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离歌》林七巧

2、第 2 章

　　他带她到了程公馆，并告诉她，往后这儿便是她的家，一切都要听他的。
　　那天晚上，沈绮君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她想起爹娘，想起阿渝，想起和他们一同度过的那段快乐时光。
　　在日军还未攻进之前，她本可以和家人共享天伦。可一夕之间，北平燃起战火，尸横遍地，满目疮痍；一夕之间，她与爹娘生死永诀；一夕之间，她与阿渝天各一方。
　　一夕之间，人事更迭，沧海桑田。
　　夜风夹杂着刺骨寒意扑面而来，沈绮君不由打了个冷战。蜷缩着身子，竟再无睡意。她想哭，却哭不出来。愣愣地望着窗外的一片晦暗夜色，眼神空洞。直至天将晓时，才意识混沌地沉沉睡去。
　　待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
　　适应着光线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颀长身影。
　　他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那一株古树，长身而立。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他纡徐侧首。初晨的曦光擦过窗际斜射入内，映着他坚毅的面容，仿若神祗的俊雅不凡。见着是她醒来，嘴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清隽尔雅，倜然俊逸。
　　绮君不由因这个笑微微地恍惚了。
　　可是下一刻，她看着他嘴唇翕动，吐出的一字一句分明柔和，却让她霎时如至冰窖。
　　“沈绮君是吗？四年前因家变被迫随父母迁往北平，之后化名林筠，在北平隐姓埋名了四年，不曾为人所发觉。不知我所说的可有谬误？”
　　仿若雷击，她霎时睖睁。
　　“你怎么知道？”她近乎惶恐地看着他，音色里都带着显而易见的轻颤。那真的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她都要快忘记，可如今眼前的男子竟直言说出沈家的过往，这让她不由心头一紧。
　　他依旧笑着，可在沈绮君眼里看来，这笑中含了太多她看不透的情绪。
　　他说，他叫程少凌，与她的父亲是至交好友。她父亲生前曾将她与阿渝委托于他，他便将她接到身边。
　　这话让沈绮君略微松了口气，于是便放下了心防，低声询问阿渝的去向。
　　他道：“你弟弟已被杀害。”
　　短短一句话，让她感到自己似沉入水底，渐至窒息。
　　见她不语，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回雪流风般的嗓音低低响起：“你想要为他们复仇吗？那我们就来做个交易。”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这将彻底改变她的命运。她只想着她要让那些杀害阿渝的人付出代价，为阿渝和爹娘复仇。于是她愣愣地对上他的眼。他的眼眸就像是幽黑的深潭倒映着透彻的星光，深沉且明亮，可她却偏生看出了一丝冷意和疏离。
　　“好。”她颔首，眼中不可动摇的坚定竟让他微微失神。
　　他依旧笑着，只不过此番多了几分探究。
　　窗外的光线翻飞入内，映照在身上，带着浅淡的温暖，可她却只感到无尽的冰寒与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