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离亭掩》蘼渊

4、寂寞离亭掩

　　对于季陌而言，知道他的名字，证明他们之间会有交集。
　　然而，想起了王勃的那句诗，她才相信有些人，是注定在一起的。
　　她说，“我叫季陌，你叫黎亭掩，就是王勃的那句‘寂寞离亭掩’嘛。” 乱烟笼碧砌，飞月向南端。寂寞离亭掩，江山此夜寒。王勃的《江亭夜送别》一直是季陌的最爱，这首诗不见得多出名，却让她记到了心坎里，今天才知道这首诗还有另外一个意思。
　　他看着她，心里却一阵嘲弄，难道他和所有叫季陌的女子都有渊源，那样的话，岂不是每个季陌都要背这样一首诗！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招惹这么年轻的女孩，可是，即便招惹了又怎么样呢？
　　在这样的年代，谁会在乎一段并不成熟的感情呢？
　　还会有人像刘兰芝焦仲卿一样寻死觅活吗？
　　黎亭掩承认，自己是喜欢她的，作为一个男人，他喜欢这样单纯而精致的姑娘，她看上去聪明，不会问他关于任何爱的话题，而且，用不了多久这朵未开放的花朵就会因他绽放，既然他的爱人已经离开了，而她是喜欢自己的，红尘中两个寂寞的男女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好吗？这也算是两情相悦了吧。
　　只是他从不知道，她是读着茨威格的书长大的孩子。
　　她最喜欢的话是，“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比得上一个孩子暗中怀有的不为人所察觉的爱情，因为这种爱情不抱希望，低声下气，曲意逢迎，委身屈从，热情奔放。”
　　这段不为人知的暗恋，会持续多久，她亦不知，哪怕所有人都告诉她遥遥无期，哪怕有一天他已经结婚生子，哪怕他的生活幸福美满，也许连她的存在都不会记得，这样没结果的感情，这样充满游戏的感情，这样爱博而情不专的感情，她还是不愿意放弃。
　　不是她傻，只是在某一个瞬间，只是在错误的时刻，遇到了自己的Mr.Rright，却可惜，自己不是他的Mrs.right。
　　季陌不会告诉他，也不敢告诉他，她还是个孩子，不会像他的女朋友那般要他在人群中的高调示爱，只是在他喝完了她喝过的咖啡后表面平静内心也会觉得幸福，这，就是一个孩子的爱情，简单而纯粹。这，就是一个孩子的爱情，自以为高明地掩饰，自己以为自己玩得起成年男女的速食爱情，却不知早已被所有人看透。一个孩子的爱情呵，成年人嘲笑着孩子的爱情呵，或许，人，只有在即将成长为大人前一刻，才敢倾其所有。
　　季陌就是这样的人，既然没有机会，她就创造机会的机会。
　　季陌冲他伸手，“男朋友，可以把你的手机给我吗？”这种深谙情事的男人，是不会拒绝女人的邀请吧，或者说，他只是来者不拒。
　　黎亭掩不禁暗笑，这姑娘进入状态真快，他干咳一声，“女朋友，我也没有你的号码。”他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她，咽下那句要送她手机的话。
　　季陌按了一串数字，拨过去，手机铃声响起，她将手机递给黎亭掩，认真地将他的号码存好，“黎亭掩，我还要高考的，虽然我很小，但我会很快长大，你要好好工作，赚钱养家。”
　　情不自禁地吐露家这个神圣的词儿，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不论工作多忙应酬多少，她绝不会冷淡自己的爱人和孩子，不会用冰冷的物质代替家庭的温暖。这是他愿意给她一个家吗？
　　黎亭掩按着额头，心道现在的姑娘都这么早熟么？他似乎并没有要和她过一辈子的打算，只能含糊地回答“额，乖，你好好读书，快回家吧。”
　　季陌并不在上面多做纠缠，点点头，“我去给我的小伙伴买杯咖啡就走。”
　　黎亭掩站起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走吧，女朋友，我陪你。”
　　她的身高只及他的胸膛，她看他是需要仰头，他略微低下头，手指敲她的额头，“啧啧，你确定你还会长高吗？这种距离，可真是……”他嘴角含笑地看着眼前暴怒的女孩。
　　季陌推开他，赌气的冲向柜台，嘟囔着，“我才17岁，还会长高的嘛。”
　　黎亭掩看着柜台前的女孩，娇娇小小的，左手拿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右手轻敲柜台，好像等待的有些不耐烦。
　　她好像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转过头来，冲他招手，“明天下午，我休假，能出去玩吗？”
　　黎亭掩走过去，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笔记本电脑，“小家伙，你得念书，我可不想我的小女朋友连大学都考不上。”他的理由，季陌并不满意。
　　她抬起头，望着他，“那么，你有工作吗？”
　　他看起来难道很像无业游民么？“正在创业中。”
　　他不是天才，但念过少年班。后来，在最著名的大学里念建筑系，身边的同学都比他大很多，在无数个寂静的夜里，他和那些同学一样在图书馆内苦战，一样为了考试能得A而绞尽脑汁，一样每天只睡四个小时，说高处不胜寒也许有些夸张，但事实如此。在他拿了一个普立兹克建筑奖之后，选择参军。
　　而被选入了最顶尖的部队，才是他真正的骄傲，是他的荣耀与尊严，更让他明白什么叫做无畏无惧，正是这样，他敢放弃在英国优越的生活，在中国孤军奋战，建立属于他自己的建筑王国。
　　她不是天才，但没考过倒数第一，在全省最好的高中念书，身边的同学大多比她大些，她没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但即便如此，一个倒数第二的孩子，并不自豪，她没什么人生规划，也许现在追求他就是她未来很多年很多年的目标吧。
　　彼时，一个不到20岁的孩子，已经建立了一个10年的规划，而人生又能有几个十年？为一个人不管不顾。
　　彼时，一个不到20岁的孩子，怎么会想到有一天她会是为建筑而生的人，有一天她可以骄傲的站在领奖台上，获得他曾获得过的奖项。
　　这样一个孤独而骄傲的男人。
　　这样一个单薄而明媚的女孩。
　　此刻，算得上相依相偎。
　　季陌将拿铁放在他的手里，右手轻戳他的脸颊，“你真可怜，你连工作都没有，我们不得喝西北风吧，要不我养你吧？”她故作纯真地望着他，心知这样的男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一无所有，创业？也许是厌倦了自己日复一日的生活吧？
　　只要他还要她在身边，就算这些她从未经历的过的创业的苦，她愿意陪他试。
　　黎亭掩并未察觉她目光中的坚定，笑着摇头，“小家伙，我实在没有手去拉你，为了防止你跟着我喝西北风，我还是送你回家吧，不过，我没有什么大男子主义，如果你要养我的话，起码得考上最好的大学吧。”在国外生活多年，所以他骨子里并没有什么大男子主义，如果两个人在一起的话，尊重是一切的前提。
　　季陌想起在微薄里看到的一句话：不要在你十七岁的时候爱上一个人，因为那可能是一辈子。
　　有没有这样的人生？
　　因为你喜欢的人的一句话，你拼了命的努力？
　　有没有这样的过程？
　　在无数个黑夜里你想起他的微笑，哪怕喝着黑咖啡，心里也是甜的？
　　有没有这样的经历？
　　在你十七岁的时候，不管不顾地爱上一个人，是一天也好是一个月也好是一年也好是几年也罢，你记得他的所有事儿，简单而清晰，你爱他，可他那时是别人的男朋友？
　　就好比季陌，有些事儿，心知肚明，她清晰地看到过他见到周旖旎是眼中的流光溢彩，那是见到她时所没有的，她记得他吻周旖旎的时候温柔而深情，她知道他和自己调情的时候微笑轻佻却并未达到眼底。
　　只是，她还太年轻，太不甘心，他不爱她，她可以等，她有大把大把的青春愿意等，如果这样还不够的话，一辈子呢？
　　季陌瞥了眼身边出色的男子，他会细心的和自己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会为她提着电脑拿着咖啡，他会在她说话的时候稍微低头……
　　从咖啡厅出来，虽然阳光明媚，但季陌穿的很少，还是觉得有丝丝凉意。
　　黎亭掩为季陌拉开车门，季陌冲他一笑，坐了上去。即使她经常乘坐名车，也要赞叹这款车的设计巧妙。但从一个外行的角度来看，顶级的劳斯莱斯幻影，外表看似朴实无华，实则这款车在迎宾踏板处甚至雕刻了“三辆之一”的字样，黑色的真皮座椅，豪华的设计，她坐上去无比惬意，心道，无业游民？买得起全球限量版劳斯莱斯幻影纪念版？
　　季陌侧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很有钱？！”
　　黎亭掩无所谓地笑笑，“好像还行，不过最近是创业阶段。”
　　他随手将笔记本扔到后座，开车驶离，“你住哪里？”他偏头问她，狭长的眼里透漏着戏谑，他以为她少不更事的性格会问起他的豪车，他甚至想着要恶劣地告诉她是租的，只是他到底低估这个孩子，她的问题到是让他不好意思提起“租来的豪车”，他轻咳一声，问道，“要听什么音乐？”
　　她的眼睛忽然迸发出亮光，就像是狼看见食物的欣喜，“你喜欢什么？”
　　红灯。
　　黎亭掩将车窗调下来，外面的冷空气进来，季陌不禁打了个寒颤，黎亭掩笑道，“你得多运动了，这个天气并不冷的。”
　　说着将车窗关上。
　　季陌无奈地耸耸肩，“没办法，天生懒惰，我只喜欢床和食物。”还有你。
　　不待黎亭掩说话，她又道，“可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三秒钟一起说。”
　　略微停顿了下，季陌因为激动声音有些发紧“李斯特。”
　　“李斯特。”黎亭掩说完，看着面前这个像见到了偶像一样的姑娘。
　　黎亭掩放了李斯特的音乐，美妙的旋律在空气中漂浮流淌。
　　好吧，似乎他和这个姑娘还是有共同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