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罗曼史》博物馆和脸

14、十四

　　（三十五）
　　路小佳到后楼梯口准备去抽支烟，却发现丁灵琳坐在第二层阶梯上蒙着脸，大约是在哭。
　　“你为什么哭？谁欺负你啦？”路小佳把烟和打火机都收了起来。
　　丁灵琳抬起脸来，想说些什么，又没忍住眼泪，哭得更伤心了。
　　“别哭啊。”路小佳看着丁灵琳，觉得再心疼不过了。
　　“叶开……叶开……把我甩了。”
　　虽然丁灵琳的用语完全错了。但路小佳已经决定至少得把叶开这小子打到哭。

　　下午放学后，叶开还是有种茫然的感觉。丁灵琳从中午就没有回来上课，上官小仙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安静地上完了下午的课。傅红雪在课间也没有找他。
　　他不觉得自己有错。不就是拒绝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吗？
　　“你还没放学啊。”事实上他已经决定去向傅红雪道歉了。
　　傅红雪看见叶开站在他们班门口，又不进来。
　　“有些笔记需要整理一下。”傅红雪早就不生气了。他自己检讨过自己，觉得这脾气来得莫名其妙。
　　“我陪你整理好不好。”叶开偶尔也扮一扮可爱。大丈夫能屈能伸。
　　谁让他完全不能习惯没有傅红雪的放学路。
　　傅红雪嘴唇动了一下，没声音。
　　“过来坐。”
　　叶开舒了口气。
　　“你觉得我还需要向你道歉吗？”叶开坐下来，直接把下巴磕在桌子上，用略显可怜的眼神望着傅红雪。
　　这都是演技。
　　“……事实上应该道歉的是我。”傅红雪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笔。
　　“我等你整理完笔记，然后我们一起放学回家？”叶开心想果然傅红雪是个讲道理的人。
　　“嗯。”傅红雪
　　两个人都不知道今天中午的矛盾是如何发生的，也不知道各自心中那焦躁的心情是怎么产生的，不过这一页翻过去总是好的。
　　路小佳还没答应要让这一页翻过去。
　　“原来你在这里。”路小佳走进了这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教室。
　　叶开刚想招呼他，就看见后面跟着进来的是满脸泪痕的丁灵琳。
　　“要是你先走了。那这件事总得拖到明天。我这个人喜欢今日事今日毕。”路小佳手里提着板砖，板砖这东西到哪个年代都不过时。
　　“你要做什么？”傅红雪一眼看见了那块板砖，立马挡在叶开前面。
　　丁灵琳开口说：“算了，算了，其实没多大的事。”
　　“叶开你知道你长得特别让我讨厌吗？”路小佳步步逼近。
　　叶开推开傅红雪，就直挺挺站在路小佳面前说：“如果你是打算帮丁灵琳教训我，我可以让你砸一顿。”
　　傅红雪没有说话，他看向丁灵琳。
　　丁灵琳知道傅红雪看着她。
　　“我们走吧，这样没意思。”她伸出手去拉路小佳。
　　“走吧，我已经没有生叶开的气了。”丁灵琳又说。
　　叶开却说：“要打就赶快。”
　　傅红雪急得把叶开往后狠狠拽了一把。
　　路小佳阴着脸说：“我不喜欢看有人欺负丁灵琳。”说完，他放下板砖，牵着丁灵琳走了。
　　“路小佳难道喜欢丁灵琳？”叶开疑惑道。
　　傅红雪说：“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去挑衅他是很愚蠢的行为。”
　　“你以为我打不过他？”
　　事关名节。
　　“忍耐需要的力量比发泄出来的力量更强大。”傅红雪说。
　　叶开的语文不是很好，不能表达出比傅红雪说出的话更深刻的话语。他只好回到座位上继续看傅红雪抄笔记。
　　傅红雪也坐了下来。他看着背对黑板，面对他坐着的叶开，心里想要是当时路小佳真要动手，他绝对不会忍耐。
　　“笔记做得真漂亮。”叶开啧啧地说。
　　“再有两个内容就写完了。真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
　　“要不你再说点刚才那个忍耐什么的高深的语言？”叶开笑道。
　　傅红雪把语文课本推到他面前。
　　“多读书，少打游戏。”
　　“叶开，快跑！”
　　“嗯？”
　　路小佳的条凳已经砸了下来。
　　“我说过，谁也不能欺负丁灵琳！”

　　（三十六）
　　儿童医院的VIP病房用的是粉蓝色长颈鹿与铃兰的墙纸。窗外是儿童医院新修的小花园。
　　叶开的头缝了七针，手缝了三针，神志清楚，情绪略暴躁。
　　因为丁灵琳一直在嚎啕大哭。她哭得连上官小仙也跟着落泪了。
　　“早跟你说过出来混的都是要还的。”阿飞叔叔站在床头笑道。
　　“我怎么知道他半路又拖了条凳折回来！要是我知道，现在睡在床上的一定是路小佳。”叶开嚷道。
　　路小佳也在，神情有些歉意。
　　“你不能这么激动。伤口会崩开的。”傅红雪也有些后悔。他觉得如果再早些告诉叶开路小佳又回来了的事，叶开应该可以躲过。
　　“飞叔叔我错了！都是我不对！路小佳是听了我说的话才这样做的！”丁灵琳哭道。
　　阿飞用手帮她抹了抹眼泪说：“怎么会是你的错，是叶开这小子没有礼貌。”
　　“喂！”叶开又嚷起来。
　　“是我的错，我自己承担。等一会儿我的家长回来。”路小佳闷闷地说。
　　这时，一个穿着黑西装，系着灰黑条纹领带的高个子男人走了进来。
　　“听说你把沈飞的孩子打了。”他的声音很低。
　　路小佳转身一看，叫道：“荆叔叔！”
　　“沈飞，关于这件事情我们还是出去谈吧。”那个男人对阿飞说道。
　　阿飞笑着同他走了出去，两人看来是旧识。
　　叶开指着丁灵琳说道：“能不能也把她带出去。还有，让她不要哭了。”
　　丁灵琳抽泣道：“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我又没说这事怨你。现在到吃晚饭时间了，你和上官先去吃个饭，再回来哭也行。”
　　上官小仙心里也怀着对丁灵琳的歉疚，便把丁灵琳搀了出去。
　　傅红雪却说：“叶开你太小气了。”
　　“不是，我是让两个女生先出去，才好问一问这位见义勇为好学生的意见。”
　　路小佳道：“就是那句话，不准欺负丁灵琳。”
　　这次，先说话的是傅红雪。连一向不八卦的他都问：“你是喜欢她么？”
　　“这还用问，简直就是爱呀。”叶开躺在床上，略显怨恨地盯着路小佳。
　　“我是喜欢她。但是和你们说的那种感情不同。我对丁灵琳是对妹妹的感情。”路小佳回答。
　　“借口好烂。”叶开当然不会相信。
　　路小佳深吸了口气说：“这里面有很多内容，我不能告诉你们。叶开，我和你一样。我不是跟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刚才进来那个就是我的家长。”
　　叶开讶然。
　　“你怎么知道我家里的事？”在学校里露面的虽然常常是阿飞，但同学们都不怀疑叶开父母的存在。
　　路小佳露出一丝笑容道：“我说过了，我们是一样的。”
　　“但是你的做法太激烈了。一个人要喜欢谁不应该受到别人的强迫。”傅红雪却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我只是看到丁灵琳哭得很厉害……”路小佳也明白自己下手太狠。
　　“就当是我活该好了。”叶开不希望路小佳太过自责，也不希望丁灵琳一直哭。在他心里，路小佳仍然是他的朋友。
　　“对不起。”路小佳还是说了这句话。而穿西装的男人也走到门口，敲门示意路小佳离开。
　　“叔叔在叫我，明天再来看你。”
　　病房里只剩下叶开和傅红雪两个人。
　　“其实，我不想大家为我的事情而不愉快。”
　　傅红雪却说：“他应该向你道歉。你也可以向丁灵琳道歉。朋友的意义不在于掩盖对和错。所以，我也要道歉。”
　　“如果我早点叫你，你就不会受伤了。我非常难过。”
　　傅红雪看着叶开，终于露出了伤心的表情。
　　“不，你不要难过。医生做过检查已经说没什么大问题了。”叶开慌忙地解释道。
　　“嗯。”傅红雪勉强地点了点头。
　　一直保持乐观，缝针做检查心情都不错的叶开突然也感受到了剧烈的难受情绪。只因他看着傅红雪，看到了傅红雪眼睛里面的悲伤。
　　两个人都流下眼泪。

　　（三十七）
　　由于丁灵琳把脸哭肿了，她不愿意去店里买奶茶。上官小仙提了一纸袋水果派和两杯奶茶过来，把奶茶送到丁灵琳手里，还拿出纸巾给丁灵琳揩手。丁灵琳傻傻地坐在楼梯口，捧过奶茶大大地吸了一口。
　　“你不用这样对待我。我知道你也喜欢叶开。”她说道。
　　上官小仙坐到她旁边，说：“你也知道是我告诉叶开的。”说的是丁灵琳找傅红雪那件事。
　　“除了你，还有人会告密。”丁灵琳说得很平静，一点也不像往常的她。
　　“对不起，我是喜欢叶开。但是我告诉叶开这件事的时候，只是提到你和傅红雪在外面喝咖啡。诶，或许你应该开心，叶开真的很了解你。他猜得到你在做什么。”
　　“那家伙当然猜得到。因为从小到大他都把我当做最不讲道理最任性的人。”丁灵琳哼了一声。
　　上官小仙把派递给丁灵琳说：“现在我也不会去给他表白了，再也不想了。”
　　丁灵琳说：“今天看到路小佳打他，我真的很难过，恨不得是我挨打。但是我搞清楚一件事，原来我还是不算喜欢叶开。”
　　上官小仙像是看一个傻瓜那样看着她。
　　“我是家里的小妹妹，上面还有哥哥。大哥和二哥都念大学了，只有三哥和我一样大。可是三哥从小就没有生活在我家里，而是被姑姑带到国外去了。”丁灵琳说得很落寞。
　　“你一定很想念你这个哥哥。”
　　“是，我很想他，很喜欢他。可是没有用，我只能远远地看他站在姑姑身边。为什么我的哥哥不能来关心我，和我玩？”
　　上官小仙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把叶开当做了你的三哥？”
　　丁灵琳只说：“好像是，又不是。他们长得有些像，不过性格不同。”
　　“可能你的哥哥应该是路小佳这样的。至少他会保护你。”
　　丁灵琳笑了笑。她心里也觉得自己和路小佳似乎存在着某种奇妙的联系。
　　“你有哥哥么？”她问。
　　“有……是爸爸和他前面那个老婆生的。”
　　“哦，对不起。”
　　“没，没关系，”上官小仙说道：“你说了你家的事。我也说一件我家的事好了。我妈妈是爸爸的第二个老婆。他们生了我和姐姐。我们两姐妹和妈妈一起住。爸爸他，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我们了。”
　　“而且，我姐姐现在也不在家里。她和一个男人跑了。”
　　丁灵琳睁大了眼睛。
　　上官小仙说：“现在你知道了我家的事，我也知道你家的事。我们两个都不可以把对方的秘密说出去。”
　　“我才没有兴趣说长道短。”丁灵琳手中的奶茶杯都见底了。
　　“那你以后还和叶开作朋友么？”
　　丁灵琳马上说：“要啊。还要让他请我们吃饭开电影。”
　　上官小仙笑着嗯了一声。她觉得丁灵琳虽然鲁莽，但在有些事情上真的比她要果断许多。两个少女加了餐以后就各自回家了，谁也没有兴趣再回病房去看叶开。
　　路小佳也回家了。但让他意外的是荆叔叔没有责怪他，还夸他干得不错。
　　“我太冲动了。”他自己倒是很内疚。
　　荆叔叔道：“这都不能怪你，全赖你爸爸。”
　　“爸爸也是因为姑姑……所以……”
　　“都TM是上一代人犯浑！”荆叔叔一如既往地骂道。然后两个人高高兴兴地去了家烤肉店吃到十一点打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