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
我忘了，和土方先生的那一战，过程和结果我都忘了，忘得一干二净，一点不剩。
我唯一记得的只有开头。尽管拿着的是木刀，尽管这只是普通的道场练习，我和土方先生依旧动作谨慎严密，不敢松懈半分，不敢露出一点破绽。我是为了能够加入浪士组，而土方先生为的是什么，我不知道。
后来我想，他一定是看出来了，我体内的那只野兽，那只连我自己也没有发觉的野兽。
我记得的是，一开始我们都还只是周旋，伺机寻找对方的破绽。不久之后便都认真了起来。土方的木刀划破了我的左肩，然后，然后……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发觉我躺在一间和室里，新见靠门坐着，正闭着眼睛假寐。昨日见到他时都是在黑暗处，我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脸，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一双漆黑的眼睛。如今瞧去，他长得也是极为标致的，皮肤白白净净一点也不像是习武的人，黑色的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只是现在有些歪了。他的表情十分柔和，哪怕闭着眼睛，唇角也保持上挑。
我打算起身，几乎没出什么动静，一边的新见就已经睁开了眼。他快步走到我面前按住我：“现在不要起来……你受伤了。”
但是晚了，我的手撑在地上，只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我不禁龇牙咧嘴：“好痛……请问，那个，我怎么了？”
新见皱了皱眉头，声音却依旧柔和：“你不记得了么？”见我茫然摇头，他道：“昨天你受伤后，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刀法变得特别诡异，招招都能置人于死地，连土方先生都挡不下来……后来，是冲田出手打掉了你的刀之后才作罢的。不过冲田那孩子出手有点不知轻重，所以你的手大约是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好了。”
我眨眨眼，依旧有些不解。只是见他没有怪罪于我的样子，我也就没有在意，急急地问：“那么，我可以……”
他笑了，笑容十分温和，但看上去却有几分无奈在里面：“是的，恭喜你，你可以加入浪士组了……”顿了顿，他又叹气：“但我认为，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我疑惑的看着他的眼睛，表示无法理解他的话。在有光亮的地方他的眼睛并不像昨晚看到的那般黑得毫无光彩毫无生气，但依旧见不到底。他虽然在看我，但是他的眼里却没有任何的倒影。他似乎并不介意我这样看着他，只是继续说下去：“你知道吗？你昨天的表现……哪里还像个女孩子啊！不，连人类也说不上了……如果说，我们都是鬼之子的话，那么你昨天的样子就像——”他忽然直视我的眼，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到任何光亮：“就像修罗，真正的鬼。”
我怔住，下意识的直直盯着他的脸，想从他身上看到开玩笑的样子。但是他没有，那双漆黑的眸子正认真的看着我，看得我莫名得心虚，撇开视线看向窗外，笨拙的转移话题：“说起来，我现在是？……”
他笑了笑，也没有执着于上一个话题，而是就着我的话说下去：“啊，算是因公负伤吧。说起来，马上就要出发上京了，你也准备一下吧。等等你跟着冲田一起走，他昨天对你出手太重可是被近藤先生好好训斥了一番呢。他自己也挺愧疚的，等一下你们认识认识吧。看你们年纪相近应该有话好谈，跟我这样的年长者在一起你会感到很无趣吧。”
年长者？我选择性忽略了他前面说的话，眨眨眼睛对于他的年龄表现出了无线好奇：“你多大了？二十？二十一？”他看上去很年轻的样子，大约二十岁左右，怎么也不会超过二十五岁吧？
他无奈，伸出手来拍了拍我的脑袋：“我二十七了……冲田是二十一岁，除了藤堂以外他应该是最小的了……啊，还有斋藤。说起来你几岁？十五？十六？”
我气鼓鼓的拍掉他的手，略带了些咬牙切齿：“我十八了！”还好，虽说自从拿刀以来日子就过得有些浑浑噩噩，但是自己的年龄总归还是没有忘掉，不然真的要遭人笑话的。补过生日的话……倒是真的不记得了。虽说以前每年父亲都会替我庆祝，但是我从来没有去记过，还是要通过父亲的提醒才知道。只是依稀记得，生日应该是在初秋。
“十八……对女孩子来说还真的不小了呢。”他感慨。
我很郁闷：“拜托你不要老是把你孩子什么的挂在嘴边好不好？话说，那位土方先生发现了没有？”这句话问出来，我不由有些紧张。我不知道如果被发现了的话，那位土方先生又是否会像新见一样对我毫无偏见，甚至还替我打掩护。
“有个人提醒你不好么？”新见微笑，递过昨晚他围在我脖子上的围巾：“这个送你了……土方先生暂时是没有发觉，我在他要请医师之前把你带走了。不过还有些怀疑就是了。你长得太……”
我有些懊恼，虽说新见长得白白净净的也挺像女人，但是身上的阳刚之气却是掩盖不住的。而我，没有那种气质，还偏偏一看就是女人脸，连中性都说不上。再加上骨骼偏小，难怪新见在第一眼就能够看出我是个女的，其他人大概也能够看出来。
：“
见我懊恼的样子，新见轻轻笑了起来。他很自然的拉起了我的手：“好了，我们也快出发吧。”然后忽然停下来，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怔了怔，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猛然醒悟了过来，脸腾的一下变红，一把将他推出门外手忙脚乱的开始换衣服。门外传来了他低低的小声，我听到他说：“是么，这样才像一个女孩子啊。”
＊＊＊
我被新见办拖半拉的跟着队伍走，一路上我见他四处张望不知道在找什么。我好几次开口想询问什么，都被他给糊弄过去了。于是我索性闭口，看看他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他带着我走得很快，又或者说队伍的行进速度很慢，我们不一会儿就赶上了最前面的一批人。他似乎终于找到了什么，开口叫了一声：“啊，冲田。”
冲田？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前方有一个脑后扎着一束长发的人步子慢了下来，新见拖着我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去，笑道：“冲田，你们走得真慢啊。说起来，昨天我先走了，你没有被土方先生……呃，请喝茶吧？”
新见说到喝茶二字时表情有些微妙，不过又被我忽略了过去。我好奇的看向被唤作“冲田”的少年。在我映象中，能够把我的剑挑掉的，又“下手不知轻重”的，应该是一个虎背熊腰五大三粗的男子。但是我惊讶级了，眼前的少年长得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的，眼睛乌黑澄澈又带了几分锐利。他的嘴角带着十分温柔的笑容，看上去竟然比新见更加柔弱几分！只听他无奈地道：“新见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我好歹也算是救了土方先生一命呢。”他的声音也很柔和，整个人感觉和新见有几分相似。
我瞪大了眼睛看他，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微笑着看了过来，然后怔了一下：“事你啊……昨天真的不好意思呢。我叫做冲田总司……咦？你没事吧？”
我连忙回魂，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然后傻傻愣愣的开口：“我说……难道是浪士组或者是试卫馆有什么规矩，只收长得漂亮的人？”话一出口我就恨不得把舌头给咬下来，但是不能怪我，因为无论是土方还是新见，亦或者是面前的冲田，都是十分标致的人物啊！
只见两人愣了一下，然后一起笑了起来。新见还笑着拍我的脑袋：“你真的太可爱了……不过放心，没有这个规矩。就是有，你也是能通过的。”冲田更是在一边笑着点头。
我郁闷的再次打掉他的手：“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要随便摸我的脑袋。”真是，我的脑袋难道那么好摸？这是他第三次了。
新见只是笑了笑，便转身走向了另一个人。我认了出来，正是那天晚上也在的那个满脸暴戾的男子。我疑惑于他就这么把我丢下，刚想喊他，却被冲田一把抓住了手。他貌似不经意的开口，声音里却带了几分转移话题的心虚：“话说，我们也快点去追土方先生他们吧，不然等一下又要挨骂了。”
他说那个又字说得极为顺口，甚至还带着几分调笑，一点也没有意识到挨骂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我就这样被他牵着手拉着走，一路走到土方等人的面前没有回头。
我不知道，如此，我便再也没有回头。
＊＊＊
我被冲田拽着一路小跑来到土方面前，说实话我还是有些紧张的。心里忐忑不安的跟着他们走，直到土方开口：“你叫三途川海？”声音沉稳，严肃无比。
“是……是的。我的名字叫做三途川海。”冷不防听到他的声音，我被吓了一跳，抬头，只见到一双美丽尖锐充满阴霾的眼睛正盯着我，不由惊慌开口，竟然变得有些结巴。
“土方先生你真实的，不要吓坏人家啊。”冲田有些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对土方说着，然后又微笑着看向我：“我叫冲田总司，请多指教。”
“啊……是的。”我有些发傻，心想他刚才不是说过了么，忽然想起了新见似乎说过交换名字是一种礼貌，于是连忙向他鞠躬：“三途川海，请多指教。”
土方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似乎并没有与我交换名字的打算。只听他说：“你的刀法很不错，很适合在战场上斩杀敌人。尤其是后来的那套左手刀法，路径诡异，是不折不扣的杀人术。只是完全看不出套路，不知师承何人？”
我怔了怔，不明所以的炸了眨眼。我不是左撇子，土方所谓的那套左手刀法更是闻所未闻。我不明白昨日失去意识之后我究竟做了些什么，但是听新见和土方说来，“我”似乎真的干了很了不得的事情啊……
不过不管怎么样，面子上还是要装一下的。于是我正色道：“不知土方先生此言何意。在下的刀法由家父一手教起，不知出自何处流派。但是……在下并非左撇子，更是从来没有用左手握过刀，不知土方先生如此污蔑在下究竟为何。”
一口一个在下说得我胃在狠狠抽筋，但是我知道我必须习惯在他人面前这样自称。不过我说的都是事实，这个时代的人哪怕出生来是左撇子，也一向是用右手写字使刀的。左撇子被认为是不详的象征，而一个武士若是将刀配在右侧，更是会被人认为是在挑衅，和其他武士对面相行经过时双方是必然会拔刀相加的。而一个人若是莫名其妙被说成是左撇子，那更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尽管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底气，但是装一下还是必要的。
其实我是知道的，虽热我不是左撇子，但是我的左手也十分灵活。不过，我确实从来没有用左手练过刀法。
我看到土方的眉头皱了起来，连一边的冲田也面露忧色的看着我。猛然脑海中浮现了新见说出的话：“就像修罗，真正的鬼。”，但是我发现我竟然一点也没有感到害怕，只是觉得好奇，甚至有一丝兴奋。
显然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土方只是说：“等到了京以后，你再和总司比一场吧。”便草草结束了这段几乎毫无意义的对话。我行礼，然后被显然等他这句话等了很久的冲田一把拉到了一边。
见我还是一副忧心忡忡愁眉不展的样子，冲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啦好啦，别这么一脸老爷爷的样子，和土方先生很像哦。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小心你这样下去会和土方先生一样未老先衰的。”我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他立刻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你看你看，你笑的样子不是挺可爱的吗？要多笑笑啊。”
我连忙故作严肃，一本正经的告诉他：“冲田，可爱是不能用来形容男人的。”
冲田吐了吐舌头，很没有形象的做了一个鬼脸：“哎呀呀，明明还只是个小孩子嘛，不要这么故作成熟的叫自己男人。”完全没有一点点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沉稳，更加不像天然理心流流派道场的继承人。
我习惯性的看向他的眼睛。父亲说过，判断一个人的是非善恶首先应该看他的眼睛。很多人可以轻易地骗过别人，但是很少有人能够骗过自己。而眼睛，则是反映一个人心里所想的。他的眼睛很灵动，里面充满了柔和，一点也不像是一个武士应当有的，之前看到的那种锐利仿佛只是我一个人的幻觉。
于是我微笑，却是咬牙切齿：“冲田君，很抱歉，我已经十八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