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蒙童

6、第六章

　　清欢怔怔地伸手，轻轻触上他红肿破皮、隐隐泛着血丝的那处：“你又骗我？”

　　容华闭上眼：“对不起……”

　　清欢却突然猛地探入一个指节，随着容华的痛哼，厉声喊道：“对不起？你这副可怜相，到底是你对不起我？还是我对不起你？”

　　不等容华回答，她刷地抽回手指，背身下床：“穿好衣服再出来。”然后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容华药效还没过去，保持着尴尬的样子，既动弹不得，也无法拉过被子将自己遮掩起来，只能苦笑。

　　好在清欢出门后大概是想起了他的状况，没有催促，似乎是径自离开了。

　　不过，他刚刚只是随意找了个地方停下，也不知道附近危不危险？容华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又有些担心起来。

　　清欢的确出门才想起来师父中了药，但暂时也不想回房面对那样的他。脑中情绪混乱，她眉锁得简直要打结，干脆去外面走走。

　　飞舟停在一片竹林中，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

　　清欢没有什么特定方向，只是随意走着，却越走越觉得眼熟。终于在路过一个边上有着窄窄小径的水塘时，确定这就是他们从前居住的那座山脚。

　　他是故意的？但这怀疑刚刚升起就被她打消。带她回到这个地方他又没什么好处。而且师父那时又几乎不下山，下山也不会选择走下去，八成连山下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这次应该只是巧合。

　　看到莲花妖最初所生长的地方，清欢脚步顿了顿，然后下意识地，沿着山路往上走去。

　　沿路是熟悉的旧时风景，这样的环境，总是容易让人回忆起过往。

　　她三岁时被从父母身边抱走，后两年在专人的教导下，有了足够的自理能力之后，便被下了永生咒，接着又被送到了师父身边。

　　三岁太小，对父母的记忆还不深刻，很容易就在别人刻意的引导下遗忘了。而五岁被送到师父身边之后的那段日子，可以说是她一生中最快乐无忧的日子。

　　那时，还不知道自己未来命运的她，作为一个真正的五岁孩子整日欢笑着。

　　因为师父对她很好，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比前两年永远对她凶巴巴的仙姑要好得多得多。现在回忆起来，真的很难想像，以他那时清冷的性子，居然会愿意陪着小孩子玩耍。

　　最初的几个月，这座山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后来，师父耐不住她的撒娇，带她去山外玩耍。

　　他们所居的山是仙山，山上一月，人间十年。

　　那次出去，也实在是巧，在逛人间的集市时，被她的亲生姐姐，也就是清秋，注意到了。已经是成年模样的清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有人和她从小失散的妹妹长得一模一样！

　　于是她忍不住用与生俱来的隐身秘技跟上二人。而这影身秘技实则是魔界太子殿下的保命之术，如果不特意去寻找，就是以容华的修为也发现不了。

　　就这样，清秋一路跟着他们回到了仙山。然后住在山脚下默默地关注着二人。

　　最终容华还是发现了，因着她身上诡异的煞气，没有将她赶走反而收作徒弟。没多久后，将清欢也收作了徒弟。

　　清秋那时已经确认了清欢是自己的妹妹，心里一直觉得妹妹的事有着说不出的古怪，便没有表露她是清欢亲姐姐的事实，好在她们二人长得不相像，并未招惹怀疑。

　　一开始她以为妹妹只是因为居住在仙山上，所以才长了两岁。但在以后的几年里，清欢一直保持着那个样子并未长大。清秋心里着急，每次去问师尊，他却只是看着远处玩耍的清欢，抿唇不答。

　　几十年后，她修为提高了不少，师尊终于放她去三界历练。作为上神的徒弟，她在仙界很吃得开，逐渐有了一些人脉，慢慢了解了当年事情的真相。

　　原来，她的妹妹所遭受的那些，居然全是因为，有一位仙人耗费自己全部的寿元，算到她是容华上神的情劫的应劫之人。

　　正逢仙界每百万年一次的浩劫就要到来，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象征着半个仙界的力量的容华上神，绝对不可以有任何闪失。他情劫的应劫之人被算出后，数百名仙人联名请命，要求牺牲一人，保全仙界。

　　那时候的容华，还只是一个整日修炼斗法、不食人间七情六欲的上神。数百名仙人在洞府外跪了一地，他的表情依旧纹丝不动，对众仙的要求不置可否。

　　于是领头的仙人便自作主张，根据算出应劫之人的那位仙的临终之语，找到了清欢。

　　而如何对待应劫之人，也有讲究。不能只是粗暴地杀死。一是因为杀了一世还有下一世，永无止境。二则是，若是彻底将那人弄得魂飞魄散，的确不用担心下一世，但极容易引起天道的注意。要是因为逃避情劫惹来天道的惩罚，那就得不偿失了。然而不杀死清欢绝了后患，以前人的经验，该发生的依旧会发生。

　　仙人们思来想去，终于找到一个万全之策，对小女孩下永生咒，使得她既不会死亡，也无法长大。这样一来，容华上神无论如何都不会爱上了吧？

　　永生咒可以让人永固外貌、长生不老。这对人间妙龄女子来说，是可望而不可求的东西，但将这咒下到一个才五岁的孩子身上，真真是恶毒。

　　不过对于仙人们来说，牺牲一个凡间孩子，便可保全一位仙界的上神，简直是再划算不过。

　　然而让他们不解的是，在将处理的结果告知上神后，向来不管这些杂事的上神突然问了一句：“若是放那孩子在凡间，恐怕会被当作妖物吧？”

　　“这是自然的。”领头的仙人这样答道，“不过已经派专人将她接走，能保证此生衣食无忧。”

　　“将她送到我身边来。”主位上的容华清冷的目光徐徐看向众人，“既然总有一天会遇上，现在便将她送到我身边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