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
-
前往拍摄定妆照的路上，陆以霜坐在车子里刷微博。
她发布那条“我变小了”的照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被人给建成热门话题，底下除了各种搞怪的评论外，还有很多胖胖粉们跟风拍摄的照片，多数构图特意用借位来造成微缩的错觉，看起来十分喜感。
照片内容五花八门，她大概扫了第一页的，发现内容都是诸如：“我儿子变小了”、“我家房子变小了”、“我家猫变小了”、“我的丁丁变小了”、“楼上丁丁本来就不大”、“广场舞大妈们集体变小了”“道理我都懂，但她为什么那么小”等等等等。
对于这条很快霸占热门首页的微博，在一堆粉丝大喊骨骼清奇风格唯美毫无PS痕迹的时候，一个以毒舌著称的八卦博主柳八爪转发了它，语气颇有些众人皆醉我独醒地说：
“这样拙劣的PS，估计也只有疯魔的胖粉才会捧成那样。作为日常生活照，它完全不切合实际，设计烂俗，作为概念硬照，它明显没有经过合格的后期美化，粗制滥造到了极点。上面那个胖子也实在碍眼，小小年纪就出来炒作博眼球，你家里人知道你这么拼吗？负分滚粗。”
这个柳八爪的微博整体以抨击挖苦人为乐，他的语言一向粗俗不堪，偶尔发点不知被熬过多少次话看似有道理的心灵鸡汤，以证明自己还是有内涵的，不过这些鸡汤基本都是大骂当代的女人拜金，怜惜现在的备胎忠诚。物以类聚，他的粉丝也是这个德行，总在愤世嫉俗，怨天怨地怨社会。
有段时间他因为几个新颖又赶时髦的段子粉丝大涨，整个人有些飘飘然，特意凹造型爆了照片。然而他错估自己的外貌水平，干瘦木讷的气质让他把名牌穿出了廉价地摊货的味道，在这个看脸的世界里，人气随之暴跌。
大概是为了重新博得眼球，他把目光放在了最近爆红的胖头鱼身上。不过他好像知道胖头鱼的粉丝战斗力有多强，斟酌了用词，恶毒程度远不及以前发的，多少有些调侃的味道。
可惜的是，他那些死忠粉完全不懂得他的苦心。柳八爪这条微博发出来，他的粉丝们立刻像闻到肉包子味儿的狗群一样，一哄而上，各种污言秽语喷薄而出，顺带一排排充满“先见之明”的预言和自以为是的嘲弄：
“胖粉还有三十秒到达战场！”
“你们造胖神有多努力吗，发烧62度为了众多粉丝的等待还坚持上台唱歌，双腿粉碎性骨折还坚持练习踢踏舞，喉咙肿大了30多倍还坚持练习发音，每日练舞40个小时以上，拥有全世界300亿粉丝却从不骄傲，每年的2月29，30日还举行慈善义演，你竟然黑她，你是人吗？”
“什么胖神，就是个肥姑娘而已！我就不信我在这里说她坏话，她能过来按着我的脸滚键盘&￥#%@￥#@LHKFYAFSEFAG”
不过搞笑的是，这条微博里从头到尾都没有陆以霜的粉丝发声，批判他的都是一些路人。
胖胖粉们根本懒得理会这种哗众取众试图踩人上位的家伙。
但是有人把这种无视当成了怂。
有心人开始充满恶意地翻她以前所有原创或转发或点赞的微博和图，然后将自认为有漏洞的地方拼在一起，发了个长微博出来，题目是：《死胖子粉们，你们的偶像是个精分你们造吗？》
陆以霜刷页面的时候扫到那个帖子，一看到标题，瞬间感觉到会心一击。
胖就胖了，能不能不要加死字啊！能不能不要这样伤害一个没毅力减肥的人！瞬间变身翻车鱼玻璃心死给你看好不好！
拢了拢碎了一地的玻璃心，她心塞塞地点开那个长微博，发现里面除了故作搞笑的污蔑外，都是针对她一些过分成熟语言和年龄的质疑。
“才看到？”一旁宁瓷察觉她的表情变化，瞅了一眼她的手机界面，开口道。
陆以霜点点头。
“不用担心，我已经让公关团队去交涉，如果他们再这样人身攻击下去，咱们会通过法律途径来解决。”宁瓷看起来一点也不为这种负面消息担心的样子，笑道，“其实那种满嘴胡言乱语的东西晾着才是最合适的，越是回复越是容易让他红，这一点你的粉丝做得很好。实在难受的话，可以去看看你粉丝的声援治愈一下。”
陆以霜按照他的指示，打开了论坛一个帖子。
——《论三位一体的胖头鱼。》
标题很简洁，内容很丰满，措辞很严谨。那楼主表示自己的是A大的心理学博士，她从陆以霜的第一条微博分析到昨天发的那条，从陆以霜第一次上镜分析到最近的搜食纪，每个字每个表情都没有放过，各种专业术语说得天花乱坠，称得上旁征博引，鞭辟入里。
看着那些陌生的词汇，简写的英文，陆以霜感到头都大了。
不过她还是能感觉出来，这位楼主是在夸她。
尤其是到最后一段，严肃客观的笔调戛然而止，变得柔和起来——
“第一次听到她那天籁般的童声，我们以为她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后来在微博上渐渐熟悉，我们以为她是个生活顺遂心思纯净的大龄女青年；当搜食纪上演她的形象曝光，我们才发现最初的印象才是真的，于是我们当她是个呆萌卖蠢的小萝莉；在最近的综艺节目里，她却又化身面瘫小傲娇。”
“我听说她在筹备新专辑，听说她参演了寻仙，听说她已经加入盛唐剧组。小小年纪她已经开始试图掌控影视歌三界，我曾有过担忧，但是一想到她能把自己精分成三种截然不同的类型，我慢慢地放心了。”
“无论是性格还是事业都在三位一体的小胖鱼，团子党阿姨期待属于你的人生奇迹。”
这个帖子出来，炸出了很多具有各种五花八门专业技能的胖胖粉，什么博士研究生学霸已经是稀松平常，世界百强企业HR、年轻法官这类才是真绝色，甚至有人扒出一个来访过几次的歪果市长都在暗戳戳地关注着胖头鱼。看到大家纷纷爆出高大上职业的回复，许多粉丝悲愤地表示——学渣真是在哪里都受尽屈辱，现在连粉个小胖砸都要被歧视了！
楼主没有辜负她的专业，帖子的洗脑功能是强大的，不知有多少人在看完后对胖头鱼路人转粉。辛辣专业的语言隔空给柳八爪和他的脑残粉们打了无数个巴掌！
柳八爪本来以为自己能因为对喷而获得更多关注和粉丝，没想到最后只是将自己变成了一场笑话，连最后的一批粉丝也因为他的爱作而灰溜溜地离开。
期间还有个楼主发帖，长篇大论地说要对陆以霜昨天那张照片进行还原，那个楼盖了很高，许多PS大手在其中神出鬼没，不时指点几句，热火朝天地对掐了两千多楼，现在还没掐出个结果。
这时候还没人知道，一直到两周以后，楼主才会挫败地出现，近乎疯癫地表示这张照片根本没有经过任何PS！
但那时候人们已经不关注这个了，真相只能随风消逝。
“话说，团子党是个什么党？”陆以霜看着帖子最后一句发出疑问。
“看来你这两天没仔细看评论。之前参演盛唐的消息确认，你的粉丝庆祝完以后，内部莫名其妙掐了一顿，现在分裂成三个派系，”宁瓷说起这件事显得有些哭笑不得，“一派是坚定希望你保持现在这个身材的，就是团子党；一派是希望你能慢慢减肥，变成美艳动人小仙女的，叫做葫芦党；还有一派是顺其自然，怎么都支持的墙头草党。目前墙头草党是人数最多的。”
陆以霜想了想，表态道：“我在心理上是葫芦党，生理上愿意当个团子党。”
宁瓷道：“嗯，我是葫芦党……哈，钟少肯定是典型的墙头草党。”
时间在刷微博中很快度过，一转眼就到了剧组约好拍摄定妆照的大厦楼下。
这是一家专业的大型化妆团队公司，楼下停了不少车，一大早门前就挤满了闻风而来的媒体记者，陆以霜到的时候看到几个年轻艺人正被簇拥着从记者面前走过，时不时回答几个问题。
宁瓷却很有经验地直接带着陆以霜抄了小路，避开记者从偏门进去。
“你现在还不缺这点曝光，”他对她说，“与其在外面对付记者，不如早点进去跟导演他们问声好。”
陆以霜表示受教。
人陆陆续续的到，大厅里连演员带工作人员很快聚集了几十个人，导演正在对几个造型师和化妆师吩咐着什么，一面像是在等谁。
“陆以霜！”
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陆以霜闻声回头，看到一个眼熟的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旁边，她迟疑了一下，叫出她的名字：“温若若？”
“欸，你知道我的名字？上次试镜武则天没成功，导演让我演太平公主了。”温若若很自来熟地说，她身后跟着一个戴眼镜的矮胖女人，看样子像是她的经纪人。
陆以霜站在那里没动，看着温若若慢慢凑近她。
这小女孩仔仔细细看了她很久，看得陆以霜快感到毛骨悚然了，温若若才张口说：“你皮肤真好，我在电视上看的时候还以为是化妆出来的效果，竟然真的这么好。”说着她掀开自己的刘海，“你看我又长了好多痘痘。希望一会儿定妆不要让露额头，不然我会尴尬死的。”
陆以霜安慰道：“少吃点辛辣的东西。”
温若若悲伤地说：“我不吃辣，只是青春期，火气大。”忽然她又低下头，专注地看着什么。
陆以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发现她正提着裙子，伸出一条腿和她并列，瘦成麻杆儿的小细腿和陆以霜胖乎乎的白莲藕形成鲜明对比。
陆以霜：“……”
小胖妞感到自己再次受到了伤害。
“你真幸福。”温若若却面带忧愁地说。
陆以霜不能理解她的脑回路：“什么？”
温若若说：“姑姑说导演会让所有女演员在开拍之前增肥十斤，那些女艺人都怨声载道呢，大家都很不愿意，要是增完肥减不回去怎么办？当然，除了你和……”说着，她的表情忽然瑟缩了一下，“白嬷嬷来了。”
她这句话刚出口，陆以霜就感觉到身边静了一秒，很快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笑着迎上去：
“白老师好！”
“白老师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啊。”
“……”
陆以霜回过头，看到一个年纪五六十岁、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她腰板挺得很直，五官端正，眉目之间隐隐有着不可亵渎的威仪。她既不像娱乐圈一些不服老的艺人，一大把年纪非要把自己打扮成小女孩，也不像那些心灰意懒暮气沉沉的人，她身上充满这个年纪特有的美，让人完全挪不开目光。
陆以霜认得她——白师芳。
白师芳年少成名，唱过戏曲，演过话剧，多年磨砺出一身精炼戏骨，是每个导演编剧都恨不得捧在手心的老艺术家。陆以霜在很多电视里见过她，她自带庞大气场，说话间有种浑然天成的傲然风骨。
她这次演的是人到暮年的武则天，也是戏份最长的武则天。
“小吴，我一接到你这个戏，就开始在家狂吃了，劝都劝不住。”她笑吟吟地对一旁的吴导演道，“你看看效果如何？”
这才是真正敬业的演员。吴导演连连道：“好好好，效果很好，您不增肥已经是我想象中的武瞾，这样一来，更是大大超过了我的期望啊！”
“近些年清宫戏充斥荧幕，看得实在是累，早就希望有这样一部讲述汉唐历史的戏，却又怕被那些只求收视率、不顾史实的不入流导演编剧给毁得面目全非。”白师芳微笑道，“知道是小吴你准备拍，我打心眼儿里高兴。对了，我的孩提时代跟年轻时代呢？快让我这个老家伙来追忆追忆。”
话音刚落，一个柔和中夹带着干练的声音道：“白老师好。”
众人朝发声处望去，皆无法掩饰眼底的惊艳。原以为将要饰演太平公主的元青兮已经是剧组最美，没想到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女艺人，竟然隐隐超出元青兮许多！
元青兮的五官是柔美温和的，要靠化妆才能制造出更加凌厉的气势。
而眼前这个年轻女子，她只摆出那么清清爽爽一张淡妆的脸，便给人以无限冷艳孤傲的感觉！
陆以霜吃惊地喃喃道：“柏樱……”
宁瓷正想问她在说什么，下一秒，听到那漂亮女子自我介绍道：
“我叫柏樱，柏树的柏，樱花的樱。这次有幸饰演的是进宫后青年期的武则天。”
宁瓷闻言讶然望向陆以霜，压低声音问：“你认识她？”
陆以霜摇摇头。
她现在当然不认识柏樱。
这个漂亮到极致的女人并不像很多人想象那样只是个花瓶，她有着不凡的演技，所以才会被吴导演看中，让她饰演武则天最妩媚最光彩夺目的时候。但是前世当陆以霜知道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已经完全不是今天这样艳光四射的样子。
柏樱并没有红起来。
陆以霜记忆里她甚至没有出演过盛唐，她只演过一部电影，在里面饰演了一个冷漠又多情的琵琶精，之后再也没有下文。陆以霜每次看那部电影，看到她一身红衣打着伞，唇色妖娆而目光寂寥地走在雨中的镜头，都会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震撼。
但是这样一株倾城盛放的花，没有相应强大的力量来保护，下场只会是被人掠夺，甚至摧毁。
陆以霜后来再听说她的名字，是她被狗仔拍到在街头乞讨。
那时候的她年仅三十岁却已经头发花白，身材走形，胸部严重下垂，整个人仿佛垂垂老矣，茫然无措的目光里无时不刻带着畏缩和恐惧，坐在街头的样子完全是个佝偻的老人。
看到那组照片，陆以霜简直不敢把她和那个美艳的琵琶精联系在一起。
她没有大红，这个新闻也只是昙花一现，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陆以霜震惊地搜索柏樱会变成那样的原因，却没找到答案，她只能在一些论坛的八卦贴里，从只字片语中隐约知道柏樱是被公司高层强迫，囚禁多年，生生虐待成了疯子。
看到这样的新闻，陆以霜心中的愤怒和伤感可想而知。
而她怎么也没想到，重活一世，自己会遇到还是如此年轻张扬时候的柏樱。
陆以霜产生了一些不能言说的想法。
白师芳对柏樱的容貌赞美了几句，便转头去寻找年幼时代的武则天。
宁瓷连忙推了陆以霜一把，将她从走神中唤醒。吴导演这时候也走过来，笑着将陆以霜拉出来。
“哟！”白师芳一看到陆以霜，眼睛都亮了，甚至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她肉呼呼的小脸蛋，“小吴，你在哪儿找这么招人喜欢的小丫头，看这眉眼，这身段，活脱脱一个唐宫小美人儿。”
“她叫陆以霜，”吴导演语气里有说不出的自豪，“别光看长相，等开拍的时候，她更能给您惊喜，我保证。”
“真的？”白师芳摸摸陆以霜的发顶，笑道，“那我可念着了。”
彼此间打完招呼，正式开始上妆。
吴导演铁了心要把盛唐拍出电影的效果，对待每个细节都非常认真，光是妆容问题就找了三个专门研究汉唐文化的教授过来指导和监制。
陆以霜的戏份并不多，拍出来大概三集左右，突出的是心境的转变。造型师一共给她设计了三套妆容，一个是刚出现时水灵无辜的名门闺秀模样，妆容很淡，几乎都是靠陆以霜自己的底子表现；第二套是父亲去世后被族兄虐待，委屈落拓的样子，突出一个惨字，眼尾下垂，眸光水润，好像随时都能哭出来；最后一套是她愤而崛起，心思变得阴狠毒辣，报复族兄后答应进宫。
前两套妆容虽然也明朗可爱，但对看惯了演艺圈各种萌妹美人的众人来说，也称不上多震撼。
但是最后一套就不一样了。
还是那样恬淡的五官，胖嘟嘟的小脸，却硬生生换了一种感觉。淡色唇珠上点出一抹殷红，斜飞向上的眉毛和眼尾充满冶艳的戾气，长长的睫毛并不上卷，反而微微向下舒展，总给人一种在颔首低眉的错觉，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这层鸦羽之下，不能辨明。
陆以霜顶着这个妆出来拍照的时候，连摄像师都吓了一跳：刚才那个呆萌可爱的小女孩，是怎么一秒变冷艳的？最重要的是她的变化并不仅仅在外表。不需要导演的吩咐，一站在镜头前，她立刻进入角色状态。
——说起来，腹黑这个要素的重要指标之一，是别人在自己跳进陷阱之前，根本无法察觉对方真正用心，也就是说内心所有邪恶冷酷的念头都要牢牢藏好。但是作为演戏，想表现出人物的心机，必须要在表现温柔无害的同时，让观众感觉出那么一丝邪气和冷汗。这一点很难把握。
此刻，陆以霜对着镜头绽放的那个天真而残酷的笑容，实实在在地让摄影师体会到了什么叫腹黑，什么叫病娇。
这种忽然见觉得背后发凉的感觉是什么情况？
再看一眼刚才拍摄的样片，里面那个楚楚可怜的少女，摄影师在心中咆哮：同样是勾唇而笑，为什么前后差距会这么大！年纪这么小就精分，你的粉丝知道吗！
如果胖胖粉们听到她这话，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没见识，才精分一个而已。我们胖神每天没事都会精分一支足球队出来玩。”
看到她这样的表现，一旁的白师芳轻轻感叹道：“真是后生可畏。”
吴导演点点头，道：“单纯依靠剧情来让观众定位角色的，是三流的演员。这个陆以霜，表现实在难得。”
“你说她会给我惊喜，刚才我还有点半信半疑……现在，”白师芳笑笑，“只剩期待了。”
作者有话说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