休无止的狂风声中，舒程澄很快就进入了深沉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