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之褒姒的重生》奚凉宵

42、第三十九章

　　长空之中朗朗明日，后山之中虽一片狼藉却依旧不掩草长莺飞的满目春色，安谧和谐，然而平地一声惊雷乍起，一处山石崩落，林中众鸟骤然惊起，仓皇飞远。

　　少恭收起掌势，冷哼一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陵越，倒是我小觑你了。”

　　“若你此刻住手，答应我不再倒行逆施，留在天墉城，我们便可休战，避免不必要的伤亡。”陵越始终无法真正对少恭出手，一直步步退让。

　　“我意已决，何必再劝！”少恭合掌汇聚灵力，指间暗金流光波动，单手张开掌心挥向陵越。

　　陵越早已严阵以待，见少恭袭来，招出一把通体泛着紫气的宝剑，闭目诵诀以紫剑为介，唤出无数把寒冰凝聚而成的利剑，化成一道道光如同紫电飞快掠过，形成一张密网，将少恭的凌空一击生生阻在阵外。

　　少恭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一道道致命的攻击接连而来，所幸陵越的修为已入臻境，对少恭的杀招皆能从容化解。

　　然而陵越这种拖延时间的打法让少恭极为困扰，他怒目道；“杀又不杀，放又不放，陵越，你何时如此拖泥带水？”

　　说话间，少恭合手唤出九霄环佩，琴声铮动，煞气凛冽，一道道琴音若有实质一般带着破空之势向陵越袭来，陵越则挥剑抵御化解，目光坚毅。

　　“执剑长老！”赶到后山的几个弟子被眼前的一幕震慑住了。

　　“那不是欧阳少恭吗？他在做什么？”

　　“欧阳少恭，你胆敢对执剑长老无礼！”

　　陵越暗道不妙，对那几个弟子叱道；“这里危险，还不快退下，去找掌教过来！”

　　少恭斜睨了那群弟子一眼；“陵越，你想将我留在这里，可曾考虑过你的那些弟子的性命，若想看琴川的历史在天墉城重演，你倒不妨试试。仙芝漱魂丹虽然难得，我却也不介意费一番周折，只是为你不值而已。”

　　话已至此，看来少恭是无论如何不肯留下了。陵越攥紧手中的剑，若再一味退让，后果不堪设想。他不再多想，掌心发力，剑啸凌人，剑身紫晕骤然越加精纯，举剑飞身刺向少恭。

　　见到陵越终于主动出击，少恭满意一笑，展开双臂屏息聚起周身灵气，汇于掌心迎向陵越。

　　两人在后山上空化作一蓝一黄两道光影斗法，移动速度之快，相交之间绽出刺目的光芒，几可与天日争辉，山石倾塌，风沙迷眼。

　　一旁的弟子已然震慑于两人的斗争之中。

　　“那真的是欧阳少恭？”

　　“谁知道，没准是被妖邪控制住了，你们两个快去找掌教真人和大师兄过来，我们帮不上执剑长老，快去召集其他弟子！”

　　眼见几个弟子离开，陵越方松了一口气，不料稍有疏忽就被少恭一掌击向命门，陵越堪堪躲过，也反手回击，落空。

　　两人各自向后退开，从空中徐徐落下。

　　少恭旋身落地，随即单手托起九霄环佩，全力一扫琴弦，刹那间风起云涌，乌云遮天蔽日，大地震动。

　　陵越只觉五内受到沉重一击，四肢百骸传来剧痛，他忍不住呕出一口血，勉强撑起身子，却看到整座后山不断发出隆隆声以惊人的速度解体，无数的山岩携带着碎石滚落，那些曾经囚禁着妖兽的山洞一个接一个地坍塌。

　　陵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神经紧绷了起来，捂着腹部带着剑便向那处山洞冲去，然而来不及了，整座山轰然倾塌，烟尘滚滚，他堪堪刹住脚步，身前便被坠落的巨石挡住了去路。

　　“……”少恭随手挥去头顶落下的山石，眉宇微皱望向陵越的背影，心中微动。

　　却见山洞方向忽然金光大作，那些倾落的山石剧烈地震荡起来，其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少恭忽然感知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他剑眉微扬，已经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突然一声尖啸声响起，从乱石之中射出一道纯粹的金光，携带着破风的气势，若闪电般向着少恭飞来！

　　“崆峒印！”少恭惊呼一声。

　　眼见崆峒印竟将要落到少恭手中，陵越怎能甘心，飞身便要拦截住崆峒印，然而少恭却早已抢先一步将崆峒印引入手中，牢牢握紧。

　　陵越心下一凉，便失去了理智。

　　少恭全神专注于崆峒印，却忘了提防陵越，崆峒印一落如手中，少恭脸上刚泛起一丝笑意，便感觉心口一痛，有温热的液体从胸口汩汩流出。他怔怔地低下头，却见刺目的鲜血将一身白衣染得妖冶。

　　“把它交给我……”陵越将剑拔出，不知何时散落下的刘海遮去了他的半边脸，看不出他的表情。

　　“这样才像我所认识的陵越。”少恭勾唇一笑，抬手擦去嘴边不知何时溢出的血迹，“不过你以为凭这点伎俩就想让我妥协，也未免太小看我。”

　　两人站在失去了生机，显得有些荒凉的废墟之上，一时无言。陵越的剑杀伤力巨大，在少恭胸口刺的那一剑涌出的鲜血，不多时便将陵越送给少恭的那件白衣几乎染成了血色。

　　血液的流失，让少恭觉得微微发冷，他摩挲着印上的龙纹，淡然看向身前数米处的陵越；“你寻得的复活屠苏的方法就是崆峒印？”

　　“少恭，把他给我。”陵越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语气有些微地焦躁。

　　少恭指尖轻轻滑过崆峒印上的雕刻，目光流连；“古传崆峒印具有不老不死的力量，以崆峒印复活亡者倒也不无可能，不过百里屠苏本就是不该存在这个世上的人，若非凭借属于我的命魂四魄，世上早无此人。既然他已化为荒魂，那么即使是崆峒印也未必有能耐令他重生，恐怕你的希望是要落空了。”

　　陵越不理会少恭的刻意误导，执意道；“将崆峒印交给我。”

　　“崆峒印本来就是天界之物，不是你一介凡人能够掌控的，运用不当反会遭到吞噬，现在它在我手中，我自然会将它交给真正能够驾驭它的人。”少恭断然拒绝。

　　“它是复活屠苏的唯一希望，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次！”

　　“陵越，你对屠苏果然情深意重，”少恭恍然大悟道，“对了，我差点忘了，你对屠苏可不是简单的同门情谊！”他嗤笑一声，“龙阳之情，虽不容于世，不过我欧阳少恭也不是刻板之人。你对屠苏的痴情固然让我感动，不过这崆峒印，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交给你。”

　　“别忘了！”陵越忍无可忍地吼道，“屠苏是因你而死，你却还要夺走唯一能令他重生的机会，欧阳少恭，你当真无可救药!”

　　“哈，”少恭嘲道，“陵越，相处这么长时间，难道你还不明白，我本来就和你们是不一样的，别拿什么仁义道德来约束我，我本就是为了崆峒印才来到这个地方，既然落到我的手上，又岂有交给你的道理。”

　　“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带走它。”陵越彻底冷下脸，甩去剑上的血，剑锋直指少恭。

　　“各凭本事。”少恭倨傲一笑，从容迎战。

　　两人皆负了伤，力量有所下降，然而为了夺得崆峒印，皆全力以赴，每一招皆为致命的杀招。

　　几十回合下来，两人气力不济，一招相击之后皆呕出一口血，从半空之中跌落。

　　少恭勉强撑起身子，捂着不断涌出血的胸口，手上紧握崆峒印，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几乎昏迷过去的陵越身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忽然间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几近脱力地跪伏在了陵越身上，低垂着头注视着陵越清俊出尘的面容。

　　有温热的鲜血低落在陵越的脸颊上，陵越略微清醒地睁开眼眸，却对上了少恭那张原本清秀却因沾了血，显得妖冶异常的脸。

　　少恭冷冷一笑，拭去嘴角的血，突然一把掐住了陵越的喉咙，收紧手指。

　　“……”陵越无力地抬了抬手指，却始终聚不起气力。

　　“终究还是我赢了，”少恭有些气息不稳地说道，“百里屠苏是这样，你亦是这样，你们所信奉的道义，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可笑之至。”随着他手上力道的加大，伤口也随着扩大，越来越多的血涌出。

　　“……”陵越看着少恭的眼睛，无声地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何必这样看我，既然你一心想念你的百里屠苏，我便送你去见他，不好吗？”少恭轻声细语地说道。

　　陵越已经几近昏厥，少恭定定地看着他逐渐失去焦距的眼瞳，听着耳边有些空寂的风声，目光忽然有些茫然，似乎是想起了某些画面，不断收紧的手指也慢了下来。

　　风将他的发丝撩起，在两人之间轻轻飘荡，一时间整个空间似乎都岑寂了下来。

　　半响，少恭的手轻轻松开，有些无力地撑在陵越的脸边，长发垂下，随风扬起。

　　神魂即将散去的前一刻，桎梏突然松开，空气进入，陵越猛喘了几口气，有些难受地捂着口剧烈地咳起来，半天才缓过气来。

　　少恭看着陵越依旧有些恍惚的表情，勾了勾唇角，压低了身子凑到陵越的脸边，在他的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不会杀你，因为留着你还有用处。”

　　“少恭……”陵越的声线有些沙哑。

　　“你不是想知道龙渊的下落吗？现在连崆峒印也在我手上，我清楚你有多想得到它，”褪去了所有伪装，少恭的声音带着一些蛊惑人心的意味，温热的气息扫过陵越有些敏感的耳后，“想要救活你的屠苏师弟，就来……”

　　听到最后三个字，陵越的瞳孔猛然放大。

　　这时云岫和苏离恰好带着众弟子赶到，见到眼前的一幕无不如遭雷殛。

　　苏离惊怒地看着跪坐在陵越身上低垂着头的少恭；“少恭你在做……”声音戛然而止，他注意到了少恭胸口不断涌出的鲜血。

　　少恭闻声抬起头，淡淡瞥了一眼众人，回头似笑非笑看向陵越；“那便后会有期了，陵越师兄。”

　　“你……不准……”陵越吃力地抬起手想留住他。

　　然而少恭的身形飞快地淡去，转瞬便化作光消失不见。

　　“执剑长老！您没事吧！”少恭离去之后，众人这才方如梦初醒，奔向陵越身边，为他查看伤势。

　　从昆仑山上下来，他跌跌撞撞行走在山间，血流一路，随着体内血液的流失，他的目光渐渐涣散，思绪也渐渐飘远，脚下的步伐渐渐变得迟缓无力。

　　为什么不杀我？临走之时陵越的目光清清楚楚地传达着他的不解。少恭有些讽刺地勾起嘴角，为什么放过陵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自己留下这样一个心腹大患，这种行为若是从前的欧阳少恭，恐怕是要鄙弃不已。

　　只是那一瞬间，忽然想起了许多不该想起的事情，有些已经陈旧，有些却恍如昨日。

　　一路艰难前行，呼吸越来越微弱，身体仿佛坠入冰窟，寒气入骨。少恭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也不知能往哪里去。

　　脚踝一软，少恭不由向前跪坐了下来，双手无力地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的眼前突然仿佛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裙裾飘然，目若秋水，向他伸出手；“夫君，等你好久……”

　　“巽……芳……”少恭迷茫地向着那身影伸出一只手。

　　然而还未来得及触及那双手，雾气渐起，那人微微一笑，收回手，转身便向着远处走去，恍惚间，又似是一个男子俊伟的背影，长发纷扬，蓝衣负剑，渐行渐远。

　　光芒散去，原地站着几个模糊的身影。

　　“欧阳先生，终于等到您下山了，我们坛主已经等候多时，请随我们回青玉坛吧。”

　　少恭再也支撑不住，颓然扑倒在地，疲惫地阖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