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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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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执剑长老要收少恭为亲传弟子!”青胥的大嗓门将整个后山震得颤了一颤。
“何须大惊小怪。”苏离淡定地说道。
“可是,少恭才进天墉城不到两个月,入门弟子的基本功都没有打好,其他弟子必然不服啊!”青胥忧心忡忡地说道。
“师尊自有他的考量。”苏离说着将视线转向水潭边静心打坐入定的少恭。
其实师尊刚告知他这个决定的时候,他也有些难以接受,毕竟师尊先前还对少恭抱有怀疑,却为何一夕之间在态度上发生如此大的转变?不过不管怎样,以少恭的资质,若能得到师尊的指点,将来的修仙路途必然无可限量。
然而,少恭的内心却不似表面上那般镇静,他自觉越来越难以看透那个寞华真人.或多或少,他也能从寞华的身上感到对自己的疏远,这种疏远绝不是他对其他弟子表现出来的那种尊长与晚辈之间的距离,而是有些近乎厌憎的情绪。
同样的,他自己也不愿与寞华有过多的接触,既然两人相看两相厌,又为何要将自己收入他的门下,如此朝夕相处,彼此不痛快呢?
结束修炼之后,苏离带少恭去见了陵越。
两人到陵越房中之时,他正在监督苏归练字,面上还戴着昨日的青玉面具。
“苏离拜见师尊。”
“欧阳少恭拜见……师尊。”少恭犹豫了一下,还是改了称呼。
正嘟着嘴一脸郁闷的苏小归见到两人,眼前一亮,丢下毛笔,蹭蹭蹭几步跑了过来;“大师兄,少恭哥哥你们来啦!少恭哥哥你把小狐狸带来了吗?”
“一大早它就闹了别扭,不肯跟我出门,下次再把它带给你。”少恭笑笑说。
“噢……”苏归点头,又仰望着少恭问道,“大师兄说,你要当我的师弟了,是吗?”
少恭抬眼望向看不出表情的陵越,低头对巴巴地望着他的苏归点了点头。
苏归有些失望地皱起小脸,能和少恭哥哥一起练功玩耍,他是很高兴啦!不过,他本来想让少恭哥哥当他的娘亲的说,如果哥哥和师尊成了师徒,那少恭哥哥就成了他的师弟,他难道要叫自己的娘亲“师弟”吗?
陵越从苏归身后将他一把抱起,见他一脸纠结,便说道;“让你专心练字,一来人你就闹开了。怎么,不高兴少恭当你的师弟吗?”
“唔……”苏归揪着小手指摇摇头,“苏归当然高兴啦,不过,少恭哥哥比我大了那么多,我该叫他什么呢?”
“这些事,你和少恭商量便是,”陵越将苏归安放在席子上说,“现在,先把今天该练的字给写完,才夸过你进步,怎么又没了定性。”
训斥完苏归,他转身面向少恭,“虽然还未问过你的想法便擅自决定,不过如今看来,你也已经同意了我的决定,是吗?”
“能够成为您的弟子,是少恭三生有幸,又怎么会拒绝呢?”少恭直视陵越的眼睛淡然一笑,既来之则安之,这寞华真人虽修行近千年,可他欧阳少恭也曾沉浮人世千载,他不信仅凭这个寞华,能耐他何!
青玉坛一处僻静的院落内,屋中视线昏暗,一缕月光从纱窗外射进,空气中细小的尘埃飞舞。
赵政默默地抱膝坐在窗边,目光黯淡。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身黑衣的青玉坛坛主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跟随着两个弟子。
“听说,赵小公子今天一整日都没有出门,不知道是不是哪个下人冲撞了小公子,或者膳食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赵政漠然地背过脸去。
“呵呵,”坛主不以为意地一笑,“小公子还在怪本座,害你不得不与你的老师分开是吗?”
“……”
“小公子心有怨气,本座也不怪你,不过你可知道,现在害你们师生分离的,不是本座,而是你的那个好老师。”
“你在胡说什么!不准你无赖我老师!”赵政愤而起身道,“如果不是你,我老师不会被迫去什么天墉城,至今都回不来,若我老师有半点好歹,我不会放过你们这群坏人的!”
“果真是小孩,太过天真。”坛主冷冷一笑,“本座实话告诉小公子,数日前,本座的弟子刚从天墉城回来,欧阳少恭已经拿到了本座要的龙渊剑。不过那欧阳少恭却不肯与我的弟子一同回青玉坛救你,而是留在了天墉城。”
“我凭什么相信你。”赵政哪里肯信坛主所言。
“爱信不信,”坛主背过身去,“兴许他是在天墉城尝到了修仙的好处,想着从此长生不老,眼里哪里还有你这个学生呢?欧阳少恭此人,城府极深,冷酷无情,表面上却总是作出一副温和可亲,心地善良的假象迷惑世人,想必你也是被他的那副皮相给欺骗了吧?”
“我的老师是怎样的人,难道我不会比你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清楚?还不需要你来教我。”
“呵呵,你与欧阳少恭相识也不过数月,你以为他凭什么对你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百般照顾?”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赵政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深意。
“你还是个孩子,再怎么聪明,对于人心,你看得远远不够通透。”坛主笑了笑,“你可别忘了,你的身份。”
“……”赵政定定地看着他。
“何必这样看着本座,对于本座来说,揭发你的身份固然能换来一些好处,不过,本座要的东西,区区一个赵国,是满足不了我的。”
“既然你不打算告发我,和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本座只是让你看清楚,欧阳少恭可能从你的身上得到的好处,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你全心依赖,劝你还是仔细考虑一下。”说罢,他便带着弟子走出了房间。
屋内朦胧的烛光下,赵政的面容在飘忽的烛光下显得晦暗不明。
“坛主,那孩子……”身后的弟子欲言又止。
“哼,”坛主当然明白弟子的疑虑,他冷哼一声,“这个赵政,疑心甚重,莫说欧阳少恭的心不在他身上,就算欧阳少恭对他倾心相待,也未必能换得他的完全信任。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太过微妙,只需要稍微施加外力,便会格外脆弱,一拨就断。我倒要看看,一朝欧阳少恭彻底沦为孤家寡人时,”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林浅最近有些郁闷,自从上次她说了那些话惹得楚樾生了气之后,除了偶尔在训练场能看到他训练新兵,便鲜少见到楚樾的身影,从前他虽然也是对自己爱理不理的,可至少还能见得着人。
她叹了一口气,向着营外的旷野走去,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他。
果然,她有些欣喜地发现楚樾背对着她坐在一个草垛上,手上还把玩着那支骨笛。
“楚……”林浅漾起笑容,正想打招呼,却见他从草垛上站了起来,向着远方吹了一声唿哨。
天空中传来一声嘹亮的隼声,苍茫的天穹中出现了一个黑点,那黑点越来越近,原来是一只尚未成年的猎鹰,若一道闪电穿破重重云层向下俯冲而来,片刻便落在楚樾的食指上,扑腾了一下翅膀,一双鹰眼机敏地四处张望。
“今天做的不错。”楚樾抚摸一下它的羽翼。
“楚樾,这是?”林浅走上前去。
楚樾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猎鹰扑棱了一下翅膀从他的指上飞了起来,落在了楚樾的肩上。
“这是我偶然间发现的一颗蛋,好像是被母鹰遗忘的,便将它带了回来,没想到真的孵了出来。”
孵?林浅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了楚樾像只老母鸡似的抱着鸡蛋小心翼翼地等小鸡出壳的样子。
楚樾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你怎么出来了。”
“我,是来找你的,怎么这几日一直不见你出现,你都在忙些什么?”林浅背着手走上去。
“我在训练它,”楚樾偏头对上那双锐利的鹰眼,“教它学会送信。”
“可是,它是鹰啊!”林浅有些匪夷所思,“一般送信都要用信鸽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楚樾伸出食指,小鹰跳到上边,楚樾举高手臂,那小鹰一掌翅膀便飞了出去,在两人的头顶上盘旋着。
“你训练这只鹰,也是为了欧阳少恭?”林浅早已猜到他的目的。
“……”楚樾只是望着那只鹰不说话。
不可以再因为那个男人惹得楚樾和她闹别扭了,林浅暗想着沉住气勉强一笑;“有了这只鹰,若以后你再与欧阳少恭失去联络,便可用它传递消息,真是个好主意。”
“我不会让他再从我的身边离开,只要我找到他。”楚樾淡淡瞥了她一眼,转身向着兵营走去。
“阿翔,走了。”
那只名为阿翔的海东青鸣叫了一声,向楚樾飞去。
留在原地的林浅眼中闪过一丝怨气。
千里之遥的雁门外,李珩坐在一处人家院外的榕树枝桠上,手里抱着一壶从百姓家中拿猎物换来的酒。
边疆苦寒,百姓所酿酒也是用来驱赶寒气的烈酒,咽下一口,喉咙几乎要烧起来,不过对于长期忍受军中戒酒生活的李珩来说,也是难得的了。
他擦了擦唇边残留的酒渍,望着夜空中的疏朗群星,舒出一口气,到底还是喝酒解愁。
自打离开邯郸,那晚扰乱他心思的场景就隔三差五地出现在他的梦中,梦中的少恭在他的身下唤着一个陌生的名字,千觞,尹千觞……那是谁?
李珩捂住有些发涨的头,眉头紧锁,不由想起了前几日的那个梦,依然是陌生的场景,不再是少恭,而是一个圆圆润润的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叫着自己大哥,他从来不记得自己有过一个妹妹。
还有梦中那片不断出现的浩淼星河,那些离奇的梦究竟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李珩有些心烦意乱地又灌下一口酒,胡乱抹了一把嘴角。自从上次他寄回家书,附上了给少恭的书信,就没有了回音,也不知少恭是不是真的生了他的气。依少恭的脾性,不该因为这点小事而恼怒,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才回不了信?
这边关战事频发,自己身为主将自然是不得擅自离开的,能做的,只是早日结束一切,回到都城。到那个时候,他想……
想着想着,李珩突然嗤笑出声,摇摇头举起酒壶大口饮下,荒唐,荒唐啊!
一大早,少恭便带着小狐狸出了房门。从今日开始他就要和苏归一起跟随寞华一起修习仙术,顾不上照顾小狐狸,所幸现在的小狐狸已经可以不需要人照看地满山野去疯跑了。
走过练剑场,明显可以感觉到那些弟子的视线有异于往日。大部分人看似专注比划练剑,实则目光有意无意地瞄向他的身上,更有甚者,凑成了一堆交头接耳。
少恭耳力不错,那些窃窃私语一清二楚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无非是说他如何迎合苏离,央求他在寞华面前为自己说了好话,不然凭他一个新入门的弟子,如何能入的了寞华的眼。
那些弟子怎么看他,对于早已习惯了冷眼的少恭来说,倒也无所谓,不过有人却看不过眼。
“你们这些人,枉为仙家弟子,如此忘恩负义!难道忘了少恭曾经救过你们的性命吗?我看当日白水村之事,你们中有不少人也在场吧?”青胥义愤填膺地对那嚼舌根的几个弟子说道。
“青胥师弟,你这话师兄我就不爱听了!一码归一码,少恭他救了我们,我们自然心里感激,不过,少恭资质尚浅,也是事实。若今日换了其他任何一个弟子,我们都不会有意见,可是少恭入门不到两个月,就被长老纳为弟子,这坏了规矩的事,我们不能不管啊!”
“胡说,苏归也是一进天墉城就被执剑长老收为弟子,那时候你怎么不说规矩?规矩都是人定的,我看是师兄你妒忌少恭能成为执剑长老的弟子,才说出这种酸话来吧?”
“诶我说你这小子,今天是要和师兄我杠上了是吧?”那嘴碎的弟子捋起袖子就要教训青胥。
少恭见状忙走了过去,一把拉住青胥的袖子,对那弟子笑道;“青胥莽撞,我替他向师兄赔罪。”
那弟子斜睨了少恭一眼;“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充老好人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青衡师兄你!”
“青胥,罢了,”少恭止住正要发作的青胥,“何必因为小事影响你们的同门之情,我没有关系。你专心练剑,我先走了。”言罢对几人温和一笑,转身离去。
“这欧阳少恭脾气也不错啊。师兄,咱们别管他是不是执剑长老弟子了,左右我们都有自己的师父了,执剑长老收了谁当弟子,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旁边有通情达理一些的弟子劝青衡道。
“你们懂什么?这个欧阳少恭就是个伪君子,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他打什么算盘,哼,收买人心这种事情?想得倒美!”青衡冷笑道。
少恭来到寞华的门前,顿了一顿,轻轻叩响了房门。
“进来吧。”
少恭推开虚掩的门进去的时候,室内燃着熏香,陵越静坐下棋,棋盘边放置着一杯热茶,茶上热气缭绕,他的对面坐着苏归,专心地写着字,一个蓝衫女子端坐在他的身后,不时纠正他的姿势和握法。
见到少恭进来,苏归冲他眨了眨眼,偷偷瞄了身边蓝衫女子一眼,又乖乖低下头写字。
仔细看那蓝衫女子,原来是那日剑阁之中的剑侍,看起来起色已经好了许多,看来这新研制的药还是颇有效用。
“少恭拜见师尊。”
“嗯,”陵越将手上的黑子放下,看向他,“这位是我的剑侍,名唤含光,前些日子剑阁遭到突袭,她受了伤,不便镇守剑阁,我便将她调来照顾苏归,你叫她师姐便可。”
少恭依言向含光拱手道;“含光师姐。”
含光疏离地点头示意一下,便看向苏归,不再搭理他。
少恭回过头对陵越说道;“还未感谢之前在白水村师尊的救命之恩,少恭感激不尽。”
“你既已成为我的弟子,就不必言谢,”陵越语气中有了一点暖意,“只是下次切不可那般莽撞。”
“少恭明白。”虽然不知道为何陵越的态度变得缓和了些许,少恭还是顺着陵越的话应了下来。
“含光,你继续指导苏归,不可纵容他撒泼。少恭,你随我出来,我传授你基本剑法。”说罢,陵越便带着少恭出了门,来到了屋后的平地上。
少恭这才发现这执剑长老的居所之后,另有一方天地,从这里可俯瞰昆仑山方圆百里,对面便是昆仑山的最高峰,山中云雾渺渺,清风徐来,纵是心思纷乱如少恭,也不由生出片刻安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