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柳氏惜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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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儿？
谁？我吗？如此亲昵露骨的称呼，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晚筝很识趣地收拾好地上支离破碎的瓷碗残片，一语不发地躬身退了出去。
那身影见我发抖，也不知避嫌。只将我的手拉得离胸口更近，脸上关切地问道：“暖儿，你觉得怎么样？还疼不疼？还是会冷？”
我不回答。只是掀起眼帘打量起眼前这团火焰。
他是个稚气未脱的正太少年。眉眼如星，两颊有酒窝，长得很清秀。头上勒着镶金玉红抹额，身上衣裳也是团花簇锦的大红绫缎，衣身紧窄，描金箭袖，活脱脱有几分贾宝玉的姿态神色。按照剧情发展的尿性，我感觉他不是什么青梅竹马的表弟，也应该是什么一见钟情的表哥。
少年的那张脸灵动的很，什么情绪都往上写。开始是着急与担忧，看我醒了，变成如释重负的欣喜，后来看我光打颤不说话，又写满了悔意与后怕，看上去可怜极了。
看来穿越也不一定是件坏事，至少挺养眼的。我心中隐隐不忍，便回答他：“没事。”
声音一出口，我也能感觉到这副身体是个年纪尚小的女孩子。说话奶声奶气的，清甜可爱。
他果然又欢喜起来，见我不计较，便开始解释道：“暖儿，我不是故意打着你的，汐夏那臭丫头古灵精怪的，我已经骂过她了。”
这话听着古怪啊。打人的是他，骂那个叫什么嘻吓还是膝下的小丫头做什么。
他见我不说话，扁了扁嘴，漆黑眼里顿时泛起水雾，湿漉漉的黑眼地看着我，可怜兮兮地说：“暖儿，你还在气我吗？虽然都是汐夏不好，但这件事我也有错。要不是我在花园里拿弹弓打鸟儿，你也不会受伤了。”
我撇了撇嘴，听着有些不爱，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都已经十五岁的少年了，还在玩弹弓也就算了。莫说年少轻狂，但也应该懂得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担当。可他第一句话将不是都推给了那什么膝下，后面看我的脸色不好，才说到自己。这一点我有些看不起。
他似乎看出我有些不高兴，赶紧摇着我的手，展开磨人攻势，“好暖儿，好惜暖，好表妹，你就原谅表哥这一次吧？别和爹说，好不好嘛？”
我快被这小子摇掉一地的鸡皮疙瘩，无奈之下，只好安抚他：“好啦。”
他很开心地松了口气。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垂下眼帘。
这个少年，虽然面如冠玉，好看得很，我却并没有很喜欢。他脸上的关切是真的，但比起“我”伤得重不重，他更多在意的，其实还是“我”的重伤会不会害他被爹骂。
看这样子，肯定是平日里锦衣玉食，娇生惯养，被人宠坏了。
我俩正沉默着，晚筝很会挑时机地出现在帘子后面，端着重新装好的药膏走了进来。
少年侧过身子，伸手要去接。我趁机将手从他掌心撤回，将被子严严实实一盖，说：“让晚筝帮我敷药就行了，你先去忙吧。”
兴许是我拒绝的意思明显了些，兴许是我对他的语气生疏了些，他听完这句话后竟然愣了一愣。那双黑亮的眼睛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似乎想探究我在想些什么，半晌才垂下头道：“好。”
走到薄纱帘栊前，他一手抬在半空中，回头怯怯地望着我，似乎有些不舍地说：“我走了。”
“嗯。”我转脸冲他点点头。
听见他关门的声音，晚筝将托盘放在床沿上，轻声问道：“小姐的头还痛吗？”
我愣了一下。她不说我都没注意到，这药膏似乎是为我准备的。我手指摸上后脑勺，突然疼得龇牙咧嘴地叫了一声。上面不知何故肿了一个大包，难怪我就觉得脑袋这么晕。
晚筝吓得赶紧过来查看我的伤势：“小姐没事吧？”
她这么一惊一乍的冲过来，撩起的裙摆将托盘连同里面的药碗扫落在地。随着一声熟悉的清脆声响，浓郁又难闻的药味再次萦绕在我的鼻间。
我此时无声胜有声地选择了沉默。看来，今日不宜上药。
晚筝妹子也吓了一跳，接连摔了两个瓷碗，她的身子都微微发抖。赶忙蹲下去一个一个地将收了起来，一不小心，就被尖锐的碎片边缘划破了指尖，渗出几滴血珠。
我看着有些心疼，出言提醒道：“小心点，别握边缘。”
她不敢抬头，只垂首点了点头。将满地狼藉收拾干净后，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
趁这个没人的空当，我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昨天晚上，我还睡在丽江的客栈里。没有想到一觉醒来，一切仿古的东西都变成了真的。
我所在的地方似乎是里间，与外间以一撞碧纱橱隔断，开启的两门隔扇上挂着薄纱帘幔。
屋里的布置很是精致，看起来是富贵人家。桌上一尘不染，连拔步床的雕花漏格都没有积灰，看来这里的主人喜爱洁净，而且品位不凡。
我努力扒拉着身子，探出拔步床外瞧了瞧，床的一边是雕漆衣柜，另一边是高架面盆与黑木衣桁，上面挂着两件女子穿的素色绘花罗裙与薄纱披帛，看起来应该是“我”的衣服。不过，如此华贵的室内却没有梳妆台，感觉应该不是“我”的闺房。
想了想，我觉得大概是刚才那个少年的房间。他拿弹弓砸了人，情急之下，赶忙送了过来。
我突然恍然大悟，难怪刚才那个少年要露出那种表情呢。换做是我，有人睡在我的房间里，还把我往外赶，我肯定甩他一脸白眼。
唉，不可说，不可说。一说便是错啊。
很快，碎瓷能手晚筝小朋友再次走了进来。
这回她蹑手蹑脚的，像供奉神瓶似的捧着个药碗。拿到我床前后，又寻了处最平整的地方放下，拢了拢自己的裙摆。这才松了口气，展开白纱，拿着小勺挖了块药膏涂在上面，口中一边说：“大夫吩咐说，这药要敷上七天，七天之内不能濯发，也不能妄动，呆在房中养伤是最好。”
“嗯。”我顺从地扭过头，方便她将涂过药的药纱贴到伤口上。晚筝的手脚很轻，虽然还是有些肿痛，但那药膏很清凉，贴上去后，感觉灼痛缓解了许多。
我将身子转正过来，她又将纱布围着我的脑袋缠了两圈。
我悄悄抬眼看着她，这丫头生得很俏，小脸粉扑扑的，很是讨人喜欢。她的表情也挺多，一会儿喜一会儿忧，缠个药都能缠出一段心路历程来。大大的眼睛有些泛红，关心的情意也很真切，却不是针对真正的我。
想了解更多事情，理清目前的状况，就不得不开口去套话。我回想着刚才表现中的漏洞，思考怎么不露马脚地从她口中问些线索。想了想，便试探性地问她：“膝下怎么样了？”
她手上一僵，嚅嗫道：“汐夏小姐并未被责罚……”她急急补充道：“不过，二少爷也将她狠狠说了一顿，肯定收敛不少。”突然反应过来，她欣喜道：“小姐，您都想起来了？”
我翻了翻眼睛，看着游龙戏凤的房梁。果然，这是一道过不去的坎啊。
我转头去问她：“你跟着我有多久了，晚筝？”
“已经有七年了。”晚筝飞快答道。她在衣袖下绞着手指，显然有些紧张与不安。
七年时间，两千多个日夜。晚筝对她家小姐的了解，肯定比别人都要深。要从她口中套出消息是最方便的事情，要在她面前暴露也是最简单的事情。不如就赌一把吧。
我说：“方才我做了个梦。梦里有一个光怪陆离的国度，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平凡孩子。那个梦太真实了，以至于醒来以后，我差点都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里。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柳府的惜暖，还是那个叫做苏文清的普通孩子。”
我原本的声线有些中性，说话习惯压低声音。此刻的嗓音从另一副年幼的身躯中漏出来，居然变得空灵飘渺，带着一些哀伤，如同遥远云雾里传来的苍茫歌谣。
晚筝一听，随即涨红了小脸，有些激动地说道：“小姐您千万别多想，您只是累了而已，多休养几天一定能好的。您贵为柳家大小姐，又被圣上赐为玄玉郡主，这一点是不争的事实！”
我摇了摇头，“那种感觉你不明白的。就像眼前缠着白纱一样，迷迷蒙蒙的，很多事情都看不清楚了。就连我看自己，都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样。”
这话也没说错，这个身体对我来说，本来就是个陌生人。
晚筝急道：“小姐就像那璧玉一般的人儿，晚筝斗胆说一句，虽然您平时看着一副清冷的样子，也不爱笑，可是晚筝知道，小姐比谁都要善良！”她越说越激动，“是小姐将无依无靠的晚筝收留，赐了晚筝的名儿，让晚筝有幸跟着夫人的姓，还教晚筝读书识字，比谁对晚筝都要好！”
哎，原来是个面冷心热的冰山小姐，与面热心热的老实丫鬟。这倒好办些。
我挥挥手，让她靠近了些，低声在她耳畔说道：“晚筝，有件事情，你要帮我的忙。”
晚筝拼命地点头，乖巧得很，我看着好想在她脸上捏一把。
不过顾虑到形象问题，我最后还是忍住了。我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去说：“不知是否因为伤着了，我觉得脑子里现在混乱得很。有些事情迷迷糊糊的，记得不清楚了。这段时间，如果问你什么问题，你都要老实告诉我。”
晚筝老实巴交地继续点头，像只啄木鸟一样，“小姐，可要再请大夫看看？”
“请来也好。”我又说：“不过，我不想让别人为我担心。这件事情，就当你与我之间的约定，不要告诉第三个人，包括大夫也不行。”
晚筝立刻规规矩矩地答应了。
我十分满意。
果然小姑娘都是单纯好骗的。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柳氏惜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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