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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 ...

  •   “天黑了……”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断断续续飘落的白雪,阿溪抱着双手放在胸前,一直紧紧的靠在窗扇旁,很久的时间,甚至都不知道过了多久,阿溪似乎都靠着窗户睡着了,就连窗扇的哈气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窗扇下的木桌已经被泪水浸湿了一大片。
      她只是觉得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
      两个月里。
      姐姐没有了。
      阿光没有了。
      爷爷没有了。

      窗子湿透了一层,又淋上一层,干透了一层,却又湿透了两层。
      ??窗外满天的白雪依旧掩盖不住这阴霾的天气,让人透喘不过气来。
      ??走到那张床前,昔日的欢笑依旧绕梁回响。
      ??“阿光最小心眼了。”阿溪一面抚摸着床上的幔帐,一面还在痴痴的发笑自言自语,“他总是说我晚上睡觉挤的他没有地方。”
      ??她知道,若是此刻阿光在身边。她一定会把这一张大床都让给阿光。自己看着他睡去,一直陪着他,再也不和他挤了;再也不去找张成伟故意惹他生气;再也不说一些话故意气他;再也不会和他吵架了;再也不会说他小心眼;说他不思上进;说他什么都没有了;不会拿他和张成伟比;
      可她知道,这也只是如果。
      从她跟张成伟睡了那一夜,阿光被抓,直到前为了救阿光她走进吴府那一刻,他们就已注定越走越远。
      永不回头!

      抓在手里的幔帐还是结婚时和阿光一起去镇上丝绸铺子挑选,那里的绸缎料子最柔,最细。
      ??她铺开那张床,躺了上去,一双手放在外边,抚摸着阿光留下的气味:“阿光,你在哪?……现在好吗?吃得好吗?穿得暖吗?”
      ??辗转反侧,泪早湿透半张床。
      ??“若是姐姐在就好了。”阿溪把头埋进被子里。
      但她知道,有些事情,没有回头这条路。
      为了爷爷,她必须坚强!

      ??终于,阿溪坐了起来,擦了一把脸,找了几张纸,磨了墨,呈了纸,她想把一些东西都写出来:曾经,君在桥头,我在桥尾,后来,君在桥中,我在桥中,再后来,君在榻外,我在榻里,如今,君在何处,我在何处……
      ??…………………………………………
      ??字迹慢慢被水模糊掉,一张张的被撕碎,抛散在那满天的白雪后,她希望这漫天的白雪能带走一切阴霾。
      ??“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阿溪收拾好一切。坐在梳妆台前整理起来。依旧是描眉、扑粉、胭脂、腮红她一刻也不肯马虎,这条路走上了,她就要走下去。
      走的干净固执。

      ??三日之后,谈家雪白一片,应了三日前的漫天白雪,谈思平踏了步子刚刚迈出谈家大院,就被下人们的一阵吵闹声打散了雪里的安静,他卖出脚步,踏出了并排的脚印,也并没有生气,高兴的招呼了下人过来,下人向他说了清楚:“老爷,这个小子说是城里医院的人,说是让咱们去医院领尸体。”看门的孙洪越说越气,大清晨就有人来送晦气,“我就骂他呀!老爷,您说这不是找晦气是什么,咱们谈家什么时候出了那档子事啊!”这孙洪越说就越生气,没有两句话就又跟那送信的小伙子吵了起来。
      ??谈思平很认真的听完了这些话,只是问了那个送信的人:“孩子。你是不是抱错信了。”
      ??“没!老爷!”那小子说的坚决,“您这不是谈老爷谈家府邸吗?”
      ??谈思平点点头,又向前迈了几步。
      ??“那就没错了!是一个姓张的先生叫我给谈老爷家捎个信,说是您的亲家老爷出事了。”
      ??“亲家老爷?”谈思平听到这话便第一个想到了莫玉东,“没听莫家过来说啊?”谈思平本来就对生死之事看得淡然,即使挚友离去,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坟头一柱焚香而已的事。
      ??“不是莫家老爷,是余家的老爷!”送信的孩子打断了谈思平。
      ??“什么?”谈思平几乎给愣住了,他不敢相信一直以来都还好好的余家老爷怎么会出事,他也不懂那么好的老好人,又不曾得罪过什么人。谈思平上前两步抓住那孩子质问:“你说什么?”
      ??那孩子被谈思平吓的有些结巴,说:“谈家老爷,死的那亲家是余家老爷啊。”

      ??“爷爷!我终于相信了,也明白了……”阿溪不知道什么时候只穿了件单薄的衣裳站在楼廊的雪地里,一双赤脚站在雪地里咯吱作响。她说的这段意味深长的话却没有人知道是什么,究竟明白、相信了什么,没有知道。
      就在她倒地的一霎那,她感觉好像听到爷爷叫他。
      ??阿溪很安静的躺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眼睛睁得很大很大,望着天,眼泪顺着面颊流下。
      最后慢慢闭上。

      谈母看到阿溪这样,竟然也落了泪,叫丫鬟找了一件大衣她转身准备离去:“这孩子也真够难熬的,自小就没爹娘,如今就连唯一的爷爷也去了,日后可该怎么办呢?”
      ??媳妇谈夫人走过来。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很深的叹了一口气。
      又对谈母讲那日阿溪醒来后她和阿溪说的那些话:“前日里我还跟她说呢,怕她为了她爷爷失踪的事想不开,不想今天就出了这事。当时她还说,不论如何总是谈家的媳妇。不管日后如何,她说她都认了,这孩子,就是让人心疼的难受。懂事的可怜。”
      谈母听完,也只是摇摇头,不知道说些什么。

      中午谈家的人从医院领回了余伯的尸体,付了医院停尸费,在打发了家人送出去发丧的帖子。
      ??“是枪伤!”谈思平看着棺木中余伯千穿百孔的尸首,再也忍受不住了,一个拳头重重的砸在棺木上,“老余何等好人,他们怎么能下得了手!”

      ??第二天,谈家将灵堂设在谈家大厅内。
      那些来吊唁余伯的人几乎要把谈家门槛给挤破,没有人不为余伯离世叹惋哀悼。
      ??“莫玉东!莫家老爷,挽联一副!大洋600百块!”主丧事的男人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节奏形式的话,灵堂上的人都朝莫玉东看去。
      ??莫玉东一身黑色长衫,肃穆端庄,恭恭敬敬的给离世而去的余伯鞠了三个躬:“老余你素日为人镇上之人无不知晓一二,待人热肠恳切,如今突而离世,镇上之人无不深感悲愤,此一悲为替你惋惜,此二愤为恨那伤你之人,我老莫作为你生前挚友,我今日就在你堂前发誓,我莫玉东定要在你昭雪一日,拿了那弑你之人的头颅来祭你苍天之灵,以慰那天道公理!”
      ??谈思平拂袖一甩,端端正正双手一拱,向大家作揖:“各位乡亲,各位老朋,你们也是知我谈思平说话做事,我今日就当了老余这灵位和各位高朋乡友,只说一句!”
      ??“谈公请讲,我孙某人不才,但这个商会会长却也做的虚浮,今日谈公既说了如此之话,我孙某就豁出一句话,今天谈公这话无论何为算我孙某一个!这事我管定了!”孙会长面向着谈思平和众人郑重的发表了他作为商会一长的发言。
      ??“好的!孙会长!我谈某并未看错人!”谈思平拱手向大家致谢,“我想老余离世之事,不用我谈某多做详解,大家想必也是心中甚明,如今话我不多说,我只想说,我谈某若还是在这乌镇上说出的话能发个响声...的话!”
      ??“算!当然算,谈老爷的话一句重似千斤!”附和的喊声永休不止。
      ??“老余,你听见了?”谈思平拂袖一转身,面向余伯的灵堂,“大家都在为你鸣冤,可见苍天并非不公!”

      ??“‘苍天并非不公’!”阿溪忽然站在那里,一手扶着屏风,拖着虚弱的身子站在屏风后面,冷笑一声声传来,面目冷漠淡然纠结,向着谈思平道了一句:“爸!您莫说别的,您若说这个世道还有天理可言,那就太可笑了!”
      ??“这?这是谁?”吊唁的人都被阿溪突然吓住了。
      ??大家知道:“她就是老余的孙女!”
      ??“哦!她就是老余的孙女啊!”大家也把阿溪议论清楚明白了。
      ??“阿溪,回去吧。”谈夫人赶忙从屏风后跑过来,“你看你,身子刚好点,怎么也不在床上多躺躺呢。”
      ??“母亲,您别管,让阿溪把该说的话说完吧。”阿溪甩开谈夫人的手,“大家对我余家和爷爷的恩情我余家都记下了,但今日大家还是请回吧!”阿溪这话说得毅然决然,大家都在面面相靓,没有见过哪家人把吊唁的人赶走的,走当让不能走了,可这话说出来了,是走不是呢,大家都在反复思索。

      ??“你这是干什么?”谈思平惊得看见阿溪竟然跪在地上给大家磕头。
      ??“各位叔叔、伯伯、都是阿溪的长辈,但今日阿溪不惜跪地请求大家回去吧,请回去吧……”阿溪始终把头埋在地上,眼泪掉了下来,埋头哭的声音,“求求大家了,你们就回去吧,我余阿溪谢谢大家了!”
      对于阿溪,莫玉东实在看不过去了。
      冲上前几步指着阿溪就骂:“如今你爷爷尸骨未寒,大家念及友人一场前来吊唁,你不但不知感激,反来让大家走!你对得起你爷爷吗?”
      ??“我谢谢大家了,吊唁是你们要来得,我余家并未求你们前来吊唁,而沉冤昭雪更是无从说起,我爷爷突然离世,不过是他命该如此,何来沉冤、昭雪一说!”
      ??“你!”莫玉东被阿溪的话气的说不出话。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在座的亲友皆是你爷爷的友人,你不懂的尊重长辈,便也就算,怎么还能说这些话去伤人.”谈思平也被阿溪气得够呛,但说了几句他也就冷静下来了。
      ??“万般事乃因何而起不用我说想必父亲也是知晓的,我不想再说下去,父亲又何必去强究深究呢?”阿溪看着谈思平,牙齿一直咬着嘴唇,渗出了血,最后还是吐出了这句话。
      ??谈思平终于明白了。
      阿溪恨,阿溪想恨,又不能恨。
      若不是因为他的谈家茶园,阿光便不会被抓,阿光若不被抓,事情也断然不会落到此种地步,既然阿溪都说她余家都不在去纠葛此事,而他谈思平又以何种立场去说这事呢。
      ??“父亲,阿溪断然没有怪您之意,更没有责恨谈家之意,阿光对我有情有义,母亲带我如亲生女儿,谈家上下无一人不对阿溪如大小姐般的礼节,以前那是阿溪痴心妄想,当了自己富家小姐,如今阿溪明白了,人生来便是一种命,阿溪命里便是如此,别的不说,也不怪,要怪只能怪阿溪命里如此而已。”
      谈夫人走到阿溪面前,握住她的手,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想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冰冷,她希望自己的手能暖热阿溪的手,让阿溪不再觉得冷,不再觉得没有希望,她希望自己能挽救这个孩子。
      但她终究是做不到的。
      谈夫人是懂的,心冷了,所以手才冷。
      暖不热了。
      “够了!”阿溪甩开谈夫人的手:“你们不用再说了,我都说了,万事都是我余家人微言轻,不怪别人!”
      ??“母亲,您一向都是做您的老好人!我余家的事就不劳您操心了!”
      ??阿溪继续是对着大家一如刚才的一阵阵的冷笑和奚落声。
      谈夫人真的生气了,她第一次说了阿溪:“阿溪,你这说的事什么话。”
      ??“什么话?”阿溪冷笑一声,“人话,您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也就是这话!”
      ??“阿溪,你太不懂事了!”谈思平冲着阿溪大喊一声。
      ??“爸爸!”阿溪忍了声音,“您怎么还不明白呢,阿溪已经失去太多了,阿溪怕了……”说到这里,阿溪扑通一声跪在谈思平面前,“爸爸,阿溪求您了,别再管了了,就让它过去吧,爷爷的死!阿光的走!都让他们过去吧!让一切都重头开始,重头开始好不好!”
      ?? “让它过去吧,过去吧……过去吧……过去……”阿溪拼命的大喊。
      声音渐静,阿溪倒地。
      面色惨败无血,很安静的就倒在爷爷余伯的灵堂前。

      ??醒来后的阿溪躺在空荡荡的屋里,耳边仍然绕着大夫那句:“不能再晕倒了,再晕上几次,怕是神仙也没救了。”
      ??伸开手摸摸床外边那空空的枕头,只说了句:“阿光,你怎么不在……”
      ??再去看那枕巾,已是湿透了一层又一层。
      ??辗转难眠入夜时,泪已湿透半张床。
      ??“大少爷回来,阿光少爷回来了!……”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彻底把阿溪惊醒了,来不及穿好衣服,光着脚一路冲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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