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宛如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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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筝一脸黑线地看着我：“小姐，原来您没想起来啊？”
瞎搞。我又不是柳惜暖，能想起个什么鬼。
虽然晚筝这丫头主观意识太强，很多事情全凭自己臆想，可她毕竟是在柳惜暖身边最久的人，又能够为我守口如瓶，这种情况也就只能指望她了。我总不能到时候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穿帮，才来装作一脸无辜：呵呵呵呵，我开玩笑的。
要是这个世界里没有灵魂穿越这个概念还好，就算我说出事实来，大家也当我在说疯话。可要命的是『沧溟书』中就有类似的记载，说明这个世界的人们是有这个意识的。那套砖头书我还没看完十分之一，都不知道流宇大陆的人是怎么对待我们这种灵魂穿越者的，会不会烙上魔女的印记，像审判异教徒那样钉上十字架活活烧死。
到时候，就算我有心开玩笑，恐怕也笑不出来了。
不过不知道，被烧死以后，是不是能够机缘巧遇地回到我的时代……不不不，这个方法太铤而走险了。不到万不得已，穷途绝路，我是绝对不会去考虑的。
我翻了翻白眼，没什么耐心地催她：“快说。”
晚筝犹豫地看着我：“说来有些话长……而且……”
少废话。我打断她：“长话短说。”
晚筝咬咬牙，决然道：“子墨公子曾是小姐你心心念念爱慕着的人……”
“停停停！”我错了。捂着柳惜暖砰砰直跳的一颗小心脏，我诚恳道：“你还是从头说吧。”
晚筝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门。
这几天，在我的教育与鼓励之下，晚筝的话越来越多，底气越来越足，讲起故事来也越来越熟练。见她摆出架势，我赶紧端正学习态度，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状，继续收听由晚筝同学带来的第二期豪门恩怨广播剧。
本期的主要出场人物有，柳惜暖，徐子墨，徐函之，和柳传宗。
先徐子墨开始说起。
他今年刚及弱冠，比柳惜暖大了八岁，比容昭小了一岁，刚好与我同岁。他与柳惜暖是青梅竹马，从小在一块学习玩耍，感情甚笃。直到柳惜暖九岁那年，她被柳氏接到碧川王府，徐子墨则留在郦京守孝，两人才就此分别，至今已有三年未见。
我心说，妈蛋。这下完了。两人还是青梅竹马呢，从小到大一块相处的，敢不穿帮吗？
于是赶紧追问：“我俩怎么认识的？”
晚筝播音员仔细介绍说，徐子墨的父亲徐函之，是柳惜暖之父——也就是柳传宗将军的随行军师。徐函之头脑清晰，才略过人，跟随他出生入死，为他出谋划策，是柳传宗身边最信赖的人。徐函之原本是碧川人士，与妻子邵氏成了亲后，有了孩子不久，边境告急，徐函之便应征了军师，随着柳传宗将军一同赴前线作战。
因为前线战事吃紧，徐函之整整八年没有回过家一趟，只在心里无时无刻惦记着远方的亲人。柳传宗为了令他身无挂念，心无旁骛，又得知他家在碧川，便飞鸽传书给妹夫容旭方，托他照顾徐函之的家人。容旭方不负所托，将邵氏与徐子墨接入王府中，后来又因为徐子墨与容昭的年纪相仿，让他们一同入了家塾，做了同窗。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持续了八年，战况惨烈。最终因为担任主帅的岚国国君突然病逝，岚国陷入部族内乱，才以落月国的胜利落下帷幕。柳传宗终于回到了郦京，见到他日思夜想的晚夫人，过了十个月后，便有了柳惜暖的诞生。
而徐函之作为随行军师，因为赫赫有功，先皇在郦京赏赐了他一座宅邸，就在柳府的对街。徐函之干脆将邵氏与徐子墨接去同住。因为两家相近，来往方便，柳传宗也将邵氏与徐子墨视为家人，待他极亲，连书也让徐子墨在柳府的家塾里读。
说到这里，晚筝同学突然闭口不言了。
对于她的不专业与不敬业，我感到十分愤怒，并且表示强烈谴责。晚筝被我一番苦口婆心说得有些抬不起头，末了我干脆摆出柳惜暖的大小姐架子：“我让你说，你就说。”
晚筝咬咬嘴唇，老老实实地坦白：“可小姐您也曾说过，这段往事是禁忌，以后不许我再提。”
有内幕！我顿了一下，赶紧安抚她：“没事，我现在忘记了，过去的话都不算数了。”
她垂下头，轻声说：“晚筝虽比不上徐公子从小看着您长大，但晚筝也知道，那段岁月，是您十二年来最快乐最开心的时光。”
柳惜暖没有其他亲兄弟姐妹。虽然被全家人视为掌上明珠一般地宠爱着，但柳传宗时常要去巡查边境，晚夫人身体又一直抱恙。从她呱呱坠地那刻开始，只有徐子墨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对于她而言，徐子墨无疑是很特殊的。
这我能理解。
在柳惜暖眼中，他就像那亲切随的邻家哥哥，温柔聪明，风度翩翩。柳惜暖长到四岁那年，刚入家塾，徐子墨十二岁，成为历届京试中年纪最小的状元。等柳惜暖长到八岁，出口成章，一阕玄玉珠名动京城，十六岁的徐子墨早已成为当朝冢宰的门生，才冠天下。
依赖酝酿出依恋，仰慕蝶变成爱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本应该名为兄妹之情的种子，却在柳惜暖的心中开出了爱意的花朵。柳惜暖的视线开始跟随着徐子墨的身影，她不停地追赶着他的脚步，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跟在徐子墨的身边，与他并辔而行，花落满肩。
听到这里，我默了。
想我九岁那年，都还是小屁孩一个，根本就是懵懂无知。经常大大咧咧地勾着同班男生的肩膀，一起去游戏城打拳皇街机。再看看人柳惜暖，那时候都还不满九岁吧，却已经知道什么是喜欢了。如此早熟，令我汗颜，难怪古人通常十几岁就结婚了。
我估计是因为周围世界太无聊了，经常没事干的时候就探究探究内心世界。最后经过长期摸索，个个都成了心理学家，掘地三尺地把自个的心路历程来来回回研究个透彻。
据晚筝讲，柳惜暖当时是很痴恋徐子墨的。不知道徐子墨是没察觉，还是只当她是小孩心性，他一直温柔有礼，待柳惜暖如同妹妹一般。柳惜暖虽然不满两人间亲如兄妹却止于兄妹的关系，但却还是心存一份希望，期待自己快快长大，貌美如花，成熟到能够做徐子墨的新娘。
可惜好景不长。
八岁那年，柳惜暖以玄玉词晋封郡主，同年，锦绣天子赐婚，将柳惜暖下嫁给凌王府次子容昀，无疑是断了柳惜暖心中的念想。
晚筝虽然没说，但我看柳氏的反应，她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是柳传宗与晚夫人中间的哪一个人告诉了她。柳传宗应该不至于反对，我觉得应该是晚夫人。她清楚柳惜暖的心思，却因门第之见而不应允，也可能是为了巩固两家势力，因此才恳请天子授旨，将柳惜暖嫁给容昀。
从那以后，不知道柳惜暖做了什么抗争，在发现没有希望之后，她渐渐变得沉默寡言，不如从前那般天真活泼。又过了一年，岚国君王在经历了长达五年的内乱与蛰伏四年的休养生息后，终于率兵卷土重来。柳传宗与徐函之重新回到战场，最终落月国虽然也获得了险胜，柳传宗与徐函之却战死他乡。晚夫人身体不好，接到噩耗以后更是急火攻心，不久也去世了。
后来的故事，同我最开始从晚筝的口中听到的一样。柳惜暖被接到碧川凌王府后，为双亲斩衰二十五个月。而徐子墨则留在了郦京，守孝三年。两人之间，从此再无联系。
我沉默了许久，才说：“之前你说过，我因双亲过世，寄人篱下而十分苦闷。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徐子墨吧？”
晚筝的头埋得更深：“是。小姐不许再提，所以晚筝不敢说。”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帮我换衣服吧。”
晚筝帮我将头上的纱布拆了，抹了些桂花头油，用白玉发环将头顶发丝平分成两大股，简单地梳了个双平髻。我第一次发现，铜镜中的柳惜暖其实有着很俏丽的容颜。她的脸蛋尖削，杏眼玲珑，鼻子挺翘，樱唇小巧。唯一的缺憾是脸色太苍白，显得营养不良。我不知道柳惜暖是不是故意节食，损伤身体，但是听过她的故事以后，心里也对这个小女孩生出一些怜惜。
我随便挑了件看上去比较正式又好走的裙子袍衫，又胡乱找了件披帛缠着，带上晚筝出了门。
好像除了我和容汐夏以外，家宴人员基本已经到场，在正厅里说着话，其乐融融。容昀和容旸正围着一名挺拔清雅的男子唧唧喳喳。那人看起来最多二十上下，绣着淡青色滚边的锦缎绸袍衬着墨色的长发与眉眼。他的脸上有容旭方与柳氏的影子，但庄重多过俊美，严肃多过温柔。
他看见我进屋，转过头来对我笑了笑：“暖儿。”
不愧是凌王府的世子容昭。大家做派，果然名不虚传。
我行了一礼，移开视线。
容旭方正与另一名公子说话，身旁站着华光贵气的柳氏与其他两位花枝招展的侧妃。他显得很高兴的样子，旁观的女人们也不敢插嘴。正妃嘴角噙着一抹高贵大气上档次的笑容，而两位侧妃低眉顺眼，只是时不时掀起眼帘，悄悄打量着那名陌生男子。
哎呀，看来还是个帅哥不是。我伸长了脖子，越过女人们的遮挡，想去看看他的脸。
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那，突如其来的震撼直击心脏。我无法控制。
那种感觉，就好像站在辛德勒名单的灰白世界中，麻木又茫然的人群来来往往，红衣小姑娘是这片天地唯一夺目的颜色。又好像站在银座街区的十字路口，五彩霓虹灯与荧光灯交织出炫目的光影，绚烂迷人的色彩明明有那么多，第一眼却还是认出那个熟悉的轮廓。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我这样一个没有艺术细胞与感性思维的人，居然在此时此刻想起这样一句诗词。
不知道他是否听见我越来越快的心跳，还是听见我越来越紊乱的呼吸。正在说话的男子突然顿了一顿，侧过头来，看见了杵在门前的我，扬起一抹笑容，说：“惜暖。”
心头突然紧缩，然后又慢慢舒张开来，漫涌起一股温热咸湿的潮水，一路而上，几乎要溢出眼眶。
情绪受到荷尔蒙与神经递质的影响，是大脑的真实反应。它不会说谎。
这是属于柳惜暖的身体，这是属于柳惜暖的眼睛，这是属于柳惜暖的心。
她没有忘记他。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宛如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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