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绢》浣千颜

2、离分

　　“别走……莫再离开我……”叶枫谙哑着嗓音喃喃道,他加重了双臂的力道,勒疼了怀中人而不自知。
　　常小绢感觉快喘不过气了,挣脱不开，只好轻轻回抱叶枫，软语安慰：“在呢,我在呢!告诉你吧,我的名字是常小绢,绢帛的捐。”
　　这个男子的心终是脆弱的,无关能力高低,武功强弱。当然,常小绢也不知他的武功到底如何。她不想问太多,因为她不能背叛天香阁,同样叶枫也不会叛离无忧郡,所以她只珍惜眼前。
　　“枫,我刚织成了云锦，银色带流云纹,连阁王都赞不绝口呢，说要给无双公子制衣裳，结果惹的风公子吃醋，直道阁主偏心!等我回去了,专门给你织一匹,在云纹中织上红枫,为你裁一件秋裳,可好”
　　“好!”叶枫略松了手臂，他也有点吃醋，有些嫉妒那个名满江湖的白无双！不过这是怀中人儿头一次提及她在天香阁的生活，他也不好多评价什么。
　　“咯咯……”常小绢轻笑,“云锦可是贡缎,只有王公贵族才能穿呢！你不怕被杀头”
　　“不怕!能有幸穿上你织的锦，杀头我亦心甘！”叶砜把下巴压在小绢清香的秀发上,闭着眼睛享受这难得的静怡。
　　“枫，你看这个，像吗？”常小绢变戏法似的从袖子中抽出一个折叠整齐的洁白素绢，两手捏着素绢两角轻轻一抖，展示给叶枫看！
　　看到素绢中心处那片犹如刚飘落上去的鲜红枫叶，叶枫眼中掠过惊叹，太逼真了！但为了逗心上人，他只说：“不像我啊，这绢倒是像你，洁白无瑕！”
　　“你哪有我的枫叶漂亮！再说，这是汗巾，就这么大点地方，怎么把你织进去？”常小绢撇嘴，心中充满甜蜜！
　　“我可舍不得用它擦汗！”需要珍藏起来！
　　“傻瓜，汗巾不用来擦汗，还能做什么用？能我回去了，就给你多织几方！”
　　“我傻么？我怎地从未发觉？”
　　“能问出这句话的人就是傻瓜！”
　　……
　　月落日升,常小绢睁开眼,看着身侧这张熟睡的脸,不由心慌,轻轻拿开叶枫搂在她腰间的手,欲起身穿衣,不料腰间一紧,她又跌了回去。
　　昨夜，她懵懵懂懂、迷迷糊糊间，甚至记不清发生过了什么！
　　“不要走,可好”叶枫抬手轻抚常小绢柔美的容颜,心中怕急了,他怕他一松手,这姑娘就会一去不回,留给他无尽的冷寂!
　　“我饿了!”常小绢咽下涌到喉头的酸楚,口不对心地道。
　　“你再眯会儿,我去做饭!”叶枫在常小绢眉心印上一吻,披衣下榻,给床上佳人盖好薄衾，转身出去做饭。
　　除却两人身处两方对立阵营,叶枫这个人是极好的,至少常小绢这么认为。如天香阁和无忧郡肯放过她们，能就此与他浪迹天涯，游山玩水不问世事该多好！
　　……
　　三日后,常小绢依旧坐在窗前,忽然她发现后花园中那道舞剑的挺拔身影变得模糊,眯直了眼、再怎么用力揉，也还是看不清楚。她不由捏紧了手中的木梳,直到一声脆响!
　　“怎么了”叶枫练完剑回屋,看到小绢脸色不好,以为她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今天……必须得走了!”常小绢垂眸轻声道。
　　端阳那夜,她替阁主挡那一剑,本以为毒一解就无大碍。前断日子织布时总容易累,她本没放在心上,却不想是余毒未清,导致视力模糊。
　　叶枫沉默良久,还剑入鞘,“我送你!”
　　“不必,我不喜送别的酸楚滋味!”常小绢简单收拾了一下,头也不回朝门口走去。
　　“把这个戴上!”叶枫把一个羊脂白玉镯戴到小绢纤细的手腕上,默默送她到红叶居门口,看她上了小轿,身不由己的他，一句挽留的话也说不出口。
　　直到轿子快转弯时,他才喃喃自语:“绢,你我可还有再相见之日”
　　可还有再相见之日再相见又能如何？常小绢抬腕,任眼泪滴落在羊脂玉镯上，分不清她是在怨那个男人不曾说一句挽留的话，还是怨两人生错了地方……
　　是她糊涂吗才相识一个月,她就把贞洁付给了他她和叶枫是没有未来的,她以后该怎么办她本想把自己清清白白交给未来夫君的,如今……
　　小绢擦干眼泪,眉头却始终未展。离端阳已过了两个月了,她的眼睛还能治愈吗若不能……若不能……就以为她将再织不出天下最美的布帛,以为着她将成为一个废人,成为别人的累赘！
　　常小绢咬唇,不敢再想下去!
　　“姑娘,你可要在城中再转转到西市了!”前面的轿夫善意问道。
　　“不了,送我去车马行吧,辛苦两位大哥了!”余毒发作,小绢急着回去问问阁主可有解法，无心再去逛布庄。
　　“好嘞!”轿夫答应一声,朝车马行走去。
　　回到水云庄,小绢急忙跑到流芳园,抓着守门侍女急问:“阁主离开了吗”
　　“绢姐莫晃,阁主在呢,我这就给你通传成不”这个侍女首次见一贯温淑的常小绢这般毛躁，略觉惊讶！
　　主屋内,常小绢忐忑得等着,她怕从这一身火红、仿似燃烧着希望的美丽女子口中听到不好的结果，那会令她崩溃！
　　天香阁主风红玉仔细为她察看了半晌,面对这双饱含期望的眼,不忍打击她,“金针过穴，或还有一线希望!”
　　“真的吗我的眼睛还能治愈”常小绢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但会损伤记忆!”风红玉满目歉疚的看着曾勇敢舍身替她挡剑的瘦弱女子，毒气已经蔓延，她也毫无办法。楚天教的毒向来难缠,明明已解了,谁想还有阴损后招!
　　失忆常小绢愣愣道:“那若不治呢”她不想忘记那双黑亮的眸,以及那双眸中隐藏极深的伤痛!

　　“我可抑制此毒,延缓其扩散速度!”风红玉似乎能够理解记忆于一个爱织如命女子的重要，却不想常小绢忧虑的完全是另一回事！
　　“阁主容小绢再想想!”常小绢内心纠结，不知如何选择。
　　风红玉看着这个略有变化的女子,心有所悟,“我配好缓和剂就让蓝月给你送去!不过……还是越早治越好!”
　　常小绢没有考虑太久，一刻不到就做了决定,起身跪地:“阁主,小绢不想治了,小绢想找个可靠的男子嫁了,终此一生!”
　　“你可想好了”风红玉对小绢的决定诧异!
　　“想好了!”此生若无缘厮守,铭记也可!
　　“记住,天香永远是你的家,有什么事我兜着!”风红玉扶起这个柔弱也坚强的女子,给她力量。
　　一扫这几日的阴霾,小绢甜甜笑道:“谢阁主!”
　　这就是家的感觉吧,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人罩着,无论变成什么样都不会有人嫌弃,真好!
　　＊＊＊
　　自从回到水云庄,小娟没再出过小屋,哪怕竹林挡不住那凄美笛声的召唤；哪怕小河隔不开这浓浓的思念……
　　之后,她最常做的事就是对着玉镯发呆,或是没日没夜在织机旁忙活。因为她要给叶枫织一匹专属他的云锦:浓墨印海蓝流云纹,云间穿梭飞舞的红叶,她叫它夜叶锦!
　　云锦本就繁复难织,慢则一年、快则五个月才能成锦,小绢又在原来云锦中加织各种形态的红叶,想要两个月织成,就只有日夜赶工了!
　　为何要两个月织成因为两个月后的九月十四是叶枫生辰,夜叶锦是给他的生辰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