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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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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了龙宫。修寿的面子,我不能不给。
临走时涟琬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我说不会太久。他便要我把他的玉箫送来。我说:“我还要带瑶琴来。”
至于“不会很久”是多久,十年还是二十年,谁也说不清。
这次不要从后门溜进去了,二弟璟是早已知道,在大殿恭候了。
来到龙宫就是一大堆拜访应酬,除了母后和弟妹们,还有许多大臣。弟妹们久已不见,话虽不少,但谁也没提到玮的事。母后不愿见我,只是草草寒喧了几句。我只得退了出来。
璟见我无事可干,就把我带到西门外的府院,叫人把九十年来的往事都告诉我。
我把玮弄到潜山以后,璟就代替了他。接着,他又命修寿召我回来。
这恐怕是由于朝臣的压力吧,这样的局面,璟并不是不能对付的。而我把这些年来的事情听过一遍后,发现无聊得要命。
无非就是玮一直寻欢作乐,不理朝政,随意流贬大臣,最后下面造了反,等等。
可是,玮天生并不是这样的,至少在我出走的时候。
但有一条,玮对流放上了瘾。每次出了什么事,他总是不假思索便说:“流放。”没有谁能阻止他,母后对此视而不见。
确切说来,到海岛才叫流放,其他算贬谪。偏远的地方一时来了不少官员,据说那里的水族争相把子弟送来,跟他们读书。一时那些地方文风大盛,所以很多的贬官,就在当地设立书院,不回来了。
只有一位,被贬到长州的将军忻,不是这样。
忻在朝中就以豪爽著称,由于冲撞了玮被贬谪。到长州之后,他和部下就拥兵讨伐。响应的不少,很快占领了一大片地方。玮起兵征战,这便是水国数百年来唯一的战争。我所感觉到的,也就是此事。
他们打了三年,长州一带水族逃散,田亩荒芜,至今还是如此。最后忻战败了,被流放到更远的海岛,此事也就了结。
从此以后玮更加经常地沉醉于酒色之中。虽然如此,他并未放松对朝中的干预。流贬之事时有发生。
他唯一的疏忽,就是没有提备到我会回来。
我听完这些事,突然闪过一个遥远的念头。
如果在人世,这许多年间,一定会出现很多著名的谏臣。死谏:悬城、折槛、牵裾、哭庭,都可能发生。但在这里不同。
水国几乎不可能出现人间的那种忠臣孝子,遇到昏君也不会有死谏。一是由于等级森严却又无关紧要,二是,他们所事的只是自己的喜欢。这些年来最大的谏举,大概就是修寿用我的玉版扣押过两次诏书,都是牵连甚重的事情。其它的事,他才不大管。
初到人世时,虽早有耳闻,“忠孝”之举还是让我感到吃惊。
我对着一架子的文书,独自思索一番。这情况并不太坏。照我看来,根本就没有伤筋动骨,只是海中的大臣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形罢了。然而恢复起来,又需要好几年。
我只好开始工作。
从此我就重操旧业,对付那些钱粮,词讼,文卷。每天醒来,还是想起昨天剩下的事:又得去府院了。我很少去上朝,他们上朝的时候,我就悄悄溜到那里去。所以院内的两位侍郎,黄拂和远吟,经常是在散朝回来就撞见我。
他们总是急忙照章行礼。我说:“我是带罪之臣,怎好叫二位行礼?”他们也只是喏喏几声,下次却照做不误。
这里的事比人世简单太多了,我时常沾沾自喜地想。
也许不久就可以走了,我有时想道。
显然那三十年已经在我身上扎下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