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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卷二十四 ...
病好后,成德照例进宫内值勤,一场大病,将他折磨得面色青白,曹寅见了他略有些生疏的问好,如往常一样问候的声调里,隐隐约有了不同,成德已无力去辨别这种不同,在他看来,疏远和亲热,也只是一线之隔.
七月里,成德请了一月的假.将卢氏葬于京郊皂荚屯.
整整一个月,成德闭门不出.
过后几日,成德开始以楞伽山人为号,拿着鸡血石,去刻了好些印章,小巧玲珑的,随身携带把玩,康熙偶然间知道了,沉默许久,终究只落得一声叹息.
这般的纠缠牵锁,真的是为了他好么?
康熙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这个问题,他想过是否真的放他远走高飞,才是最好的抉择.
可是线在他手里,他舍不得放,起先或许是私心,现在更多的是怕,未来不可知的岁月里,他怕这一放,这一生都不知能否再见.
黑暗中,似乎有人靠近过来,康熙蓦地警觉
“谁?”
“皇上,是奴才.”
曹寅的声音,隔着漆黑的夜幕.轻轻的传来
“天色暗了,皇上没有吩咐点灯?”
曹寅的手摸索到怀里的火折子,正想划亮,却听康熙猛然一喝
“别!”
曹寅手一抖,听见康熙沙哑的嗓子一点点的在黑暗中铺陈,无力得很
“别点灯,朕想就这么静一会子.”
过了很久,久到曹寅几乎以为康熙睡着了,却听见康熙幽幽的问
“子清,你说,朕对他不好么?”
曹寅心头一跳
“皇上?!”
康熙扑哧笑了一声,在黑暗中仿佛嘲讽
“算了,朕是想糊涂了,对了,你可知楞伽的典故?”
“奴才隐约记得是佛学中的典故罢.”
“看来他是真的想离开,离开朕,离开这里,这腐朽的地儿,朕倒是也想,离开呢.”
“皇上多虑了,依奴才看,恐怕是容若的夫人才落了葬,他心里难受,才取这个号罢.”
“怎么见得?”
“白居易有《见元九悼亡诗因此为寄》夜泪暗销明月幌,春肠遥断牡丹庭.人间此病治无药,唯有楞伽四卷经.”
“哦?!你以为典出自此?”
“奴才愚昧,以为如是.”
康熙吃吃的笑了起来,黑暗中摆了摆手
“长安有男儿,二十心已朽.楞伽堆案前,楚辞系肘后.朕倒觉得是这个呢.”
两人都没出声,黑暗中,康熙的声音一点点的,飘散着
“今儿又是你一人值勤?”
“恩.”
“子清……朕,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曹寅张了张嘴,却最终颓然的垂下了头.
殿外的风刮得猛烈,格子窗的缝隙咯吱咯吱的响着,远处隐隐的有钟声传来.
曹寅忽然觉得面前看不清面貌的皇帝,可悲又可怜.
永远的那么自我怀疑着,顾忌着,担心的,又强硬的牵制着.
得不到的,他不愿意放手,在掌心的,他没有去珍惜,最终呢,所有的东西,看似他都有了,其实他什么都没有.
曹寅不说话,轻手轻脚了退了出去,回望身后空洞暗黑的宫殿,不由得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要活着,离开这里.
这一年,离他任江宁织造,还有六年.
明珠隐约觉得,自家儿子最近有些怪.怪在哪里,他却又说不出.
揆叙已经到了该入学的年纪,明珠本来打算找个有名望的长者来做塾师,不料被成德听了却道
“儿早先曾和顾兄提及,他也允了的,待过了夏,他便要来的.”
明珠吃了一惊,虽然他允了救吴兆骞的事,但是顾贞观对他却也是不冷不热,没想到成德竟请了他来做揆叙的馆师,那是再合适没有了.
“到底还是你做哥哥的上心.”
明珠笑着打趣成德,成德淡淡的道
“儿怕是让阿玛额娘失望透了,也幸好还有个揆叙在,否则,叫儿怎得安心.”
明珠脸色一变,这话听得他心里一阵刺疼,抬头望着成德的脸色,却是淡淡的,什么表情都没有.
成德却道
“儿想在后院盖一间茅屋.”
明珠奇道
“盖茅屋做甚?”
“看似风雅之事么,雨天在茅屋里听雨观花,也算一乐事罢.”
明珠对成德的事一向管得不宽,也只得由他去.
“你爱怎样便怎样,横竖只是间茅屋.”
八月里,这年的天气炎热非常,闷得很,却老也不下雨,乾清宫内堆置了好些旧年里储存的冰块,康熙正坐殿内,拿了边关来的八百里加急的快报,一叠声的喊
“宣成德和曹寅来见朕.”
两人正在殿外值勤,听见传唤,忙不迭的跑进殿内,还没来得及下跪行礼,康熙已兴奋的站起身,扬了扬手中的快报,兴奋得连嗓音都是颤抖的.
“吴三桂死了.”
成德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身边的曹寅早已跪了下来
“恭喜皇上!”
成德恍惚站着,康熙已许久不曾这样的开颜大笑,连年来的战事,或许终究压在他的心上,如今可算去了一块心病,怎不叫他开颜?
他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撩了衣摆缓缓的跪下身去
“恭喜皇上.”
康熙扬眉笑得意气风发,多日来的抑郁一扫而空
“起来起来,都起来,难得有如此好消息,来来来,咱们一起去御花园里走走.”
曹寅起先起来,拉了拉还楞在地上的成德,两人一前一后的跟在康熙身后出了殿门,曹寅见成德闷了头不吭声,只道他身子还不利索,拉了拉他的衣角,又指了指康熙,意思是别太扫了皇帝的兴,成德淡淡的笑,随在他二人身后.
大日头底下,也难为了康熙的兴头,御花园里树木遮天,倒也阴凉,侍从们在亭子里摆上瓜果,又拿了冰镇的莲子绿豆汤,三人在亭子里坐着,康熙兴致一来,说要下棋.
成德推说天热,有些头昏,只看着曹寅和康熙下棋,曹寅伸手捻了棋子,忽然笑道
“不知晓若是奴才赢了,皇上可有赏赐?”
成德心里一跳,忙忙的转了头去看康熙,康熙却面无异样,只爽朗笑道
“子清也是算准了朕今儿的心情好么?若你赢了,随便你开口便是.”
曹寅急忙起身,行礼道
“如此要先谢过皇上才是.”
康熙见他的样子,眼中流过一丝异色,却轻笑道
“这有什么好谢的,成王败寇么!”
话虽不经意,听在成德心里不知怎的只觉得别有意味,他也不说什么,眼看着他二人下棋,曹寅本就是个中高手,平常和成德下来也是不相上下,康熙虽然下得不错,却终究落了下风,明眼人一看便能看出,只是曹寅不知道在想什么,始终下得不温不火,每次就快堵死皇帝的棋子时,便另开一条生路,康熙下得皱起了眉头,成德却看得心惊掸跳,如此的戏耍,若是被康熙看出来,只怕不是一两句话便能安抚的.
下到后来,是康熙先失却了耐性,落下最后一颗黑子,淡淡的道
“朕乏了.”
曹寅一顿,起身告退,成德正想起身,却忽然听康熙不冷不热道
“容若留下,朕有话讲.”
曹寅抬眼望了望成德,垂下眼睑,静静的退下.
亭子里只剩他们两个,一时间静得连风声都听不到,康熙伸手拣着棋子一颗颗的往白瓷罐子里扔
“近来身子可大安了?”
“多谢皇上惦记,已不碍事.”
“朕前些日子连做梦,都梦见你缠绵病榻,生生的吓出一身冷汗来.”
成德骤然征住,定定的看着康熙,康熙却依旧捻着棋子,不曾抬头
“楞着做什么,朕的脸上还能开出花来?”
说着,抬起头,朝着成德看去,成德一窘,急忙的低了头
“容若只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康熙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棋子尽数扔进了罐子里
“你也不必说什么,原不指望你来谢朕.”
说完,抬眼却见成德脸色刹时铁青,方懊恼起来,耳边却听得成德道
“原来皇上眼中,容若便是如此不知好歹之人么?”
康熙心中痛悔,忙道
“是朕失言.”
成德摇了摇头,难抑眼中失落,惨淡道
“只怕是皇上存了这份心思,才会如此铁口直言,即便今日不说,总也有一日要说的.”
康熙顿时被他的话噎住,半句话也说不出来,眼见他面色一片惨白,心中巨痛,反复斟酌也只轻唤了一声
“容若……”
你该知朕啊……
你该知,朕做的百般千般事,都是为了你好……
世人总以为,一句为了你好,可抵那千般过错,却往往忘记了,那里面藏了多少的私心欲望,终究将想珍惜保护的人,伤害得遍体鳞伤.
“容若病体残躯,不值得皇上如此用心,皇上若无他事,容若先告退.”
说罢,起了身,才走到亭子台阶处,却听见身后人委委屈屈的唤
“容若……容若……”
狠心闭了闭眼,跨了步朝前走,谁知一脚踩空,整个人软软的朝地面栽去,身后猛然一声惊呼,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定下神来,人已在康熙怀里,康熙满脸怜爱,将他死死拥在怀里,只说了一句
“可吓死朕了.”
话没说完,已将脸埋进成德肩窝处,不住的磨蹭,最后停住,成德只觉得肩窝处一片沁凉,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起来,纵使当日里已心硬如铁,也有清泪漫上,终究模糊了面前这烂漫夏景,只余面前鲜艳艳的明黄.
那日里,陈扒皮的诊断,他都知道,躺在帐内,心一点点的下沉,沉进无止境的深渊.
生命,已然在倒数,那些年华,已不再如水,每一天,都能听见黄泉的水,仿佛就在耳边咆哮,血红的蔓珠纱华,就在彼岸年年的花开花谢中,迎着他已知的宿命.
面前的这个男子,该如何放手,倘若有朝一日,他撒手离去,他该如何去承受?已经可以窥见的疯狂,让成德心悸.
玄烨,为何你始终学不会放手呢?若是前些日子放了成德,于你于我,于苍生,都好……
九月里,有人上了参明珠的密折.
康熙翻开的瞬间,只觉得头轰的一声,炸了开来,三藩的事好不容易顺心了些,却又出了这乱子.
参明珠的罪名,是结党营私,贪财纳贿,卖官鬻爵.
哪一样,拿出来,都是革职查办的大罪.
时明珠已任武英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底下毫羽颇丰,朋党林立,抖上一抖,也能牵连出一长串,明珠的作为,康熙并非不知,也不是故意庇护,只是事情尚不到大刀阔斧砍伐的地步,康熙本意也是懒得去动.
更何况,当年应承了容若……
嘴上不免一丝苦笑,当年答应时,恐怕并想不到今日的局面罢.
将折子啪的一声摔到案上,转手取了别的折子,忙到快二更,殿外传来梁九功的声音
“皇上,夜深了,身子要紧,早点安歇罢.”
康熙抬起头,有些头昏眼花,眼前的烛火不住在眼中跳跃,好一阵子才缓和过来,应了一声,起步走了出来,宫人们急忙上前,侍侯着梳洗了,灭了灯.
成德在殿外值勤,看着殿内灯火辉煌,一直不灭,心底到底有些心疼,恰巧梁九功端了夜宵从他身边走过,忍不住问了声
“皇上还在看折子呢?”
梁九功一看是他问,急忙笑了道
“可不是,这些日子外臣们的事也多,夏末了,各地的旱涝情况也都能报上来了,户部那几位更是见天儿的在朝上哭,镇日里哭着说税收太重,灾情太重,变着方儿的要国库拨银子赈灾,三藩的战事也有些吃紧,也少不得要银子,皇上也是为难呐.”
成德听他说了一通,抬头看了看依旧灯火通明的大殿,轻轻说了句
“不管怎样,身体要紧,梁总管,得空劝皇上歇了罢,国事,总有法子的.”
梁九功看了眼成德,心想我的爷,我说得再多也抵不上你一句话,心里想着,嘴里到底不敢说,也只得应承道
“那是,咱家早就劝了,皇上自己不歇息,做奴才的也不好勉强不是,瞧这眼看着二更了,唉……奴才们也有奴才的难处呐.”
梁九功说着就上了台阶,成德怔怔的站在夜风里,顶上的帽檐压得死沉,只看见面前的一方天,猩红的宫门,在夜色中关得死紧.
又过了约莫半柱香,乾清宫内的烛火终于灭了,一片静寂中,成德却听见自己的声音,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皇帝压了大臣的密折,底下人虽然不明说,却只道是明珠父子宠眷正深,也只得暗暗的磨了牙,想着来日方长.
孝庄近来越发的不理事,慈宁宫里深坐,闭门不出,只是在听了皇帝压折子的事后,长长的叹息一声,招了索额图进宫,话了一顿家常.
苏茉儿奇怪道
“怎么想起招索大人了?”
老太后怀里捧了大臣们新进贡的西洋猫,长长的指套在夕阳下散着镏金的色泽,眯了眼道
“好歹也是赫舍里的叔叔,我也不忍心见他落个一败涂地的下场.明珠那个人,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
“那老祖宗当年还提携他?”
“提携他是因为,他能帮着皇帝,可是千算万算,漏算了一着啊.”
“老祖宗说的是……”
“不用明说你也知道的,可怜见的,多好的一个孩子,偏偏是明珠的儿子.”
苏茉儿不忍心道
“老祖宗,我看纳兰公子那样的品行,宫里也找不出几个,明珠大人的作为,只怕他并不知道罢?”
孝庄冷哼一声,撒了手,怀里的西洋猫喵呜一声,扑到猩红的地毯上,姿态优雅的半卧着,眯起了眼.
“那小子机灵着呢,只是你不知道,明珠的作为,你道他不知道,他只怕,已经给他阿玛求了保命符了.”
“啊?!”
“就只看他小子,命里有多少的福分了,玄烨这孩子啊,到底是福临的儿子,父子两个都是一样心肠.”
孝庄闭了眼假寐,不愿再说,苏茉儿只好摒退了宫人,悄悄的退了出去.
康熙虽是压了折子,到底还是怕朝野中有些风言风语,谴了曹寅去市井里打探,不料曹寅回来,却带回了个叫人吃惊的说法.
“听说前几日徐乾学大人去了明珠府上,不知被明珠大人说了些什么,脸色铁青的出了府,说是此生不再上门.”
康熙听着,脑子里忽然想起,连忙问道
“这个徐乾学,不就是国子监里容若的先生么?”
“就是这位.”
康熙沉吟道
“既然是容若的先生,怎么会和明珠交恶?看来,其中定有文章.”
曹寅却道
“奴才另外还打听到一事,或许与此事有莫大关联.”
“哦?何事?”
“听说徐大人,最近和索大人走得很近.”
康熙直觉的皱眉
“哪个索大人?!”
“还能是哪个,当今太子的亲叔祖叔父,索额图索大人.”
康熙一顿,万没想到这个名字这个快又从别人的嘴里蹦达出来,前些日子,他才听说,太皇太后召见了索额图.
徐乾学……他依稀记得,成德万分的敬重这位先生,时常的提起他,而此前,徐乾学与明珠的关系也不算交恶.
如今居然和索额图攀上,只怕这其中,定有缘由……
康熙缓缓的眯了眼,目光犀利而狠毒.他站起身负手而立,沉沉的望着窗前的一片空旷.
朕可以不去管,你们之间的肮脏交易怀有何种目的,也暂时没有心情去理会你们之间的朋党之争,但若是波及了容若,朕,绝不轻饶!
窗外的风倏的大了起来,山雨欲来,风满楼.
成德这日本想去徐乾学府上探望恩师,刚走到门厅边,被明珠看见,随口问道
“要去哪里?”
“去看徐师傅.”
明珠脸色当即一变,道
“去他那里做甚?”
“做学生的去探视老师,也需要理由么?”
成德说着便抬脚要走,明珠厉声呵止
“回来!从今儿起,不许你再上他的门!”
成德心里猛然一惊,明珠从来不曾如此厉声与他说过话,前几日他曾听门内下人说徐乾学上次拜访府上,不知怎的与明珠在书房内发生争吵,他正想这几日休息便去徐乾学那边问问缘由,却不料明珠竟然反应如此巨大.
他转过身,抿了抿唇,将手中提的物品交给了随身的小桂,望着明珠道
“徐师傅是儿的恩师,阿玛今儿不把话说清楚,儿定然不肯依从.”
明珠心乱如麻,这几日朝堂之上,索额图步步紧逼,逼得他心力交瘁,徐乾学知道他一些底细,透露给索额图也是早晚的事情,到时候,天威难测,只恐大难临身,更何况最近天有异兆,已有人暗下说是他权大倾国,惹了天怒!
他此刻不得不步步为营,不敢行差踏错,索额图与他,只能留一个,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明珠叹了口气
“既然你想知道,阿玛便细细说与你听,那一日你徐师傅上门来,原是想……”
原来那一日徐乾学登门,是想让明珠替熊赐履说话,使皇帝重新起用熊赐履,然熊赐履此人在三藩案中与明珠意见相左,屡次在朝堂上反驳明珠的折子,并曾在朝上与康熙道
“国家方太平,以无事为福,道在休养绥定而已.今无故徙数十万安居乐业之众,移置穷荒不毛之墟,仓促逼迫,势逐刑驱,未有不生怼怨,众怒不可激.一夫称乱,所至瓦解,前事如此,可勿戒与”.
时康熙已生征战之心,哪里听得进去这话,一怒之下,将他罢免.
罢免了熊赐履,于明珠来说,反而算得上好事一桩,他哪里肯替姓熊的再去说话,因此对前来求情的徐乾学道
“你今日替他说话,却不知他来日他会否替你说话.”
“大人此话何意?”
“当日他曾在圣上面前说你,除了学问,无一是处.”
徐乾学不承想明珠说了这么一句,当即怒斥荒唐,面色赤红愤然离去,时过不久,便传出他频繁出入索额图府邸的消息.
成德静静听完这话,他已无力去辨别父亲此话里搀杂了多少真心和假意,他望着面前的明珠,止不住一阵阵的心寒,明珠在他面前,素来都是温和有礼,即使听多了朝野中别人的诋毁,他也始终觉得,明珠不过被权势,一时迷惑了心智而已,但如今,他的信念开始动摇,他开始怀疑当年恳求皇帝保下明珠,究竟是对是错?
成德手脚冰凉,坐在位子是呆了好久,才站起身,木然道
“阿玛,引火烧身,终究会自焚,儿只希望阿玛将来,不悔今日的行事为人.”
明珠被他这么一说,老脸顿时挂不住.
“你还小,懂得些什么,阿玛都是为了你……”
你字一出口,便望见成德的眼神幽幽的望了过来,无限的悲凉,他心上顿时一软,嘴里却强硬道
“阿玛自然有阿玛的道理,用不着你来操心!”
成德深深的吸了口气,强抑心中难以言说的失望和心痛,拧了眉,已觉眸中一片水色模糊,看不清面前的明珠.
“阿玛,儿永远记得,当年那个会和儿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阿玛.可是阿玛你自己,还记得吗?”
明珠一怔,蓦地里楞住,恍惚中,想起曾经布衣的自己.高官厚禄非所愿,志在水火拯黎民.
当年的壮志,去了哪里?官场这个染缸,终究还是将他染透,再也回不到当初.
明珠颤抖着,握住成德得肩头,他仿佛已经能看清身后的路,却已经欲罢不能.
“冬郎……是阿玛……对你不住……”
成德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瞪着面前的明珠,即便如此……这条铺陈着罪恶和贪婪的路,他还是要如此执迷不悟的走下去么?
心口,抑制不住的抽疼起来,浑身冰凉,仿佛旧疾复发,成德握手成拳,死死的咬着牙关,喉头一片滚烫,已分辨不出是疼痛还是刺骨,明珠见了他的样子,吓得急忙抱住了他,连声喊
“快去请郎中来,快去请郎中!”
成德瞪着眸子,早已看不清眼前的景色,喉咙里咯咯的响着,整个身子颤抖个不停,才养好些许的身子,哪里经得住如此的摧残,哇的一声,鲜红的血喷薄而出,染红了眼前的整片天空,石青的地衣上,斑斑点点的猩红,透着无比沉重的绝望.
成德的病,以前总当是小病,不碍事,明珠眼见着这次儿子在他眼前吐血,这才慌忙起来,半月来请大夫,访名医,奇珍药材,即便是现下里没有的,也费了许多心思弄到手,一样一样的搁进银铫子里煎了,滚烫滚烫的端进成德屋内,却始终不见成德好起来,依旧是青白的面色,情绪激动起来便手脚冰凉.
康熙听闻此事后早已派了三五个太医时常前往明珠府,每日里在殿内听太医汇报成德的病情,心内却清楚,那一天,终究是越来越近了.
堂堂的皇帝,却也有得不到囚不住的,早就认知的道理,在残酷的事实面前,犹显冰冷无情.
如此过了一月有余,成德病情稳定下来,太医来回话时也显得轻松许多,眼前康熙的面色已不象早先几日那样的难看,他一面批着折子,一面听着太医的回话,太医说的话,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多少,只偶尔恩了几声,表示他还在听.
太医回完话,恭恭敬敬的垂手在一边站了,过了好些时候,才听见康熙惊异道
“啊,原来已经说完了么,朕倒是没注意,这些日子也苦了你们,回府歇息些时候罢.”
太医心里忐忑,悄悄的抬了头,见圣颜一片祥和,还记得第一日去出诊,回来回话时,皇帝一叠声的问
“情况如何了,人可会有什么后患落下?用了药能全好么?”
如今一样的地方,一样的情景,只是面前的康熙,仿佛定了心神.
太医喏喏着告退,粱九功进来静静的点起了一盏灯,多嘴的问了句
“皇上,纳兰公子的病,大好了罢?”
康熙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抬起头,眉目皆隐在阴影里,幽幽道
“不过拖得一日是一日罢了”
小桂是在街上碰见曹寅的,当时他行色匆匆,拎了两瓶子的酒,一头就撞上了曹寅,手忙脚乱之下,手中的瓶子飞了出去,啪嗒一声摔得粉碎,琥珀色的酒撒了一地,空气中顿时浮起一股难以明说的醇香.
曹寅笑嘻嘻的故意板起脸
“好啊,趁着你家公子养伤,你倒是学回买酒喝了,看我不去向你家公子告状,叫他揭了你的皮!”
小桂看着满地的碎片,哭丧了一张脸
“我的曹公子,你可冤枉奴才了,奴才怎么敢出门来买酒喝,这是公子要的.”
曹寅啊了一声,嘴巴张得能塞下个鹅蛋
“你家公子大病初愈,要酒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喝呗!”
曹寅的神情,已经可以用见鬼来形容,皱着眉头二话不说拉着小桂就朝明珠府走
“走,我跟你回去,看看你家公子到底着了什么魔.”
成德喝酒的事,也算是明珠默许.
把身子养好了大半,却日日爱上了喝酒,成德喝酒喝得不多,每日里随身挂个小壶,走到哪里喝到哪里,淡淡的抿上一口,醉醺醺的在自家花园里,坐在桥头看着池子里的锦鲤,看那鱼穿来穿去好不自在,偶尔想起了,还拿了酒去喂鱼,时间长了,只觉得那池子里都有着淡淡的酒气.
明珠起先也劝过,却不知成德与他说了什么,到最后竟也默许了,觉罗氏觉得不好,几次三番的去劝成德,却劝不进去,回了屋就对明珠道
“也不知道冬郎中了什么邪,原先也只是逢年过节的喝上一点,怎么现在却跟个酒鬼似的,你也不去劝,反说他这是好事?!”
明珠讪讪的摸着鼻子,不吭声.
那日里他找了成德说话,成德只说了一句话,就将他噎得哑口无声.
“人说酒能忘忧,儿也想尝尝忘忧的滋味.”
说着这话的成德,笑弯了一双眼,那笑淡如春风,仿佛还是儿时的小小冬郎,一颦一笑都透着快乐,可明珠知道,他不快乐,这以后的日子,估计也快乐不了.
想到这事是他这个做阿玛的起的头,他有时候真恨当初为何将成德送进宫,到底还是误了他一生.
明珠抚着成德的脸,柔声道
“冬郎,若果真阿玛收了手,你就会快乐么?”
成德怔住,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自眼中滚下,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看着明珠,明珠叹息着,将成德揽进自己胸口,怀里的孩子依稀年幼时,鼻子一抽一抽的,泪却迅速的渗透了他胸前的薄衫.
“儿只是不想阿玛将来…….将来…….”
落得个抄家诛族的下场……
“傻孩子……阿玛知道分寸,何劳你来操心,你呀,管着自己就好.”
成德闭了眼,死劲的点头,心内却依旧忧心.
只怕阿玛,做得太绝,陷得太深,已难自拔.
那日之后,明珠也不拘着他,爱做什么便做什么,爱喝酒,便让小桂每日上街,哪家的酒肆新酿了酒,哪家陈年的好酒启了封,通通都买了回来,灌进成德随身的小壶子里,由着他喝去.
几日后康熙也知道了这事,楞了半晌,却只道
“既然他喜欢,便由着他,传朕的旨意,将这些年来进贡的陈酒和新酒,各取一坛,送到明珠府去.”
我写东西更新很慢,时不时的还会坑= =+
谢谢一直坚持看下来的各位亲们^^承蒙不弃,感激万分.
至于转载,本文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就不要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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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卷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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