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源儿

31、三十

　　晚上，在西俊的嘱咐下阿念早早回了房里休息。
　　??就这样，西俊独自一人散布去了后花园。
　　??“莫先生！”阿溪一个转身，回头淡然的面对西俊笑了笑。“怎么不回去陪夫人呢？”
　　??西俊笑了笑，两个人顺着散漫的月光走在羊肠小道上：“余小姐近日可好？”
　　??“当然很好！”阿溪明显知道西俊这是在回避她的问题。“自从上次从川小姐那里一别之后，多少还是有些挂念先生。阿溪这半生自认阅人无数，但像先生这般的人，确是少见，不得已还是让阿溪有些挂心了。”
　　??莫西俊终究是个男人，对于阿溪的挑逗他还是要玩弄一番才肯罢休：“没想到西俊竟然也会让余小姐这样的美人挂心，怕西俊都有些承情不起了！”
　　??阿溪听了这话，她笑了。
　　??“余小姐，我看今晚月色实在美妙，若是配上了我那瓶珍藏十五年的红酒。”
　　??“我当然愿意！”阿溪不等莫西俊把话说完，就已经接受了他的请求。
　　??坐在草地上泛着星星点点的月夜，品着那瓶酒莫西俊忽然说：“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和余小姐似乎很是投缘。和您在一起，似乎总是有着许多的话可以说。”
　　??阿溪高举酒杯向莫西俊示意一下。笑了笑说：“难道姐姐她不能与莫先生谈心说笑吗。”
　　??“那是不是一样的！”莫西俊惆怅的摇晃着酒杯，映衬着淡然的。“有的时候和阿念她在一起更像是一种形式。”
　　??“打个比方吧，如果我们年少的时候做错了一件事，我和阿念似乎就是在给这件原本就已经做错了的事情错上加错的弥补起来。”
　　??“是自欺欺人吗？”阿溪恍然间就已经一语道破了莫西俊话中之意。
　　??莫西俊笑了笑，一口喝下了酒杯中的酒，剩下的他再也没有说话。
　　??沉寂了许久的时间。阿溪似有似无的表情品酒说话：“其实要我说来莫先生无非就是无事找事！”
　　??阿溪这话足以令莫西俊当场摔了杯子，怒喝她余阿溪。
　　??可莫西俊没有，他笑了，非常大声爽朗的笑了：“余小姐说的对！………”剩下的话他没有再说了下去。
　　??因为他们两个已经觉得毫无说下去的必要了。
　　??“余小姐，我送您回房……”接着淡淡的酒香气味，西俊搂着阿溪的腰摇摇晃晃的走回了房间。
　　??一个清澈的早晨，在阿溪拉开窗帘后，阳光嗖的一下就撒进了这扇窗户里。
　　??躺在床上的莫西俊被刺眼的阳光惊醒了。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太阳光，第二眼看到就是穿着一身淡色睡衣的阿溪，头发散落在背后的阿溪正背对着他。
　　??“莫先生，您醒了。”阿溪靠在那扇窗子下，刺眼的眼光洒在她的头发上，她笑了笑。
　　??莫西俊想都不想，酒后误事。
　　??莫西俊一把拉过来床边的衣服，迅速的穿好衣服，整好领带。
　　??而此刻在他的眼睛里完全没有这个叫余阿溪的存在。
　　??两个人背靠着背互相整理梳妆。
　　??就在莫西俊准备打不一甩的走出这间房的时候，他忽然看了眼正在梳头的阿溪。
　　??沉寂着想了想，他说：“你还当阿念是你的姐姐吗？”
　　??尽管这是句突如其来没得由来的话，但阿溪还是肯定的点点头：“当然！是的！……阿溪除了姐姐再无其他任何亲人了。”
　　??“那就好！她也是我莫西俊的妻子！”
　　??阿溪听出来，她点了点头。她明白莫西俊这话的意思，一场风流一场欢，过尽之后陌路人。
　　??阿溪一面梳头，一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笑了起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一生简直太可笑了。
　　吃早饭的时候，阿溪忽然开口说话了：“姐姐，我忽然想起来，我今天约了个朋友去我那，我想……我还是先回去吧。”
　　??“怎么说走就走呢！”阿念的这些话显然都在阿溪的预料之中。“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呢，你不再多住几日了吗！？”
　　??阿溪低着头吃饭，淡淡的说：“不了，失约了我怕不好说。”
　　??“既然余小姐有事，那我和阿念也就不强求了。”莫西俊显然太着急着让阿溪走了。把这原本该阿念说的话都给说出来了。“总是住的这么近的，以后有空就常来看看你姐姐。”
　　??话说到这里了，阿念还有说下去的必要吗。
　　??放下了碗，阿溪拿起提包说：“姐姐，那我就走了……”
　　??西俊明显的从阿溪的眼睛里看出来了点点的泪水。
　　??一直送着阿溪走到了大门外，终于两个姐妹还是要分别。
　　??离别之际，阿溪本想转身就走，忽然她还是在背对着阿念的时候擦干了眼泪，跑到阿念怀里，紧紧的抱住了阿念：“姐姐！……”
　　??阿溪明白的知道，这一句姐姐包含了千言万语。
　　??“对不起……”阿溪默默的念出了这句，她真的不想对不起她的姐姐阿念。
　　??“瞎说什么呢!.....好端端的说什么对不起。”
　　??摆着手目送着阿溪远远的左上一辆黄包车，阿念忽然跑着过来说了一句：“溪儿，听姐一句劝……别再做那事了，好好的找个男人嫁了吧……”
　　??阿溪笑了笑，剩下的她只有点头。
　　??她多么想多陪陪姐姐，一直陪下去，可是不能。
　　??此刻的莫西俊忽然也有些难受了，他告诉自己必须忘记这一切，一切亦他而言就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吃过了早饭，阿念说西平：“你应该带着陈小姐四处转转，她才来上海，好好去玩玩才是。”
　　??西平拒绝了开车出门。
　　??牵着春兰的手他们一起从莫公馆走到了上海的街道。
　　??“我们去哪？”西平问春兰。
　　??“我听你的……你说去哪我们就去哪……”
　　??西平想了想，忽然他拉紧春兰的手跑了起来：“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上海那座高傲的钟鼓楼下，站着西平和春兰的身影。
　　??“双手合十！……我们许愿！……”西平迫不及待的把这些少年的小游戏教给了春兰。
　　??尽管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她愿意这么做。
　　??“我听老人们说，如果一对男女彼此爱慕喜欢，就一定要在钟鼓楼下盟誓，那样的话的他们的爱情才能得到上天的肯定，他们才会天长地久！”
　　??“天…长…地…久！尽管春兰有着稍显蹩脚的中国话。
　　??“嗯！天长地久！”西平开始默默的祈祷，尽管他已经二十岁了，但他还是深刻的相信这些少年的游戏。“天长地久的意思就是两个人可以永远的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春兰笑了。“是不是我们祈祷！……就能永远在一起！”
　　??“嗯！”西平认真的向春兰点点头。
　　??尽管春兰说着蹩脚的中国话。但她却异常认真的面对着那座钟鼓楼祈祷：“大钟啊！你保佑我和西平在一起……永远！……好吗！”
　　??听着春兰那些蹩脚的中国话和那些让人啼笑皆非的祈祷，西平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我们会在一起……！永远的！相信我！……春兰！”西平把单纯的像个孩子般的春兰拦入怀里。
　　??他想如果家里不同意他和春兰结婚，他就走，离开这里，随便去哪里都行。
　　??春兰望着那座钟鼓楼，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从认识莫西平到如今，她一步步的走了进来，她才发现这个莫二爷根本不是川树芳给她说的那样可憎，而莫先生也不是川树芳嘴里说的那种人。
　　??但她却深刻的明白，很多东西，她无能为力，而西平更是无能为力。
　　??他们之间的感情有着太多的东西纠葛其中。
　　??她不过是川树芳，日本人手里的一个棋子，而西平不过也是这场上海滩争斗下的一个牺牲品。
　　??多少人的命运就是注定的，她不知道，而她知道，她和西平的命运是注定的。
　　??就在她被西平揽在怀里的时候，她看见远远的一个角落里，那个川树芳手下的人在拿眼睛瞪着看她。
　　??她明白这是川树芳又叫她有事过去了，而那个男人不过是她们联络的方式。
　　当西平和春兰拉着双手走进莫家那扇大门的时候，他愣住了，和春兰紧拉的那双手也悄悄的分开了。
　　??“西平回来了！”大嫂阿念迅速把他招呼了过去。“塔布和范夫人过来了，你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呢。”
　　??春兰从西平细微的表情里看出来，眼前坐在客厅里的夫人和小姐显然和西平是熟悉的，从那位范六爷夫人旁边坐着少女的眼睛里，春兰敏感的看到，这个少女一定喜欢西平。
　　??她退到了一旁，因为此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局外人。
　　??“西平这都从东洋留洋回来了！”六爷的夫人坐在沙发里看着站在她面前的莫西平，显然这和她六年以前见到的西平不太像了，但至少她认为此刻的西平和自己的妹妹塔布更为相配。
　　??塔布高兴跑过来硬是拉着西平坐在了她的身旁。
　　??西平尴尬的看看春兰，春兰面无表情的站在他面前的大门口。
　　??“西平，你怎么回来也不给我说一声，我一放假，就从南京赶回来看你了！”
　　??春兰敏感的从女人的神经里看出了这个叫塔布的女孩显然和西平相熟到了透彻。
　　??春兰尴尬的站在大门口，久久的时间她才开口说话。而这话却不是对西平说，而是对莫夫人说：“夫人，我刚才去我表哥那了，表哥他回来了，他说想让我回去，我也说不好再打扰夫人了。”
　　??阿念对于春兰忽然的辞别感到了意外。
　　??这样一来，大家才都注意到这个门口站立着女孩。
　　??六爷夫人先就开口问了：“这位小姐是？……”
　　??阿念立刻回答说：“她是西平一个朋友的表妹，来投靠她表哥了，谁知道表哥人出了趟远门，这不是西平看着她怪可怜的，没了去处，就先安放到我们这了。”
　　??范六爷的夫人笑了笑，她似乎也看出了一些问题。
　　??唯独单纯的塔布却还笑着傻傻的说：“你好，我和西平也是朋友，你既然是西平的朋友，就也是我们的朋友。”她特意加重了‘我们’这两个字。作为一个女人的敏感，她即便不是那么聪明，却也明白了一些。
　　??春兰笑了笑，她没有回答塔布这个大小姐的话。
　　??但对于塔布把她排出在外的‘我们’一词，她却是听的真真切切。
　　??她一个人静静的上楼收拾东西，她告诉自己：“你是日本人，而他是中国人，你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你不要再妄想了！
　　??当她把收拾好的东西拿着走下莫家府邸那层楼梯的时候，她听到的楼下那些谈笑的欢声笑语。
　　??她强咽了眼泪，笑着和大家告别：“夫人，谢谢您的关照！”
　　??“陈小姐这就走了吗？”
　　??“嗯！谢谢您！夫人！”
　　??西平不顾塔布的阻拦，起身跑过来抓住了春兰的手：“你做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怎么才一会的时间你就变卦了。”
　　??“二爷请回吧，春兰还有事要做！”春兰甩开了西平的手。
　　??她快速的逃离莫家那扇大门，走出了莫府的门厅、花园。还有那条青苔石板的小道。
　　??“春兰，你怎么了？是不是因为那个塔布生气了？”西平终于还是追了出来，在莫公馆的大门外，他和春兰纠扯不清。
　　??“没有。”春兰淡淡的说，显然她并没有生气。“我就是想着回去看看。就算是结婚，我也该有个家才是的，你不要多心，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春兰像哄孩子一样就把西平哄住了。
　　??“那也好，你一个人回去小心点，我明天早上过去找你。”
　　??“嗯！”春兰点点头。她现在已经不生气了，因为她从来就没有生过气。“你赶快回去吧，别把人家客人晾到那儿。”
　　??目送着春兰走出了这扇莫公馆的大门。
　　??西平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怕自己就这样和春兰分别了，再也走不到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