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以食为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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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白鹭书院出来以后，我带上晚筝拐进后花园。
和徐子墨摊牌谈过以后，前景明朗了不少，心中的疑虑少了许多，脚步也跟着轻快起来。只是顾及到泄露身份以后的灾祸，我觉得似乎自己走得比以前更加端庄婀娜了。
晚筝突然出声道：“呀，是汐夏小姐和少爷们，还有世子也在。”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转头一看。
不远处的一座小亭子里，容汐夏正坐在石椅上，抬起小脸和凌王府的少爷们说着话。自半月湖流出的溪水潺潺，清琮舒缓。绿树青石掩映着碧瓦红柱，时间仿佛凝固在这方画卷上。
容昀最先发现了我，他转过头来，清秀的脸上堆砌着讨好的笑容，冲我招了招手，大声唤道：“暖儿，这里这里——！”
我只好走过去，欠身向他们一一问了个好。
相比于平日的面沉如水，容昭现在眉间微蹙，薄唇紧抿。板着一张脸，似乎很是不高兴的模样。他微微点头，扫了我一眼，道：“子墨呢？”
我老实回答：“我走时，他还在白露书院里收拾东西。”
他随意抬起一只手，叫了一个丫鬟过来身边：“去请徐公子来，就说我们在正厅抱厦等着他。”
容汐夏戳戳我的胳膊，好奇地问道：“你刚才单独留下来，和子墨哥哥说了什么呀？”
她没有刻意避嫌压低嗓门，这句话声音虽然不大，但也不小。容昀估计不知道柳惜暖与徐子墨的事情，手里一下一下地抛着石头，脸上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容昭听了以后，脸色有些怪怪的，盯着我一直看。
我觉得这也是个精明算计的主，就编了个理由赶紧蒙混过去：“请教了一些不懂的问题。”
容汐夏一脸茫然的样子，似乎不解为什么问个问题还要把她推出门去。我见她动了动嘴唇，还想开口问，连忙拉过她的小胳膊，问她：“现在要去干嘛呀？”
容汐夏被我牵着鼻子走，很快就转了话题。一谈到吃，她马上露出一脸乐呵呵的模样，开心地说：“大哥晚上要带我们上街吃饭去！我们在这亭子说话，就是等着你一起呢。”
我一听，也乐了。
虽然落月国的民风开放，未出阁的少女也能出门上街。但柳惜暖贵为郡主，容汐夏也是金枝玉叶，两人一起出行，身边又没有大人，少不得跟着二三十名护卫与十几名丫鬟随侍。我一看那阵仗，和被告出庭似的，搞得浑身不自在，基本也没出过门。这么一直在偌大的凌王府呆上个六七天，再好的景色也有点相看两厌了。
这回好了，有容昭带着，就不需要带上那么多护卫与丫鬟。这次既能出去开开眼界，又能探听消息，还能蹭顿美食，简直是一箭三雕啊。
容昀少年心性，满脑子的吃喝玩乐，此刻缠着大哥撒娇：“大哥，咱们一会儿吃完凌云楼的云珍十六宴以后，拐去尝尝曹婆婆肉饼吧？我想着好久啦。”
容汐夏也双眼放着馋光，拍着小手，连声附和：“对对对！哎呀，一想到那招牌葱香千层肉饼，我的口水都流下来了！还有那梅菜肉饼，色泽金黄，香气扑鼻，那鸡蛋肉饼也是清脆爽口……嘶……”
说到后面，她都有些把持不住，口水差点溜了出来，赶忙吸溜了一下嘴。
容昭的嘴角似乎轻轻浅浅地微扬了一下，很快又严肃起来，点了点两人的鼻子道：“你俩尽是对这些东西念念不忘，怎么不见对课业如此上心？”
容昀被他说得一脸尴尬，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嘴里不知道嘟哝着什么。
容汐夏倒是一脸不以为然，她撅起了嘴，理直气壮地说：“爹爹说了，小姑娘不用学那么多，以后只要嫁个好人家好就好了。”
称呼这件事情，往往也能反映出一些问题来。容昭私下里叫容旭方父王，说明他性格严谨，甚至有些冷清。容汐夏私下里叫容旭方爹爹，说明她备受宠爱，父女关系至少比容昭要亲密。
容旸不明所以，但见姐姐发话，也举手力挺：“姐姐对！”
容昭轻轻拍了一下她的额头，好气又好笑地说：“一个尚未及笄的姑娘家，怎么能说这些没羞没臊的话来？这话要是让戚姨听见了，仔细你的皮。”
容汐夏朝她哥吐了吐舌头，没再说话。
旁边奶娘丫鬟们都掩嘴偷着乐。
出了亭子，容汐夏抱着容旸，拉着我一同坐上她的辇舆。
容昭和容昀在一旁走着，一起往侧厅的方向去。
我原以为凌王府财大气粗，出手阔绰，应该是每人必备一架舆轿。后来发现，原来只有容汐夏才享有这个特权。不知道是因为凌王府富养女儿穷养儿子呢，还是容汐夏这丫头真的被宠上天。总之，在王府里，她的的确确是风光无限。
容昀跟着容昭的身后，好奇地问道：“大哥，你这几日都忙什么啊？”
笔直挺拔的身形微不可觉地一滞。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负手淡淡说道：“大人的事情。”
容昀可不高兴了，嘴巴都快撅到鼻孔了：“我不是小孩了！”
容汐夏似乎与容昀小弟弟不太对盘，她一边吃着枣子，一边斜睨着容昀，不遗余力地讥笑他：“嘿嘿，你都还没束冠呢，不是小孩是什么？”
容昀也有些恼了：“你不也是小孩儿么？！”
容汐夏得意洋洋地说：“我还有三岁就及笄了，你还有五年才束冠呢，所以我比你还大。”
她探身出去，拿着一颗剥了籽的红枣在容昀面前晃了几圈，又塞回自己嘴里，砸吧砸吧吃得巨响，俨然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我哑然失笑。这丫头古灵精怪的，什么想法都能说出来。
十五岁的容昀被十二岁的容汐夏这么一噎，居然想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他愤愤地瞪着坐在辇舆上悠哉万分的容小夏，从嘴里挤出一句：“老女人！”
我本来抱着看戏的态度在一旁围观，听到这句话以后，心里可不乐意了。
瞎搞。十二岁的小姑娘都算是老女人了，那我是什么，老妖婆吗。你个臭小子，你才是老女人呢，你全小区都是老女人……不对，我干嘛顺带把自己骂进去。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一个小屁孩计较。
容汐夏有些恼羞成怒了，凶巴巴地伸出一只手要抓容昀。这小子机灵的很，一个晃身躲过了那一爪子，跑到远一些的地方，一手翻着眼皮，冲她吐舌头做鬼脸。
容汐夏这一抓不仅没抓到人，还差点摔下辇舆。幸亏奶娘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身子，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苦着脸说道：“哎呦，小姐啊，您就乖乖坐好吧。要是一个不小心让您摔着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容汐夏看她哥那嚣张的样子就来气，她不开心地想要下辇舆，却被奶娘拦着。这么挣扎了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的，粉颊上泛出一层薄汗。她只好作罢，理了理衣襟，有些气恼地拂袖道：“哼！小气鬼，不就说了两句么，不同你玩了！”
容昀看容汐夏要下辇追他，赶忙跳到离辇舆两米开外的地方，警惕地看着她。最后见容汐夏耍起了小姐脾气，自己也干脆犯起小少爷的脾气：“不理就不理！你以为我稀得和你说话呀？”
两人都哼了一声，各自抱起手来，转过头去，不再看对方。
容旸还太小，甚至不能明白吵架的意义，只是当做看热闹地拍着手。
容昭一路上若有所思的模样，一直默不作声。现在见两人闹翻了，他伸手拍了拍容汐夏的小脑袋，严肃道：“夏儿，你贵为王爷之女，应该深明大义，入孝出悌。又怎么能够处处与兄长作对，甚至言语不和，就出手伤人？”
容汐夏抱着小脑瓜子，有些委屈地扁扁嘴，但是又不敢反驳，只好小小声地说：“好嘛。”
那表情别扭得很，一点儿也不真诚。
容昀还在一旁幸灾乐祸，容昭又转过头去，对他沉声说道：“阿昀，为兄平日里是怎么与你说的？身为兄长，要爱老慈幼，谦恭有礼；身为嫡子，要虚怀若谷，逊志时敏；身为男儿，要胸襟磊落，志存高远。这些，你难道都忘了么。”
他的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不容他人质疑与拒绝的威严。看来他平日里在凌王府里也是一号厉害人物，能将这些调皮捣蛋的精灵鬼们收得服服帖帖的。这番话一出口，容昀立马噤声，乖乖地低头跟在他的身后，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我在心里忍不住为容昭这座大冰山叫了声好。
容旭方是个大忙人，作为一个成功人士，他在官场和商场上都挺活跃的，晚上经常不是赴这家私宴就是那家官宴的，一周很难见到几回。王府里的女眷们带孩子，娇惯都来不及，很少有教训的，这都快将容小夏和容小昀他们宠上天了。这时候就该有容昭这样一个稳重又深沉的人来压一压他们的气焰，让他们知道到底应该怎么样行事做人。
容昀身边的一个贴身丫鬟抖着身子，战战兢兢地替主子回了句：“世子莫怪！二少爷他……他也是孩童心性，一时快言快语，并不是有心的。”
容昭冷冷睇了她一眼，道：“我自己的弟弟，我自然知道。”他又移开目光，落在容昀身上，“养而不教是为过。父王诸事繁杂，我身为长子，若不能代为管教，又怎配做这兄长？更遑论，十五岁已经不能算小，若是还不懂事，将来怎么做顶天立地的男子？”
贴身丫鬟的脸白了白，容昀抿了抿嘴，头垂得更低了。
也不知道容冰山平时是不是这么严厉的一个人。只是他现在这么一训，众人都垂着脑袋，大气不敢出一声。本来好好的热烈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冷。
我这么坐着实在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又怕一会儿出门吃饭也是这么尴尬，便忍着鸡皮疙瘩开口缓和道：“昭哥哥教训得是，我想夏儿与昀哥哥一定会引以为戒，下次必不会再犯。”
容昭扭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他终究还是给了柳惜暖这个面子，没有驳斥我，只是点了点头，道：“嗯。暖儿，你一直如此乖觉。”
容汐夏飞快地看了容昭一眼，见他消了气，也放松不少，靠到我身上来。她身上香香的，带着糕点的清甜与婴孩身上的味道，像一团软软蠕蠕的年糕。她牵住我的手，轻轻地晃来晃去，嘴里小小声地说：“还是阿暖最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以食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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