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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Chapter28 ...

  •   岁月匆匆,一晃而过,如水轻流淌过。

      暮春三月,百草丰茂。蜀地的冬天去的很快,刚下过一场春雨,碧空如洗,若琉璃般清透。

      树顶村的药师苗忠趁着这样的好天气,把需要晾晒的草药从树屋上收拾下来,树屋下,搭建了个看起来有些破旧低矮的寮子。

      寮子门敞着,一股子药味从里面散发出来,满鼻苦涩。

      一个看起来十岁大小的小娘子板着张脸蹲守着药炉,炉火熏得她小脸泛红。

      火舌舔舐着药罐,小娘子目光幽深地盯着药罐,眼神飘忽,似乎没有聚点一样。

      突然一声清脆的女声从寮子外面响起,“师姐!你又躲在这里。”

      正守着药罐的琉槿收回心神,目光明亮得看向站在门口的灵犀,嘴角扯出笑来,“灵犀,你怎么来了?”

      灵犀其实与琉槿同龄,只小上两个月而已,经过几年的调养,已经成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小萝莉。

      灵犀噘着嘴,眼睛径直看着琉槿,不满道,“师姐最近很反常,一直在翻看家信,还有,毒经……也没坚持练了……”

      这么些年,毒经也确实毫无进展,容夏想尽办法也无能为力,琉槿虽知道真相,但是她不敢把这个真相告诉容夏。

      而曲云逆生一事,更成了坐实这个事实的存在,结果就是,当曲云停止逆生,成为了一个七八岁孩子大小的时候,容夏沉默了整整一天,再也不提让琉槿修炼毒经的事情。

      之后她便去成都住了不少日子,随着成都城里的闲散读书人学些字,后来又搬回来随着树顶村的药师学医毒。

      弹指之间,五年的时光匆匆而过。

      灵犀如今,驭虫奇术已经学会了灵蛇引、玉蟾引、圣蝎引。容夏在她身上投下了大半精力,大徒弟这辈子也许就只能庸庸碌碌了,这个小徒弟便成了天珠一脉的唯一传人。

      灵犀也知道琉槿的毒经始终第一重,平常她也不敢提起这个话题,时不时的,眼里总流露出担忧。

      琉槿每次看到都要抓狂,亲,可怜个毛线啊,老子的毒经是渣,但是老子的空冥诀跟千钧破嗷嗷嗷的棒好吗?

      差的只是技能而已,哦不,是招式。

      说到招式,从去年中旬开始,自她母亲杨氏有次写信过来,而她回复说了毒经的事之后......柳风骨就跟催魂一样,一封信接一封信,还送银票过来,翻来覆去的意思就是,赶紧滚回来学刀法.......

      看了眼药炉边上燃着的香线,明显的烧掉了一大截,估摸着时间也到了,她拨开火,等它熄,才取了厚布裹着药罐子,小心地从小泥炉上端下来。

      掀开来晾了一会,才倒进瓷碗里,对灵犀说道,“给长老端过去吧。”

      灵犀没动,揪着琉槿不放,“师姐,你还没回我。”

      琉槿端着空药罐出了寮子,站在灵犀的身边,目光柔顺,她的笑如羽毛一般轻盈,“嗯,我祖父来信了,希望我能回家。”

      灵犀顿时慌了,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师姐你真的要走吗?”她心底惶惑,这几年前,师姐对她的照顾之情,将她对亲人的眷念全部囊括了。

      琉槿沉默着点头。

      灵犀一滞,喃喃道,“确实,你阿耶阿娘祖父都很想你。”

      她话音一停,便夺了药碗头也不回的走了。

      琉槿手里一空,怅然地看向她离开的方向。

      “既然舍不得,为何要离开?”药师苗忠待灵犀离开之后,才走了出来,凝望着的女孩,背影也同样哀伤落寞。

      琉槿轻叹,“我该走了。”是啊,再留在苗疆,武学便永远没有进展,随着她一天天的长大,安史之乱也渐渐近了。

      如今,已是天宝七年,公元748年。安史之乱只留给她七年的时间了。

      ***
      灵犀送完药,便气哼哼的回了天蛛殿,她盘腿坐下,没一会,又睁开眼睛,反反复复始终静不下心。

      容夏从外面回来,就看到灵犀跟小泥鳅一样折腾,诧异问,“怎么扭来扭去的,身上痒?”

      ......师傅,你老人家能严肃点吗?灵犀噘着嘴不满。

      “嘴巴撅成这样,生气了?谁能给你气受,你跟你阿幼朵师叔不闹得人鸡犬不宁?”容夏开着玩笑。

      平常早就乐哈哈的徒弟,脸色更差了,表情晦涩。

      “师傅,师姐真的要离开了。”灵犀无奈道,她眨巴的眼睛看着容夏,就希望这个师傅能够做些什么,好留下师姐。

      容夏伸手抚着她的头,语重心长道,“灵犀,你师姐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若要振翅飞翔,她必须离开。”

      “可......”灵犀咽下了欲脱口而出的话,师姐不是她,师姐留在这里,确实没有必要了。

      “去送送她吧。”

      “好。”

      ***
      要收拾的东西也不多,常用的孟秋砚、笔洗、松纹笔筒等早已经收拾进背包,桌上如今摆着的笔墨套装是她在成都买的。

      灵犀所习的字皆是琉槿所教的,她不爱认字,要不是因为文盲对学武增加的难度太大,估计她连常用字都不耐烦学。

      “师姐!”站在树屋门口的灵犀,一只手正用力的扣着门边,死死压着,看着正在扎包裹的琉槿,灵犀再也控制不住,眼泪突然间从眼眶里冲了出来,眼前朦胧成水雾的世界。

      琉槿看到她,莞尔一笑,这笑容直达眼底,却变成了苦涩,“灵犀,师姐这屋,就留着给你住了。柜子里我放了些银子,你馋嘴的时候就拿去换零嘴吧。”

      灵犀一顿,扑了过去,抽泣声不停,紧紧抱住琉槿,哭得稀里哗啦,“师姐,我舍不得你!师姐,你不要走好不好!”

      她恸哭之声在耳边响起,一声一声的跟锤击在琉槿心口一样。

      琉槿强压住心里的不适道,“桌上那本《说文解字》,你没事就翻翻,多认得几个字没坏处,衣服我都洗干净晒好了,你喜欢绣花鞋,师姐给你买了好几双换脚,你喜欢铃铛,师姐给你做了个挂饰,你一定会喜欢的......”

      “师姐!”灵犀抱着她哭得更大声,胸口跟破了个洞一样,冰冷的风变成了尖锐的刺,狠狠的扎在心底,疼得她呼吸都苦难起来,似乎要喘不上气来。

      琉槿一下一下的轻拍灵犀的背,小声安慰道,“哭什么,师姐又不是不回来了。”

      灵犀一顿,停住哭,从她怀里挣扎出来,惊喜地抬起头问道,“师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生离哭得跟死别一样,琉槿对灵犀这番大哭,虽是感动却也无奈。

      如今没有飞机没有高铁,想要见面,确实遥遥无期一样。

      但是好歹还能够见面。

      她拎着包裹,起身拉着灵犀的手,“走吧,去总坛。”

      “好。”灵犀一边抹干泪,一边跟着走。

      带上门,落了锁,将钥匙塞到灵犀的手里。

      灵犀看着她背上瘪瘪的包裹,担心道,“师姐,你就这么一个小包裹吗?”

      ......我背包满满的这种事我会乱说吗?琉槿暗自吐了个槽。

      她拍拍心口道,“......有钱,还不行吗?”

      ......也是。灵犀停住抽噎哑然,师姐穷的就剩下钱了......

      从她来五仙教开始,师姐隔一阵子就得去一趟成都,那么贵的书都能一个劲的抱回来,可书太重,没法带走,全堆在树屋里了。

      连阿幼朵师叔都知道来师姐这里有好吃的,各种时令的蔬果,好吃的糕点什么的,只要成都有得卖,师姐准会买回来。

      她有偷偷的瞄过师姐的家信,里面总会时不时的携带着几张银票......

      师姐还说过,镖局联盟的信使节操就是好,从不多吞一个铜板......

      节操是什么,灵犀不太懂,只大概猜了个意思。

      两人相携着去了总坛,天蛛殿内,容夏收拾了几道菜出来,阿幼朵反常的站在一边不说话。

      “你不会也要跟小灵犀学上哭一嗓子吧。”容夏颇是担心。

      阿幼朵本来惆怅的脸一紧,恼羞道,“容夏姐姐,乱讲什么呢,我哪有那么脆弱!”

      容夏忽略掉她眼角反射的光,专心的煮着汤。

      她厨艺挺好,就是总坛内有专门的厨子烧菜做饭,并不需要她这个圣兽使亲自操劳,可如今,她看着长大的徒弟要离开,她面上不显,但是心里却空落落的,好似有人挖掉一块,空旷的回声一直在响。

      “师傅!”“师傅。”两人说话间,琉槿已经领着灵犀走了进来,相继问候容夏。

      容夏将汤盛好,放在桌上,阿幼朵帮忙盛饭。

      “快来吃饭吧。”容夏也不多说,招呼两人用饭。

      吃过饭,阿幼朵推开容夏,抢着收拾了碗筷,容夏略为忧伤的看着垂目的琉槿,心中满腹言语,却终是长叹一声,“回去之后,记得写信报平安。”

      ”嗯。”琉槿应。

      “虽说你的毒经无法进阶,但是学武之道,依旧漫长,你需时刻谨记努力。”

      “知道。师傅。”

      “容夏姐姐,我就说你也舍不得,还说我呢。”阿幼朵笑着说。

      “师傅,时候不早了,我去拜别教主和长老。”琉槿说。

      “好。”容夏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只留一声叹息,在无声的抗拒着。

      ***
      拜别了曲云和艾黎,琉槿挎着包裹在几人的目送之下,爬上了田园从信使那边借来的马车上,往成都而去。

      容夏、阿幼朵与灵犀的身影,渐渐淡去,直到在视线里消失,琉槿才收回目光,多年的时光在回忆里沉淀下去,她们在一起渡过的开心与悲伤的日子,此时都化成了风景,在经久的驻留。

      田园一路上也不多话,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沉默,琉槿心里虽然难过,但是分离总是不可避免。

      柳风骨在最后一封家信里写到,他身子不好,如今已经抱恙在榻,这才成了如今琉槿匆忙赶回河朔的原因。

      虽是舍不得五毒,但是柳家的家人需要她,她的身体,到底是柳家五娘,柳家的责任,也有她的一份。

      车辙之声轱辘凄凉,似乎也在述说着离别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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