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醋海兴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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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之前的黑暗笼罩着苍穹，屋内一片沉静。只听见从遥远的地方隐隐约约传来的几缕鸟鸣，还有自己沉重而缓慢的呼吸声，浓稠地黏滞在一起。
我蜷缩在被窝里，蹬直双脚，打了个哈欠。
“小姐，你要起来吗？”晚筝这时候已经醒了，从暖阁外掀起帘来问。
我拖长音调模糊地嗯了一声，表示非常不乐意。
入冬以后，天气愈发地凉了。早晨一探出手就是冰凉的冷意，只想让人躲在温暖厚实的被窝里。我此时没什么睡意，但又不想起床，就拍了拍枕头，对她说：“你躺进来，陪我说说话吧。”
晚筝显得很局促的样子，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不合规矩的……小姐……”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丫头总是太实诚，太死心眼。见她诚惶诚恐的样子，我不好再要求，也只能说：“那你搬个椅子过来坐我旁边吧。”
晚筝应了一声，乖巧地照做了。
我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一条大虫，十分舒服地在床上滚来滚去。突然想到什么，停下来问，“晚筝，你说，宋应星是个什么样的人？”
晚筝估计觉得很是奇怪，她家小姐为什么突然要问起一个曾经拒之门外的人。但是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宋家大少爷据说聪慧过人，很是乖巧。虽然被宠得厉害，却没什么架子，宋府上下的人都喜欢他。但您刚来的时候并不太待见他，总说他浪得虚名。”
浪得虚名？我想起他那逗比的样子，觉得还真是不辜负这个成语的恩泽。
于是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晚筝突然想到什么，说：“对了，之前……似乎有一些关于宋少爷的奇怪传闻。”
都说真相往往就隐藏在传闻之中，晚筝接触的人比我多，知道的传闻也比我来得多。我的眼睛顿时亮了亮，一下子来了兴趣，问道：“什么样的传闻？”
晚筝说：“听说宋家少爷五年前生了场大病，几乎快不行了。可是后来却突然好了起来，从此性格也变得活泼了些。不过当时小姐和晚筝还没来，这些，晚筝也是听宅子里的老妈妈们说的，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我想想，觉得这很有可能。悬井洞天五年才开启一次，假设五年之前宋家少爷病故后，某个世界的灵魂穿越过来，变成现在的宋少爷，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我和晚筝又三言两语地聊着，期间还八卦了下她与阿龙的关系。结果晚筝小盆友被我闹了个大红脸，又急又羞地跑了出去。
我又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看了会书，最后迷迷糊糊地睡了个回笼觉。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庆幸的是，那夜徐子墨将我带回王府后，虽然只是说我贪玩迷路了，但柳氏是既焦急又生气。容旭方干脆演了个大黑脸，将我软禁在栖霞小居十日。这几天来，我不用去早课，不用去奉茶，睡到自然醒，单独开小灶，简直不能太幸福。
唯一不太好的事情是闲得有点慌。我闷在屋里，和晚筝玩玩五子棋和双陆棋。其余的时间，让她拿了基本落月国的律法给我看。容汐夏放课之后会来看我，我就带上她们打打牌搓搓麻将，时间过得也不算太煎熬。
我本来想让徐子墨帮找宋应星，但是他来得次数少。每次过来带了些书本，坐了一会儿，就走了。看到他平静无澜的脸，不知怎么地说不出口，最后还是放弃了。转念一想，反正也现在也回不去了，就不急于一时。
起床梳洗过后，吃完早点，我摸了摸肚子，走进书房本来想看会儿律法书，晚筝突然跑过来和我说：“小姐，瑞珠姐姐来了。”
瑞珠？这名字好耳熟啊。我想了想，总觉得应该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
晚筝看我一脸茫然，提醒道：“小姐，瑞珠是昀少爷的侍妾。”
我一敲手，对哦。又问瑞珠：“她来找我干嘛？”
晚筝摇摇头，也是不解，但神色里存了一分疑虑与谨慎，“小姐，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我点点头，心里也没什么当回事。
移步正厅之后，瑞珠已经等在那里。她今天穿了一身亮红绣彩的厚缎锦裙，□□半露，低敛的领口缀着一簇嫣然红梅，很是夺人眼目。云鬓高挽，缀着璎珞珠花，璀璨耀眼。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今天穿得这么花枝招展，是要过来干嘛。
“表小姐。”瑞珠迎了上来，很是亲昵地拉住我的手，“听闻你这几日禁足了，昨晚昀少爷还记挂着您，说怕您无聊，特意让瑞珠今天来看看您。”
我点点头，心里觉得很奇怪，这容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一脸茫然地看向晚筝，却发现她的眼光隐隐约约透着一股鄙视，就像千金小姐看着路边屠户家的女儿，又像婆婆看着自家女婿带回来的小三。
我突然反应过来，瑞珠这番话，看起来是关心我，但是无处不在炫耀着她与容昀的亲密关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让容昀来的。
不过她这炫耀实在是找错了对象，我又不在意容昀，何必和她置气。
我摸摸自己的脸，皮笑肉不笑地说：“也没有无聊到这种程度。”
瑞珠显然没有反应过来我的话中话，只是道：“表小姐别和瑞珠客气，以后瑞珠还得叫您一声姐姐。”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脸上洋溢着幸福，“刚好瑞珠也有了身子，这两天昀少爷老不让我出门，都闲得慌了。这两日您要觉得百无聊赖，瑞珠就过来陪您说说话。”
她多说了几句，东扯西扯，绕来绕去，云里雾里，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我开始觉得有点厌烦了。
我不太喜欢笑里藏刀的女人，表面一套，背地里又一套。虽然这些女人们身处在这个社会里，就像依附着男人的菟丝花，本身可恨却又可怜。但是这种成天要靠挤兑别人来找成就感的人，我实在是同情不来。
我勉强地笑了笑。
不知道这笑容落在瑞珠的眼里变成了什么意思，她显然很是高兴。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走了进来，和晚筝悄悄说了几句话。晚筝对我说：“小姐，汐夏小姐和徐夫子放课了，让人先行一步来通知您，他们过来看您了。”
我点点头，晚筝又说，“昀少爷也来了。”她看着瑞珠，脸色却不太好。
瑞珠笑了笑，说：“啊，昀少爷就是关心表小姐呢。表小姐，您真幸福。”
我翻了翻白眼。容昀他每次一关心，我都能掉一地的鸡皮疙瘩，我幸福个鬼。
又说了几句话，瑞珠突然有些不适地扶住了自己的小腹，表情扭曲而痛苦。
我看着她的模样觉得有些奇怪，随口问了句：“你怎么了。”
“我……”她摇摇头，光洁的额头上沁出几滴汗珠，马上又垂下头来。身子摇摇晃晃地，往我这边倒来。
我下意识地扶了一把。她的手微微发抖，却死死地抓着我的衣袖不放。我虽然不耐烦，但看在美人的面子上，还是尽量温和地托着她的手，“怎么了，没有事情吧。”
她摇了摇头，却将我撰得更紧了。黑眸氤氲着水雾，眼眶有些泛红。柔弱如无骨的身子微微蜷缩起来，一副被人欺凌的样子，却也不说是什么事情。
几步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一声“瑞珠”的焦急呼喊传入我耳中。
我抬头一看，容昀正站在篱笆门前，神色紧张地看着我与瑞珠。
瑞珠也一同回首望去，容昀唤了一声，赶紧朝她跑过来。
就在这时，她终于松开我的袖子，像被人推了一把似的后退几步，随后像断了线的蝴蝶一样向后倒去。不知道她是怎么计算的时间，在一声惊喘之后，她竟然能身姿矫健地完成了一个360度回旋转体再加一个漂亮的转身，准确地落入容昀伸开的双手里。
我突然明白了过来。被诓了。
我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虽然身处豪门贵胄之家，但是一点经验与危机意识都没有。对于宫斗与宅斗更是浑然未觉。没想到我不犯人的时候，人还是喜欢来犯我。
容昀将她身子扶正，心疼地替她理了理散落在耳边的头发。然后看向我，有些胆怯，却还是将她护在了身后，挺身而出地与我针锋相对道：“暖儿。”
我抿了抿唇，皱着眉头看着他，道：“我没有害她的理由。”
容昀，你有脑子的吧。自己好好思考看看，也应该知道当下是什么样的情况。
容昀斟酌片刻，将瑞珠护在怀里。然后转过头来，挺直了胸膛直视着我，目光坦然，不再闪躲，“我只相信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管如何，瑞珠是有身孕的人了。于情于理，你都不应该。”
我愣了愣。
这是第一次看容昀露出这样的表情。一直以来，我觉得这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少年，又自我又胆怯。也许是因为当了父亲的缘故，他现在看上去，比我第一次见到他时要成熟得多。我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也有挺身而出的一天，为的是他所在意的人。
那个人，不是他将来的妻子柳惜暖。
我突然有些替小姑娘不值。
断送了少女情怀，隐藏起缱绻心思。身无挂念地南下而来，就是为了要嫁给这样一个不会信任她，不懂得珍惜她，也不知道爱上她的人。虽然贵为郡主，却永远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人，也没有办法遇到喜欢自己的人。然后也许就在这高墙深院之中，想着不会再见到的人，过着不受恩宠的日子，消磨掉自己的一生。
如果之前我对柳惜暖的印象只是一个寄人篱下悲春伤秋的小姑娘，现在我对她的印象，却是个默默承受着这一切的勇敢女孩。
我的心头突然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怜悯与回护之情。
这副身躯归我暂有，我是保护定了。想欺负柳惜暖的，就先来问问我苏文清同不同意。
瑞珠低垂着头，小鸟依人地躲在容昀的身后，怯怯地看着我。只怪我眼神太好，没有忽略她隐在那一抹阴影之中的嫣然笑意。又黑又大地眼珠子上挑，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却带着几分挑衅地看着我。
呵呵呵呵呵，心机婊是吧。
想当年，小爷我玩杀人游戏的时候。骗得过众人，保得住队友，斗得过警察，闹得死凶手。装得一手好假，编得一口好谎，挡得一副好刀，控得一场好局，玩得一桩好策略，讲得一轮好辩护。
那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你现在还来和我玩心机。
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心机。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醋海兴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