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始料未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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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似乎出门去了，我想她的心情应该也很低落。有徐子墨带着，我们差人和宁氏报备了下，就直接带着各自的贴身丫鬟，轻装简从地出了门。
凌王府位于上九坊的天澜坊，出门左拐再左拐，走个几百米就是临安街。那是碧川的中心街道，干净而宽阔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派繁华景象。
再走下去就是歌舞兴盛的雪月坊，名字也起得风雅，其实说白了就是显贵们的商务休闲娱乐场所。标致妩媚的美人们站在店门口，笑着招呼过往来客，媚而不俗。暖玉温香，妙舞娇歌，觥筹纵横，丝竹迭奏，一派奢靡繁盛的气象。我挺好奇的，想去看看古代的歌儿舞女是什么样子的，但徐子墨明显有些迂腐，他一脸正经地拉住了我，让我一睹芳华的愿望落空。
我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甚是不满地跟上大部队。容汐夏右手拽过我的胳膊，左手牵着徐子墨的手，走在最中间，东瞧瞧西看看，很是开心。
我对于徐子墨的阻拦行为心存芥蒂，于是缠着他给我和容汐夏一人买了一串糖葫芦，几块芙蓉糕，一袋肉饼，又买了几本通俗易懂的话本子。后来我又发现有种类似飞行棋的双陆棋，当然还是徐子墨付的钱。一路逛下来，我满载而归，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哎！那边好热闹啊！过去看看！”她忽然高兴地叫了起来，扯着我的袖子就把我往别处带。我将手里的战利品交给晚筝拿着，回头很无奈地翻了翻白眼。这一掀眼帘，恰巧看见徐子墨微微上扬的嘴角，淡静安然，好像看着自己家里长不大的女儿。
这人也奇怪，眼神像一池秋潭。平静无澜，温柔得很，但总觉得有些深不见底。有些情绪掉落进去，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浅浅浮起。
我垂下眼帘，拔腿跟了上去。
“慢点，小心！”徐子墨的温馨提示被我俩很快地抛在后面。
容汐夏发挥身体优势，左躲右闪，领着我钻到了人群的最前边。我一看，原来是街边杂耍。
一个留着络腮胡须的男人身材高大魁梧，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短打，利落干练。一手执着软鞭，一手攥着铁链，铁链的末尾连着锈迹斑斑的铜质项圈，带在一只猴儿的脖子上。
那只猴子被打扮得人模人样的，穿着团绣小袄褂子，头上还戴了顶小小的黑色帽子，帽子的后沿里还缝了条麻花辫。它的眼睛大大的，圆溜溜地转，看起来机灵得很。手上还端着一只碗，里面装了一半的墨水。
旁边有一个脸颊黝黑的女人，打扮带着少数民族的特色。银冠翘翅，彩绣花衣，手上颈上都带着巨大的银饰环佩。她一敲起了铜锣，手环也跟着来回碰撞，叮当作响。
锣鼓声中，就听见男人沉声喝道：“起！”那只小猴子就飞快地蹿了出去，爬上男人身后竖起的三人高的杆子，咬下了顶端的那朵红绸花球，再一溜烟地爬下来。动作四平八稳的，碗中的墨水一滴都没有洒落出来。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容汐夏估计平时在王府里也很少看这个，眼睛都不转了，直勾勾地瞪着那只小猴子，好像恨不得将它抱回家养着似的。
男人又指挥着小猴子表演了两个节目，都是常见的戏码。什么水中捞月，什么直立行走，和动物园里的表演大同小异。表演完了，就又让小猴子拿起地上的一只大碗，走到围观的人面前，抖着那只碗向观众收钱。
女人就在旁边一边鞠躬一边陪着笑说：“各位看官，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吧。”
碧川虽然是燕州府的省垣，但毕竟不是京都，也不是陪都。这样子的节目不是天天都能见到的。围观的百姓看过瘾了，大部分都会丢个一俩铜板意思一下。稍微阔绰些的就丢个一两碎银，让女人笑开了颜，连声道谢。
小猴子捧着那只碗递到了我们面前，我想了想，从装月钱的锦囊里掏出十个铜板扔了进去。
凌王府虽然做派大方，照理来说应该不怕小朋友乱花钱的，可不知道怎么的，在小孩零花钱上控制得十分严格。我与容汐夏的月钱也就只有二十两银子，相当于也就是人民币两百块。平时随便上个街吃个饭买个东西就全部败完了，这够个毛啊。
容汐夏则毫不犹豫地从她的手上褪下一只沉甸甸金灿灿的手镯，哐当一声丢了进去。她抬起脸，奶声奶气地问女人：“可以将这只小猴子给我吗？”
周围传来一阵吸气声。女人也一愣，灼灼目光望着那只分量十足的金手镯，又看着锦缎华裙的容汐夏。回头和男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她柔声笑着道：“小妹妹生得这么可爱，这猴儿就是送你又如何。只是啊，它可不只是猴，还被大娘大伯当儿子来养。给你了，咱们怕是要伤心一段时间呢。”
容汐夏撅了撅嘴，最后恹恹地说：“那好吧。”
我十分欣赏地看了她一眼。这孩子虽然娇蛮任性，不过还是懂得君子不夺人所好的道理么。
女人领着乖巧懂事的小猴儿，又走到另外一边讨赏去了。但经过容汐夏这么一出风头，人群的视线显然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生得娇俏柔美，又穿得光鲜亮丽，自然十分夺人眼目。我听见人群里好像隐隐约约有人在讨论：“这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孩子啊，生得这么好看。”
容汐夏恐怕也觉得芒刺在背，有些不舒服。她缩了缩脖子，拉着我与徐子墨的袖子，转身走了。
我趁机教训她：“以后没事的时候不能在大庭广众下炫富，会拉仇恨的。”
容汐夏的眼神看起来十分迷茫：“什么是炫富？什么是拉仇恨？”
我解释道：“就是像刚才那样啊，你把金手镯往碗里一扔，这样大家都知道你有钱了。”
“那会怎么样？”容汐夏歪着脑袋继续问我。
我恨铁不成钢地说：“这样坏人就容易注意到啊，万一有人动了抢劫的念头怎么办？”
徐子墨这次不对我说教了，他点点头，表示也十分赞同我的观点。
容汐夏恍然大悟，随即撅起嘴，有些黯然又有些委屈地说：“我只是想买那只小猴子嘛。”
她耷拉着小脑袋，可怜兮兮的模样。我好气又好笑地瞥了这活宝一眼，却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背后一阵激灵，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
我转过身，回头望去，热闹的人群已经渐渐散去。街边只剩下络腮胡男人和黑脸女人正在收拾道具，把它们都装进两口大箱子里。江湖人手艺多，随身带着的东西也多。那口桐木箱子看起来都能装得下两个大人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抬得动。
徐子墨见我伫足，问道：“怎么了？”
“没事。”我摇摇头，跟了上去。
看完杂耍以后，刚好到饭点时间，也真是饿了。玉春山洞离这不远，我们就直接步行过去。我这人不知道该说是有些贱命好，还是崇尚简约的好。那日在凌云楼大摆盛宴，我吃着不畅快，今天在玉春山洞里素食清茶，我吃得倒觉得很是过瘾。
吃完饭后，我们又打包了些樱饼和梅花酿，走进张记茶坊里。
时值晌午，暖阳斜斜映入阁中，透过镂花木窗将室内染得透亮。少了往日热闹的闲谈争论，湖边树上几缕清澈的鸟鸣不时随着微风入阁，衬出难得的清净。
评书铺子前聚着好多酒饱饭足的街坊邻里，摸着圆溜溜的肚皮，瞪着黑滚滚的眼睛，专心听着那栩栩如生的传奇故事。一名蓝裳男子手持折扇站于桌案后，绘着虎眠清风的绢纸扇面将他的脸遮了一半，只露出一双星辰一般的眼睛。
我们远远一瞧，顿时有些泄气。今天是个年轻的，不是我和容汐夏喜欢的那个说书先生。那老头可有意思，应该是之前几次被容汐夏缠着追问“后事到底如何”的关系，一看见我们踏进门来，他下巴上的那撮小山羊胡就会跟着颤一颤。可他评书说得很好，确实是引人入胜。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我们还是找了个不远不近的桌子坐下，要了一壶普洱茶。
说书先生此时刚好讲到神隐之国的故事。他的眼睛灵活生动，像会说话一样。只是从扇后飘出略带鼻音的声音，为了配合评书中的剧情，时而刻意压低，倏尔又突然高扬，毫无说书技巧可言，也没有老评书先生那么抑扬顿挫。反倒显得有些矫揉造作，滑稽得可笑。
我皱着眉头，支颔看着他。总觉得这双眼睛，和这个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神隐之国奇巧异能，不仅仅限于上述所说！他们不仅能为画卷上所绘之物赋予生命，让它们宛如活物一般动起来，还能加入剧情与配音，做成动画与游戏。这样，就能够让人身临其境，过一把主角瘾！那动画和游戏要怎么呈现在眼前呢？神隐之民自有办法！他们发明了一个器物，叫做电脑，就和画卷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画卷上的画面不能动不能跑，可是电脑上的可以！怎么样各位看官，是不是觉得可棒？”
人群里有嘘声也有叫好声，我攥了攥拳头，深呼吸了几次，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心里此时又是震惊又是欣喜。动画，游戏，这些词在古代出现还勉勉强强糊弄得过去，但电脑这种词汇，一个从小生活在封建社会农耕国家的人，是怎么知道的？！沧溟书中如果没有，那么，只有可能是一个难以置信但却合情合理的解释——说书先生和我一样，也是穿越过来的。
徐子墨注意到他言辞之中的怪异之处，回头发现了我的异常。他皱起眉头，有些担忧地看着我。但我现在没空欣赏美男颦蹙，便错开他的视线，眼睛死死盯住那个正说得天花乱坠的教书先生。我觉得自己现在肯定是一副两眼放光，分分钟将说书人生拆活吞了的模样。
满意地见到各位看官好奇期待的神色，说书的男子“啪“地将玉扇一合，宽袖一摆手掌一转，扇尖直直指向前方。露出来的那张清秀面庞，年轻俊朗，嘴角微扬，充满朝气与蓬勃生机。
我又是一愣——卧槽！这不宋家那个逗比少爷吗！
容汐夏显然也认了出来，她指着宋应星，大声说道：“你怎么在这里呀！”
一群人回过头来，茫然无措地看着容汐夏。站在台上的宋应星露出一副见鬼了的表情，拼命地朝她挤眉弄眼，示意她别将把自己身份当众抖露出去。
但是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容小夏的眼神是不好的，理解能力是不高的。她显然没能顿悟人家的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下一句话又溜出了嘴：“宋应星，我是容汐夏啦！你怎么跑来说书了？”
我和宋应星同时扶住了额头。
人群开始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起来。宋应星趁着现在大部分看官还呆若木鸡，友好地挥了挥手表示，一溜烟地跑了出去，一下子就没影了。
我们这次出门，没有大人跟着，只有贴身随从。宋应星又是一个人，这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错过了，下次又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我心里一着急，一拍桌子，猛地起身追了出去。
“惜暖！”徐子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很快地被我抛到一边。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始料未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