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 之 此生谁料》黄泉比良坡

16、皇城弃女

　　埃尔杰德走到地牢的栏杆边，默默地看着隔壁的牢房。蕾娜侧躺在地上，细瘦的小身子缩成了一团，她的眼睛紧紧闭着，不知是睡了还是什么。
　　他伸出手，但却触不到她。
　　都是因为他的鲁莽。倚靠着墙壁，他慢慢滑倒在了地上。“我留不住你了。”嘴里这样轻声说着，他将头埋进了臂弯里。“我留不住你了……”

　　牢房的门打开的时候，埃尔杰德几乎没有起身的欲望了。他只是呆呆地坐着，他抬起头，看着面前高高在上的贝纳威德家的家主，那是他的父皇。
　　就是这个男人，迎娶了贱民为妻，让他的出身从此污浊不堪。
　　贝纳威德圣扬起手，一页羊皮纸就这样覆盖住了他的脸。他不敢伸手去接，就那样，任那羊皮纸飘落在地。他知道那上面会写有什么。
　　无非是他皇妹的处决书。写着，她从此再不是天龙人，没收芯片的通知。
　　从此，他们家族再没有埃尔蕾娜宫这个皇女。他无能为力。透过人群，他看到他的母后，那个贱民，只有她站在蕾娜的牢门前。
　　她看着蕾娜，伸手扶起她。她说，你逃吧，去莱恩扎斯，她说，将印刻有我真名的项链交与那里的王。他会庇护你。
　　那是埃尔杰德最后一次在玛丽乔娅见到埃尔蕾娜。路过她的牢房的时候，她张了张嘴，说，“皇兄，我这就走了。”
　　他低下头，没有应声。
　　从此，他再没有这个皇妹。

　　多弗朗明哥放下手里的报纸，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甲板。
　　这艘不大的小船上，他和他仅有的三个船员们过起了躲躲藏藏的日子。逍遥自在么？他有时候问自己。
　　那只是煎熬。
　　报纸的头版，印着蕾娜的照片，蓝眼睛金头发，苍白的皮肤如同生了病，一脸的怯懦，目光躲闪。报上说，她逃出了玛丽乔娅。天龙人派出了数以万计的海军，要悬赏她回来。
　　“我要去找蕾娜。”他冷淡地吩咐说，“谁都不要跟着我。”
　　五指生出飞丝，吊住最近处的流云。他的身影闪了闪就消失在了甲板上。埃尔蕾娜这个名字，如同连接着他和玛丽乔娅的最后一根蜘蛛丝。以他对贝纳威德圣的了解，所谓的“逃跑”只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他八成是动了恻隐之心，最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她放走了吧。
　　如此推断，贝纳威德圣放消息给报社和海军，也应该是一到两天以后的事情了。她应该不会步行，难以想象一个娇生惯养的天龙人家的小姐能自己走路。如果付了钱买通了什么人去搭船的话，蕾娜应该离圣地很远了。
　　她会去向哪里？想来也只有一种可能吧，他们曾一起去过的那个臣国，莱恩扎斯。
　　想到这里，他咧开嘴笑了起来。当他因为那个白痴父皇离开圣地以后才发现，这世上，没有一处会是他的容身之所。无论是谁，都在千方百计地想要取他的命。
　　天龙人厌恶他，因为他父亲的愚昧。海军悬赏他，因为他杀了贱民。庶民怨恨他，因为他是天龙人。
　　蕾娜也会和他一样，被那样对待吗？这样的痛苦，她受得住吗。手微微抖了抖，他几乎就要放开丝线坠入海里。别开玩笑了，多弗朗明哥冷哼了一声，就算她被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总有一天他会把这是世上所有的人都杀光，这就等于给她报仇了吧。
　　多弗朗明哥在最近处的一片海滩上落了脚，他低下脸，看着面前的水洼里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蹲下身，他伸手拿起半埋在沙滩里的一片母贝，放到墨镜前看了看。
　　对啊，以前，他和蕾娜在玛丽乔娅的时候，她还说过一定要看看贝壳的样子。埃尔杰德误以为她想要珍珠，连夜让奴隶从海里捞了一船。但是蕾娜却说，她想要看的是贝壳。多弗朗明哥那时候想，这种垃圾一样的东西，有什么好的啊。
　　但是，他看着自己的影子，他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黄金的饰品，没有了丝绸的衣服。说白了，我其实也变成了一文不值的垃圾吧。想到这，他用力一握拳，将手里发着淡粉色微光的母贝捏成了碎片。

　　多弗朗明哥一路追着海军的脚步去了莱恩扎斯的都城，那天是这国家的皇女的忌日。满街都是穿着黑衣服的庶民。
　　忌日？病死？别开玩笑了。他蹲在屋顶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在布置祭奠。你们这些愚民，都不知道你们最敬爱的公主，现在正在天龙人的皇城里荣华富贵，乐不思蜀吧。
　　真是讽刺。
　　他听见周围的人们在议论纷纷，说是看见头发如同金子般闪耀的天龙人藏在镇子里。他听的出人们语气里的厌恶，和怨恨，如同那时对待他一样。
　　看到蕾娜的时候，都看不清她穿着的衣服本来是怎样的一种颜色，身上横亘着无数或浅或深的血痕。她脸上毫无血色，比以往他见到她的任何一次都要苍白。走上前的时候，只看到她往墙角缩的更深了。她甚至都没有抬起头，只是说，求求你，不要打我。
　　她的声音颤抖着，里面夹杂着多弗朗明哥离开皇城以后，在这人间所经历的一切，恐惧，失望，害怕，却唯独没有怨恨。
　　他张了张嘴说，“是我。”
　　蕾娜这才抬起了头，过了也不知多久，才听她说，“你快走吧。海军要来了。”她甚至都没有问他，在离开玛丽乔娅以后过得怎样。没必要问，他那些痛苦不堪的回忆，如今她也一一面对了。
　　他说，蕾娜，我们走吧，和我一起出海。
　　蕾娜那时候微微仰起脸，她眼里千真万确是有过那么一丝的雀跃的，但是她说，你走吧，要是让别人看到你和我在一起，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她伸出手要将他往门外推，手腕上的血沾在他破烂不堪的衬衣上，竟让他觉得那样滚烫。
　　他伸手想要抓住那只推搡自己的手，却碰到了她手腕上的伤口。蕾娜猛地一缩，可能是怕疼得关系，她没有立刻抽回手。
　　多弗朗明哥提高了些声音。我带你走，他这样说，你跟着我，以后再有哪个贱民胆敢欺负你，嘲笑你，我就把他们的头，全部砍掉。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他没有想过自己已经失去了天龙人的身份，没有了皇权的他，再不可能有人能臣服在他的淫威之下，敢怒不敢言了。但即使是这样虚无缥缈的保证，也让蕾娜微微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