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劫（死神白桃/日雏）》老面疙瘩

2、无瑕

　　冰冷的，刺骨的。
　　美好的，麻木的。
　　像你的笑容般芬芳。
　　像蛇的信子般剧毒。
　　无论如何，这是我们生活的世界。
　　***
　　第1话
　　时光柔软

　　西流魂街，第一地区，润林安。
　　最近的天气很不正常。气温骤降，骤升。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几件简单且必备的家具。空气中并无特别的气味，只有熟悉到骨子里……家的气息。
　　睡完午觉的男孩子一边眯着眼睛看向窗外，一边从榻榻米上把幼小的双腿伸出来。
　　气息柔和。粉红色的小腿关节有柔柔的光斑闪过。一头纯粹的白发被淡淡的秋阳渡上了一层并不刺眼的暖光。
　　早上的时候还气温低下，冰冷的恍惚间，还以为已然到了冬季。现在又明媚如春，让人暖和得以为过错了季。
　　树荫般纯绿的眸子安静沉稳。眼底有刚睡醒、湿润的光点闪烁。他的眉头柔软，放松的耷拉在两边。原木色调的屋内只有他一个人。与之相邻的榻榻米空着。被褥已经被叠得整齐放到一旁。只一眼就看到，搜寻的目光并没有找到那个目标。
　　天边的云层厚实浓重，悠悠然随着轻风慢慢飘浮。
　　久违了的晴天。
　　乍暖还凉。天欲变又晴。
　　这样的天气……
　　——“冬狮郎……”奶奶的声音。
　　来不及回答，因为他已经迅速站起来向屋外小跑着走去。
　　院外，木屋的台式上，一位肩膀宽阔的老人正眯着眼睛坐在长凳上晒太阳。朴素的深紫色披肩搭在肩上，原本漂亮的紫罗兰色彩已经被洗得绵软发旧。
　　“果然睡醒了啊，冬狮郎。”
　　“奶奶？”他眼角温顺。老人微笑，眼角的纹路像两朵绽开的鱼尾，在他的心底打上一层踏实的暖意。
　　“对了——雏森她、去了哪里？”
　　“啊，正是呢！刚才辰吉来找她，送了一些桃子过来，说是家里新来了一个客人送的。但是她和步美一起去南面的桧牙山摘野菜去了……”老人想起忽然说道。家中的辛苦和窘处总会被她平淡朴实的说出，既不刻意避开，也决不向他隐瞒。日子虽会有些辛苦，但她已经十分知足了。
　　家中的院落十分宽敞，门外的几棵枫树红黄了一片。几片枯黄色的枫叶顺着风飘旋到他的眼前，祖母绿的瞳孔盯着它轻松地转了几个弯，在将靠近他的指尖时却又忽然改变了方向落于枯叶铺满的庭中。
　　手指抽回。
　　他安静的听着。蹲坐在一旁。
　　尸魂界由“流魂街”和“静灵廷”两部份构成。
　　前者是死去亡灵的居住地，而后者则位于尸魂界的中心，是“死神”们居住的地方。在流魂街上长大的孩子们，比不得尸魂界的其他贵族。这里是底层普通魂魄们的居住地。人们从在现世死去后又被分配到这里。在生时无法选择自己的去处，在死去后同样亦无法选择自己的归处……分手或离别的现世亲人们，再次相见的机缘渺茫。而对亲情和温暖的渴望又使得人们重新聚集在一起组成新的家庭。我们从来都没有对自己的命运拥有过选择权，只拥有在命运中选择是进或退的权力。
　　而流魂街又被分为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每个地区都有明显的等级划分。数字越小的地区说明治安越好。尽管润林安算得上是八十道流魂街中环境最好的。只因为他们在离静灵廷最近的地方。然而这个家并非富足之户。任何一个地方都有等级的差别，所谓的阶级待遇。较为贫困的家庭，即使有村中每年派发的基本资助，但也只是勉强足够衣食。更何况，他们也并不想过多接受别人的扶持和帮助。
　　或者，应该说，这本身就是不太可能的。
　　日番谷他十分清楚。
　　“冬天要到的话，还早得很呢，现在储备食物还有些过早，但那个孩子就是不听，说什么‘要是真的天冷了再去的话，好吃的菜都会被别人挖光了’呵呵……”说着，老人一边慈祥地笑起来一边转过头，努力模仿那个女孩当时对她怒目圆睁、干劲十足的表情，引得冬狮郎也有些发笑了。
　　“但是最近的治安并不好。”奶奶接着说道：“有几个小孩子都不知所踪，不知是自己迷路了或是发生了其它什么不测，总之现在的世道不比过去了……听说他们家里的大人也都没有太多声张，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西村家的孩子听说走失已有了十多天，北面一条家的小儿子也是……我不放心她们几个女孩子去太久，你到南面不远的路口去接她吧，冬狮郎，偶尔出去晒晒太阳也是好的……”
　　老人忽然抬起头，望着已经时至下午的日光，眼中有历经半世的豁达和宽容。对于前半段，关于最近失踪孩子的流言，她则没有说的十分详细。
　　“是，我这就去。”坐在她身边的男孩子站起。
　　天边有一大团白云缓慢飘过，在它身后有被风撕扯出的朵朵棉絮。移动着白胖的身子将地上拖出一大片阴凉的影子，覆盖在搭着一方手帕的竹篮上，粉白相间的桃肚上反射出一层绒绒质感的高光。
　　纯净的绿瞳遥望街道外的蓝天。他起步远去。身后有飒飒之风，悄然卷过一地的枯黄落叶。

　　第2话
　　玩伴

　　桧牙山是在润淋安中心偏南的一处地方，虽说是山，但占地不大。本来润林安就以多果树和绿色植被繁茂而著称。这片土地以地势平缓，无野兽和管理者而多被人踏足。夏秋时果树及野菜遍地都是，也因无天敌侵害，所以有许多山鸡、田鼠、和兔子等小型动物。更因没有人管理，那些果子们成熟后并没有被人理睬，自然无分配者。所以每到秋季，村中都会有人家来摘些山果或野菜。有为家中儿女奔忙的年轻妇人，也有贪玩的孩童和手脚迟缓但还是想尽量多补贴给家用的老人，在夏天树木长高的山林里还会有盘腿独自歇在林间的年轻男人。
　　——当然了，那些撅菜摘果的都是普通的清贫人家。
　　此时正值深秋，绵延的山峦上一片黄红相交的秋意景像。混合着不远处农田里麦谷的新鲜香气，让人感觉十分舒畅。
　　“雏森！青子！你们快来！我这边发现了个兔子洞！”略有些婴儿肥的女孩向不远处的小伙伴招手，示意她们过来。
　　“哦？！……在哪里？步美？”
　　一个脑袋两边各绑着一束黑发的女孩听闻很快回道，柔柔的声线掩不住的惊喜和开心。
　　倒是另一个身着水绿色衣服的女孩见怪不怪。
　　“雏森，你真是爱大惊小怪，这有什么好开心的啊？小心那不是个兔子洞是个蛇洞！”站起身，她整理着手边的果篮继续说道：“我大哥上次在山上打猎时，有一次就以为掏到兔子窝了，谁知道最后出来的却是一个黑皮的赖头蛇。不过我大哥当时可没有惊慌喔！十分勇猛的用柴刀把它给打死了！毕竟嘛，我大哥是将来要进入死神学校的人，这么点事，当然不成问题……”
　　不知不觉扯到了自己引以为傲的兄长，个子高高的小女生更加收不住话题。只可惜身旁的人早就跑远。无奈，那位名为青子的女生也只好磨蹭着跟了过去。一边走还一边忍不住的嘟囔：“真是的雏森……你们想吃兔子肉的话就去我们家啊！我大哥在这方面可是能手喔！而且我们家有一位亲戚在死神学校，拖他的福，每个月都会有奖励发给家里。有时他也会送我们家东西，下次你们也一起来吧！”小女生一脸稚嫩的得意。
　　“谢谢青子……”同伴的女孩用单纯的目光注视着她。不过我不想吃兔子肉……只是想看看小兔子。后半段话没有说出口，因为她怕她会生气。
　　看着那种毫不怀疑的眼神，名为青子的女生嘴角略微动了一下，有些想笑但又显得并不自然的样子。假装咳嗽一声，一带而过。而另一边刚才向她们招手的同伴则满脸的不屑。用捡到的树枝用力挖着眼前的一个洞穴，还不忘习惯性的对身边的女孩子提醒：“雏森，这个你也信啊？”
　　“步美你这话什么意思？不要以为我听不到！”小小的眼睛很快危险地眯起来。
　　“没关系的，别理她！雏森你喜欢吃什么肉告诉我？我大哥可是将来要成为死神的人喔……这么点事……”
　　又来了！
　　脸颊圆圆的女生早已听她这句话听到耳朵长茧，趁她不注意，悄悄对身旁的雏森翻了个白眼。引得雏森忍不住咯咯轻笑。“你在背着我做什么啊？步美？”
　　“没什么……我掏掏看这是不是个兔子窝啊！”她完全没打算要认真回她。
　　“果然又是白眼吧喂？你怎么老是这个样子……真过份！”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就算有也是‘心灵的白眼’你怎么会知道呢？啊——我摸到了！！”她急忙打断她接下来的发作。在用树枝挖开了洞口前面的泥土和杂草后，胆大的她早已捋起袖子将手伸进了那个露出一半的洞穴。
　　“是什么东西？……”显然连她也有些好奇了。
　　“步美？……”两人都期待着她接下来的动作。但很快的，她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下来，这举动让两人不由得吓的一怔。难道不是兔子？！
　　“……有点，凉凉的——呀啊！！——”
　　突然一惊！女生脸色青白的发出一声惨叫！像是受伤般迅速向后抽出自己的手，但脚跟没站稳“轰”的一声向后倒去！
　　顺着她抽出的手，一个随之而来的黑影也朝她们飞了过来！

　　第3话
　　逆光

　　另两人见此都慌乱失色！
　　根本来不及细看就早已本能地飞也似逃开！
　　接下来的事，那个名叫青子的女生连看都不敢看，也顾不得身旁的小伙伴有没有跟着自己，只是闭着眼睛紧紧抱着近旁的一株大树，吓得抽泣：“呜哇！”不会是真的蛇吧？
　　“……妈妈……”她泪光闪烁，抬起头过了一会后发觉再无动静。慢慢胆战心惊的睁大双眼，从树的另一侧探索出脑袋。这才发现离她几步之遥的另外两个女孩早已笑弯了腰。那所谓的黑影也只不过是淘气的同伴手中揪住的一根芦草。
　　“哈哈哈哈哈！”
　　“喂？……你们……浑蛋！”直到现在她才惊觉被耍了。
　　“哈哈哈……将来要成为死神妹妹的人胆子很小嘛！……”
　　“青子……你跑的好快……”雏森蹲下来笑得有些撑不住了。
　　“你们这些家伙！——别跑！”
　　“啊呀！追过来了！快跑！”
　　“让我给你们点教训，看你们下次还敢——站住！”
　　她们尖叫着拿起篮子迅速朝她相反的方向跑开。
　　“雏森，我们一起来做那个吧！”步美说道。
　　“什么？”
　　“心灵的白眼啊！～”
　　“哈哈……”
　　“浑蛋！！”
　　……
　　夕阳西下。
　　三个人就这样一路追逐打闹向回家的方向跑去。一个下午的时光就这样结束了。接近日落时，空气中的温度也渐渐低了下来。天边的云层变成了一排排的暗红色，缠绕在鼻间的是田野间独有的浓厚气息。
　　几个小伙伴一路蹦跳着，彼此吵闹相伴斗嘴不住。在进入村子转过一处布满小孩子们胡乱涂鸦的街角时——忽然间，雏森的脚步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
　　“怎么了？”步美和青子停在前方转过头，不解的回望。
　　只见她身体僵直。眼中，是她们从未见到过的神情，一瞬间的陌生感。两人困惑。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
　　——白妖怪。
　　——日番谷冬狮郎去死。
　　无法言说的难受感来袭。逆卷了她的思绪……

　　日番谷静静的站在原地，在暗暗考虑着要不要继续前进。
　　不远处，回巢的鸟儿低鸣着，扑扇着翅膀，沿着远方他看不见的轨迹前行。随着领头的一只鸟儿唿哨划过天际的声响，树林中纷纷合出一群鸟儿们的呼应与振翅。
　　再往前，就要接近雏森她回来的路了。离这里只有一条街的距离。现在的话，大概也在回途中了吧……是过去？还是不要？如果今天只是她一个人的话，他一定不会有所犹豫的……
　　正在他怔怔出神之时，突然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

　　“青子、步美，你们先走吧。”
　　天空的朝霞缓慢的放射出昏黄色光调。就像是夜晚熟睡前那种古老而又廉价的旧童话一样深重的色彩。
　　时暮将至。
　　像是无数沉默的激涌暗流，在彼此交汇过对方的身体时映射出渡金般的厚重绵长。雏森桃低着头，额前的流海遮住脸上一半的阴影。
　　看不出表情。语气依旧柔和。
　　另一旁的两人见此，相□□头会意。转身向她摆了摆手，说了句：“你小心一点”后便各自跑开了。也知道，并不宜与此有过多牵扯。即使是朝夕相处的伙伴也一定有意见无法相合的时候。至少，大人们的忠告她们不会无视。
　　知道她们已经走远。雏森定了定一闪即过的发颤鼻息。眼皮不知是不是因为下午看着阳光太久而有一丝酸胀感。
　　每个人的童年时光……是不是都会遇到这么一点的事？
　　小白。
　　这个世界上果然还有许多我所不了解的东西……
　　心中有一块地方软软的刺痛。
　　她用目光去触碰那些白底脱落的斑驳墙壁，黑色的字体略显稚嫩，以一个固执到无知，却同时又触目惊心的高度瞪着她。
　　她瘦小的肩膀一颤，手心倏然攥紧！

　　第4话
　　冷遇

　　日番谷惊讶。
　　来人好像也被自己的的举动吓了一跳。短暂的尴尬。
　　——“啊，吓到你了吗？是雏森的朋友、日番谷君吧？呃、我是青子的大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青子和步美，还有雏森，她们一起出去了，我来这边接下她们。”
　　身着深蓝色布衣的年轻男子微微僵硬的笑着。虽然他也有些害怕，在意大家对于这个男孩的种种芥蒂，但在这里偶然相遇，如果什么也不说未免显得太过冷酷无情。
　　至少应该保留自己的体面才对。他想。
　　一边的日番谷早已不易察觉的与他拉开了段距离。似乎并不习惯与人靠得太近，也并不擅长应对这种主动拉近关系的气氛。刚才一瞬间的惊讶感被完好的掩盖。
　　听完他的话，径直回道：“雏森的话，就不必了。”极淡的客气，听不出疏离。
　　他知道。这个人叫青山仓一郎。他也知道，这个人的问候也只是问候了而已。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对此再继续做出回应。
　　抬起脚，毫无在此逗留的打算，有些下意识想要避开般的，不再迟疑，直接向着前方巷口走去。也丝毫没有要再次说些什么的意思。
　　这个孩子……未免也太不懂得人情世故了。反而被冷落在一旁的男子显得有些难堪。
　　望着那个背对着他离去的身影，他有些自讨没趣的落差感。本来还以为，自己这样不计前嫌的搭话与亲近，会得到他些许惊讶或顺水推舟主动示好的意思……但却没想到居然得到如此结果。毕竟他也知道，这个孩子的身边鲜少有这样主动愿意靠近的人。
　　但哪有这样没礼貌的？至少应该说句“我先走了”吧？果然是个如“冰雪”般寒冷的人……
　　其实他并不明白。
　　人有时正是因为知晓了太多的人情世故，所以反而才会变得如此冷淡。因为无法用自己不喜欢的方式来附庸世俗和讨人欢心，所以宁愿用更简单纯粹的方式来拒绝。
　　——哪怕要留下“冰冷”的恶名。
　　但至少这是最真实的不是么？

　　日番谷向前走出不远，就看到了正前方两个一起并肩小跑过来的女孩。
　　很显然，她们也看到了他。因为彼此都在同一刻停住了脚步。
　　其中一名显然女孩有些讶然，但也因为在街的对面看到了那个她所熟悉的蓝衣少年下意识露出一丝疑惑和慌乱：“大哥，你怎么会来这里？”
　　“青子！婶婶让我来接下你，你也知道，最近咱们这里治安并不太……”话说到一半忽然住嘴。眼神闪躲，似是不小心说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话题。
　　才发现，那个白发男孩似乎并未仔细在意。
　　女孩眼见此，早已想要急忙冲过去。但狭小的街巷中在这时似乎有了一堵无形的屏障般让她有些不敢贸然行事。而另一边的男子显然已经没有要再次过来冒险的意思。
　　日番谷同时也察觉到了。祖母绿的瞳孔深沉，细小的未看出一丝波澜。如同是并不陌生的戏码，在眼前又一次出现。
　　他不免有些走神的想，不知其他人若遇到这种情况会如何应对？想到这不免引出一丝兴趣及好奇。但也只是如渺烟般一闪即逝。恐怕这是无法问出答案的问题。因为他并没有提出这种问题的对像。
　　他不是脆弱到单纯的孩子，同样亦不是会将不安与心思挂在脸上向人撒娇哭泣的稚童。恰如其分的早熟，比同年龄的人显得格外冷淡。
　　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过去，各自的想法与对待他人态度的自由，他无权苛责。也自知这并不能改变什么。身在其中，他无力抗拒。虽然他完全不了解，也并不清楚他们为何会对自己……
　　也许不要这么认真的去学着思考会比较轻松……就像是做一个过客般的心境来看待会比较好。但是，这又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呢？
　　他注视着自己身前被日光拖长的影子。那被扩大了好几倍的黑色将他幼小的身体孤单的连接在一起。
　　思绪止住。
　　只见他也并未说什么，向前走了几步便将身影略微收紧，停在了墙边的另一侧。
　　此时，站在那一头的两个女孩见他虽是向前却实为退让的举动，显得有些惊讶。但很快便顺理成章起来。两人相视一眼后，将小手紧扣，也不再顾虑那么多，大着胆子飞快地奔跑过去。越过了一段距离，才用清脆的声音朝站在另一边的人齐声喊道：
　　“一郎哥！”
　　“大哥！……”
　　“青子，步美……”
　　“大哥为什么会和这个人在一起？”
　　“呃、没有啊……只是偶然碰到，在一起说了几句话而已……好了，别担心！我们回去吧，步美，我也送你回家吧……”男子压低了声音，想要尽管离开这个略显尴尬的地方。
　　三个人几乎在同时忽略了另一个伙伴的缺席。轻语几句就如同要赶快逃离一般的迅速离开了这里。
　　他略微有些回头，目光的一角注视着那三两人背对着他而去。
　　有些寂寞的古老街巷，气流在自由地来回流窜。
　　日番谷转过身，前面是寂然空荡的胡同口。小巷纵深，耳边有秋蝉的余鸣。他的眉毛有些不经意地皱紧了。因为他并没有看到雏森的身影。
　　半睁的绿色眸子很快清散了刚才的无聊思绪，只是不再有任何顾虑，加快了脚步向前方轻盈走去。

　　第5话
　　归途

　　……
　　——西流魂街，第一地区，润林安。
　　——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很怕我。虽然，我并没有对他们做过什么。
　　不知是因为这另类的白发；还是这双碧绿的瞳孔；也或是针对我这冷淡的态度。
　　大家都说我。就像冰一样。
　　——在这里。
　　——不怕我的只有奶奶和雏森。

　　日暮时有风来袭，夹带着飘落的泛黄桐叶。清泠的风带着一股浅浅的夕阳暖意。
　　天边的云层翻滚着卷出一道日落时才有的暗红。
　　向前走过一段距离，再转过前面的街角。
　　在墙的那面，他看到地上熟悉的藤篮。紫红色的野果从上面盖着的旧方帕中露出了头。
　　一点点的安心。但却依旧没有找到那个人影。
　　他蹲下来捡起地上的篮子，一抬头，看到了墙上被小孩子涂沫的胡乱字迹——黑色的字体不大，但仍然能使人一眼就看清。
　　一瞬间，他眼皮无力的半睁着。撇下嘴角。
　　——什么啊！？……

　　傍晚时，鼻间隐隐约约飘来一股饭香。
　　他也有些饿了。于是在篮子中随手翻弄，找到一颗青红相间的野梅子，咬下一半，口中弥留出一股酸甜。便就这样靠在墙边静静等待那个人的归来。
　　很快，在巷子的另一头，一名墨黑瞳仁的女孩从不远处的巷口出现，蹦跳着的小小身影正向这边逐渐靠近。轮廓柔和，神色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欢呼雀跃。
　　“小白！”
　　但很明显，对方的神情却并没有那么积极。
　　“这是什么？”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但却弯起手指指向背后那墙上的字。有些无力，连第二次回头都不想。
　　日落时的霞光晒在墙上，变成斑驳的暖色调。映照在那脸上的，不知是天上红云的缩影？还是脸颊本有的颜色？
　　“啊……这种小事了就别在意了。”
　　女孩呵呵傻笑，并没有在意这个话题，转尔快乐地聊起今天下午她们一起玩耍的新鲜事。
　　“今天我们在山上有摘到山楂和柿子喔！不过来的还是有点迟，好多红枣都成熟干掉了，掉在地上也没人收，如果再早点来就能摘到新鲜的了……”她的头发并不算长，简约的束在脑袋两侧。乖巧的小辫刚好垂顺到肩上，不经意被夕阳照成了暖人的咖啡色。眼神亮亮，笑容纯粹明朗。
　　“那种东西用买的也能买到啊！衣服都弄湿了、手怎么会这么脏？喂，究竟是有多贪吃啊……”他站在她的面前，淡淡无奈的数落着。双眼似乎没无对视，但却细细的一丝也没有遗漏。
　　“呵呵……不小心弄到的，回去洗一洗就好了嘛……是奶奶让你来的吗？我说过我很快就会回去的，不用担心……对了！小白今天晚上想吃什么？跟你说喔，我们在山上今天还看到了很多捡粟果的松鼠……你有在听吗？小白？”她细数今天开心的事，眼中盛满笑意，但却忽然发现他的冷淡，猛然间降低了语调停住脚步。
　　“有……”
　　被注视的人啃着手中的果子，神色并无波动。也似是完全没有察觉背后身影的停顿，脚步依然未减。
　　邻街的大树被风一吹，叶子稀稀落落洒了一地，渐渐被日光拉长的两道身影在一停一进中已经缓慢拉开了距离。
　　雏森怔怔的望着那个逐渐离她远去的背影，日落时暖黄色的光，将他的身形罩出一层朦胧的浅虚轮廓。伸手似再触摸不到，如同梦一般虚幻的质感……
　　——“再不跟上，我可不会等你……”
　　前面的人忽然出声。慵懒的声音透出决绝的肯定。
　　那个声音毫无预料的拍散了她一瞬间的杂乱思绪，果断的恢复了以往的精神她迎头追上。一个疾步在超越他的瞬间，声音落满了清脆简单的快乐。
　　“才不用你等呢！超过了！”她的眉头收紧，笑容却大大的扬起。
　　“……”似是早就料到最终一定会是这样的状况。
　　“超过了耶～小白！”
　　“……”
　　日暮时分。
　　霞光四溢。
　　两个人的身影就这样在渐渐暗淡下来的天光中前后跳跃着朝家的方向逐步前进。天空传来一声声悠长的鸟鸣，影子洒落的身后，墙上的字迹赫然在侧——
　　（桃心）小白。
　　日番谷冬狮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