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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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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恭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青衡进的大殿,陵越已经命人将青衡的所为告诉了云岫,让他自行发落。
云岫已经说不出什么了,为什么这欧阳少恭面个壁也能出幺蛾子?说到底就是青衡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净给他惹麻烦!他瞪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青衡;“他怎么样了?”
“回禀真人,师兄只是有些骨折,身上并没有其他伤处,至于为什么会昏迷……少恭也不是很清楚。”
“罢了,”云岫一挥袖,“搁到后室去为他处理好伤口,等他醒来再说。”
两名弟子将青衡抬到后室去,少恭便向云岫请缨为青衡疗伤,云岫记得少恭曾经为其他弟子解过瘴气,自然也是相信他的能力的,便让他进去了。
夜间,后殿里,青衡迷迷糊糊醒来,感觉小腿疼得厉害,心中便有些懊悔自己吃饱了没事干跑后山去找欧阳少恭的不痛快。正当他自哀自怜之时,突然感觉眼前有人影晃动;“谁!”
“青衡师兄你醒了?”这声音挺好听的嘛,不过怎么感觉有点耳熟?
“师兄感觉伤口如何?”
“你……”青衡揉了揉眼睛,想看清楚眼前的人。
“难道师兄是被那妖兽踩糊涂了,怎么连师弟我都认不得了?”
眼前渐渐清晰,青衡终于看清了欧阳少恭那张虚伪可恨的脸;“欧阳少恭?怎么是你!我,我这是在哪?地府吗?”
少恭面带微笑,手上轻轻一使力,青衡的整张脸都扭曲了,发出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少恭这才满意地说道;“师兄莫要胡言乱语,这里是后殿,你的小腿受了伤,掌教命我在这里照顾你。师兄现在感觉如何?”
“我,我的腿……”青衡一脸凄惨。
“已经为你固定好了,只是接下来一段时日都要辛苦师兄呆在床上了。”这样他也可以安心在后山研究解开禁制的办法,而且,至少在他离开天墉城之前应该都能保持清静了。
“……”青衡看着少恭显得格外亲和的笑脸,感觉天昏地暗。
这时,陵越走了进来,看见少恭对一脸惊恐的青衡笑得格外亲切的场景,轻咳了一声。
“师尊。”少恭站起身来。
“可好些了?”陵越问青衡。
“多谢长老关心,青衡好多了。”青衡有些难为情地说道。
“那就好,”陵越点点头,“我已经同掌教真人和你的师父商量过了,同门有难,袖手旁观,没有尽到师兄的责任,你与今日的那几位弟子都应当严加惩处,你可有异议?”
被陵越亲眼目睹,青衡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摇了摇头。
“你的几个师弟明日开始便去后山面壁十日,念在你受了伤,待你复原之后再去领罚吧,”陵越转过身,对少恭说道,“这次你临危不惧,表现不错,我已经向掌教求情,免了你思过五日的惩罚。”
“……”少恭有些没反应过来;“可是弟子这次犯了大错,私带苏归下山,太过鲁莽,不但违反门规,若苏归出了事,更是对不起师尊和大师兄,弟子觉得自己还需要在后山中好好反省一段时日。”
“你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就已经很好,下次不要再犯就是。”
“话虽如此,不过青胥和苏归是同弟子一起下山的,断没有他们受罚而弟子却独善其身的道理,如此轻易免了弟子的惩罚,于理不合。”
“怎么?”陵越转过头看着少恭的脸,眼神莫名道,“难道这面壁还是好差事,要你抢着去做?”
少恭才猛然醒悟到自己拒绝得太过刻意了,他缓了缓语气道;“弟子只是觉得对不起同样受罚的师兄他们罢了。”
“放心吧,云岫对你们已算是网开一面了,”陵越示意少恭随他走出了大殿,“其实我让云岫免去你的处罚,还有其他的缘由。”
“……”少恭看向陵越。
“明日我要去拜访一个许久未见的故友,本想让苏离随我同去,不过近日天墉城杂务繁多,苏离抽不开身,便想让你随我去。”陵越道出了个中缘由。
少恭正想推辞,陵越对他微微笑了一下;“今晚便早些休息,明早做好准备随我走。”
少恭;“……”所以这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是吗?
第二天少恭穿好弟子服正要出门,苏离却敲门进来给了他一个包裹,少恭打开一看是一套白色嵌蓝边的广袖常服。
“师尊的友人素喜淡雅,你把它换上吧。”
少恭换好衣服便去找陵越,穿着一身白色道袍的陵越已在山门等他,见他来了,说道;“你还未曾修习过御剑之术,这次便跟我一起。”
“师尊……”少恭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我们会去很久吗?”
“明日便可回来,怎么了?”
少恭放下心来,摇了摇头;“那我们便启程吧?”
站在剑上,为了防止陵越看出破绽,少恭只能扶着陵越的腰,耳边狂风凛冽,脚下是山河万里,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腰间的手掌传来温热,少恭的手指有些紧张地微微扣住他,陵越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少恭可是在紧张?”
少恭少不得顺着他的话;“初次身处高空,难免紧张。”
“待回到天墉城,我教你御剑之术,多试几次便习惯了。”陵越微微偏过头,对少恭说道。
“多谢师尊。”若还有机会的话。
陵越的御剑之术日行千里,黄昏时刻便来到了那位故人的洞府所在的深山上。出于礼节,陵越在半山腰落了地,带着少恭向上走去。
山中薄雾渐起,不多时周围的草木皆变得隐约,山间万物似乎皆成幻象,两人也察觉到了异样之处。
少恭望向依旧沉稳的陵越,见他转过来对自己微微一笑,然而不过仅是眨眼功夫,那人便也没入了迷雾之中。待少恭向着陵越消失的方向摸索过去时,那里已是空无一人。
果然是陷入了某种迷境之中。少恭暗想着向前走去。在迷境之中不可随意行走,否则一不小心就踏入了绝境,再不能回头。
眼见着少恭从眼前消失,陵越相信凭少恭的实力自然能找到办法脱身,只是几十年不见,没想到东冥会在自家洞府前设下迷境,真是失算了。
他向前走了许久,突然眼前一片豁然,却看见自己身处于一株高大的古木下,手上抚触着斑驳的年轮,也不知这棵树活了多少年岁。说不出名字的细小花瓣飘零着落下,清风徐然,前方传来琴声清越,似曾相视,陵越循声上前,却看见树下一人端坐,手中轻抚琴弦,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痕。
少恭仰望着眼前突兀出现的天墉城,带着迷惑顺着石阶向上走去,身边不时有弟子走过,却对少恭视若无睹。
走过一座座屋宇高塔,少恭看见了那座熟悉的宝殿,高台之上站着一个白发蓝袍的身影,那人的面容似曾相识,然而少恭却怎么也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他似乎专注于远方的连绵青山,目光深沉而柔和,带着难以言说的怆然。
少恭缓步走上台阶,视线始终停驻在那人身上。
“你是何人?”白发之人的面容并不年轻,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的沉淀,虽无老态,却似一把在时光中打磨得越发内敛的宝剑。
少恭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人竟看得到自己。
“在下偶然路过,被此处风光吸引,斗胆擅入,不知是否打扰了真人清修?”
“这里除了本门弟子鲜有人光临,相逢即是有缘,坐下来喝杯茶如何?”不知何时,两人的身边出现了一张案几,两张坐垫,和一副茶具。
少恭欣然应邀坐下;“在下见真人独自一人眺望远方,可是在怀念一些人事?”
真人笑容浅淡,手上为少恭斟了一杯清茶 ;“这位公子果然心思通透,不过,那些都是太久以前的事情。其中许多,我已然不能记起,每日总会有片刻时间,在这高台上,偶然想起些许画面,缅怀罢了。”
少恭轻抿一口清茶,入口带着淡淡的桂兰香气,甘醇浓郁,回味悠长。
真人细细看了一眼少恭的眉目,笑说道;“公子的面容似曾相识。”
“在下也觉得真人面善,莫非曾经在哪里见过?”少恭扬起修眉。
“天下之大,也许曾经擦肩而过,却又因缘际会在此重逢,也不无可能,看来我与公子甚是有缘。”真人举起茶杯,“以茶会友,若能以琴声相和,岂不更妙?”
少恭洒然一笑,手中祭出九霄环佩,在这高台之上,向着昆仑群山,无边天地,奏响上古弦乐。
琴声尽,山河寂。真人久久不曾言语,少恭则低头轻抚着琴弦。
“听公子的琴声,忽然忆起了一些淡忘了的旧事,”真人目光悠远,“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等待一个不知是否已经过世的故人,也不知道多少年不曾再见过他……也许这个天地间早已经没有了这个人,轮回路上,也再不能寻得他的身影。不过我……”
“执念已深,”少恭对着他的眼睛说道,“在下与真人颇有相似之处,不过真人倾尽一生在此等候,少恭倾尽一生去寻觅,各人的想法不同罢了。”
真人轻轻摇头道;“若此生还能有机会,我又何尝不想去走遍世间,寻找他的足迹,然而这里终究还有我不能割舍的东西……忙碌一世,终于得了片刻清闲,却已是大限将至,旧日承诺,再也没有机会实现。”
“……”少恭看着他眼中的淡淡凄然,不知为何,心中笼上了阴霾。
“那如今公子可是寻觅到了你所思念之人?”真人将话题转向了少恭。
少恭扯了扯嘴角,眼中有微光闪动;“几世离索,我已不再奢求能够再与那人相守,唯一心愿便是能见她一世无忧,从此世世轮回再无我缘缠便足矣。”
真人默然,片刻方才说道;“劫缘二字,本就不甚分明。”
“她曾为了我失去一切,对于她,或者说对于所有人来说,我带来的劫数远远多于欢喜。”少恭苦涩一笑,“这个道理我一直都懂,只是不肯轻易屈服天命,总想着挣脱命运的掌控,这种想法直到现在我也……只是对于她,我想还是不再相见的好。”
两人沉默许久。
少恭深吸一口气,瞥了一眼案上的檀香,抬眼对真人说道;“时候不早,同伴在外等候,今日多谢真人盛情相待,在下也该告辞了。”
两人起身,真人对少恭说道;“公子琴声犹若仙乐,平生能闻此雅音也算一大幸事,想必日后已无机会再听公子弹奏。”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块系着玄色绳结的白玉壁,交给少恭,“既是初见的纪念,也是临别的赠礼,愿公子早日寻得归途,莫再孤苦漂泊人世。”
少恭轻轻抚过手中的玉璧,看着那真人越发熟悉的面容;“不知真人道号。”
“……”那真人轻轻一笑,说出两个字,然而少恭的眼前却渐渐迷蒙起来,那声音也分外模糊。
等到少恭的视野变得明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依然身处山间的小道上,手中赫然是那块温润的玉璧。
陵越惊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钟鼓苏醒,上古大战,天柱倾塌,天外传来渺渺之音;“太子长琴贬为凡人,永世不得为仙,轮回之中寡亲缘情缘,命主孤煞……”
画面一转,他依然身处榣山,枯叶萧萧而下,一个身影伫立在悬崖上茫然眺望远方,那是长琴的魂魄。突然他回首望向陵越的方向,面露凄惶,身形渐隐。
当陵越从长琴的最后一眼中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站在剑炉旁,炙热的熔浆在剑炉之中沸腾,烈火熊熊,一人目光迷茫地跃入火中,陵越伸手想拉住他,手指却穿透过他的衣角。
浮光掠影,长琴的残魂若无根的飘絮零落世间千载,历经无数次渡魂,每一世的残影俱如走马观花从陵越的眼前飞逝而过。
蓬莱,陵越走过残垣断壁,回首看天边残阳如血,喃喃自语道;“获罪于天……无所谛也……”
突然有人在他的耳边轻轻唤道;“陵越……”
陵越蓦然回首,却发现一身广袖白衣的少恭一脸迷惑地站在身后不远处;“师尊?”
陵越听到这声呼唤猛然醒悟过来,灵台清明,四周幻像散去,他们依然身处方才的小道。
陵越按了按有些酸涩的眼角;“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少恭望了一眼天边的云霞;“离刚才我们陷入迷境不过半个时辰。”
“是吗?”方才的一幕幕犹然历历在目,再看到眼前的少恭,不由有些恍若隔世之感,陵越的心情有些复杂。
“寞华?”有人在他们的背后惊讶地叫着陵越的道号。
两人回过头去,只见一个灰色道袍的男子有些惊愕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