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塞翁失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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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蒙典录』一共收录五篇入门级的启蒙编集：『玄字抄』、『朱文赋』、『白誊记』、『青玉规』和『洪荒之书』。其中，『玄字抄』是识字临帖，『朱文赋』是好句集锦，『白誊记』是优秀作文，『青玉规』是学生守则。之前四部，徐子墨都浅略带过，着重讲了『洪荒之书』。
『洪荒之书』对我而言，是本很好的科普教材。它重点介绍了这个时空的世界架构与派系分别，比晚筝介绍的还要详尽齐全。虽然与现代科学观念大相径庭，但对于这个时空而言，它是绝对的法则。
我们跳过前言，翻到混沌之章，朗声将第一节诵读了一遍：“混沌虚空，中有莲生。无色无形，蕴化神祗。其名明尊，天赋神能。双面双生，时睡时醒。醒时勇猛，烈而如火。坏灭之力，无穷无尽。睡时温柔，婉而如水。创守之力，源源不绝。相生相克，经年日久。一分为二，日月双神。日彰月隐，混元既分。乾坤初定，造化参神。”
作为一本小学教材，『洪荒之书』的难度居然也没有比『沧溟书』低多少。唯一简单的地方，体现在它是四字成句，朗朗上口。
我有些担忧地看着徐老师，深怕他叫我起来解释一番。
他没有抬头看我，只是手握书卷，深入浅出地介绍道：“这一节讲的是，最初的世界是一朵巨大的莲花，莲花中央诞生了第一位上古神祗，名为明尊。明尊时而沉睡，时而清醒。清醒时勇猛而热烈，具有破坏与毁灭的力量。沉睡时温柔而婉约，具有创造与守护的力量。经过漫长的时间后，明尊终于承载不了身体里两股相生相克的力量，一分为二，化为日神与月神。”
好奇宝宝容汐夏举起了她的小手，问道：“日神与月神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吗？”
徐子墨微笑着说：“日月双神犹如腹中双子，初时鸿蒙浑噩，只是遵从本心而行动。独立之后，才具有彼此的神格与灵识。”
容汐夏“哦”了一声。
我在心里嘀咕着，这哪里算双子啊，分明是人格分裂案例。
徐子墨刚好在这时候转过头来，星目漆黑如墨，注视着我，微微笑道：“惜暖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吓了一跳。他看似温和的目光配上这么一句应景的话语，就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顿时显得有别有深意起来。
“没有没有。”我赶忙摆摆手。
他又是淡淡地一笑，继续鼓励我：“没关系，你就说说你心里的想法。”
你说得倒是轻巧。我这次要是说太烂，体现不了柳惜暖的水平，容易被怀疑。要是说太好，超出柳惜暖的水平，更容易被怀疑。根本是两难局面。
我瞪着徐子墨，他正一派温良地看着我。
该来的迟早会来。早觉得徐子墨这时候回来是别有用心，这会儿都已经把刀架到脖子上了，还拒绝就太奇怪了。反正横竖都是怀疑，干脆现在就破罐子破摔地随便乱说一气，畅所欲言，管它三七二十一。
康忙卧底！我苏文清难道还会怕了你？
我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胡扯一通：“神话的诞生，往往源于人们求生的幻想与本能，这是一种建立在理性基础上的感性表达。创世神话代表着人们对于生命起源的追溯，反映着当时社会经济、科学、哲学与宗教的发展状况。明尊一分为二，化为日月双神，这里面蕴含着当时人们对立统一的哲学观念。”
徐子墨听得很认真，我一边发言，一边趁机仔细端详他的脸。宛如西方雕塑一般的轮廓，立体分明，剑眉星目，深邃含情。微微扯起的嘴角，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温柔可亲，不像容昭那般冷清，也不像容旭方那般假意虚情。
这样子的人，会是一个对我怀有恶意的人吗？
可是，人眼有过亿像素，却始终看不见灵魂特有的颜色。光凭双眼所见，又怎么能看透人心。
这么一晃神过去不知道想了多少，也没意识到自己到底扯了些什么。等我回过神来以后，赶紧总结道：“……由此看出，不管是自然界、人类社会，还是思维等领域的任何事物，都包含着内在的矛盾性，融合为一又相互对立，不断地推动事物发展。”
低下头，我发现容汐夏托起下巴张大了嘴看着我，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那模样就好像我拿走了她的一百欧元变了个魔术，然后将奇迹般的一百元人民币还回她的手里一样。
徐子墨眸光闪烁，若有所思，过了半晌才点点头，评价道：“清逸脱尘，标新立异。”
我一脸尴尬地坐下。
容汐夏小小声对我说：“阿暖你真行呀。说的那些我虽然听不懂，但总觉得似乎很有道理。”
我木然地点点头。
行个屁啊。要不是马义基本原理概论是上学期的必修课程，我还能记得这些鬼东西。
徐老师又将本章节的内容大致解说了一遍，然后划出几个重点学习的词语，让我们临写一遍。
对于这个，我早有准备。柳惜暖是一个右撇子，她的握笔茧长在右手中指。而我是左撇子，前两天练过几次毛笔字，写得还算可以。徐子墨要是真问起来，我就说这两天右手伤了骨头，只能用左手写字。这样纵使写得不好看，他也没有质疑的理由。
我得意地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徐子墨也在书桌后面坐下，从露瓶中取了两三滴清水滴入砚面，一手撩起袖口，一手执着墨锭，不紧不慢地研磨。
我顿时愣住了。
不是因为他有一双骨节分明皓然如玉的手，也不是因为他慢条斯理的动作云淡风轻。而是因为他露出袖子外的手腕上带着一条手链，玲珑剔透，华彩流转，反射着雕花窗格透进的光。
那条手链，在我穿越的前一天晚上还握在手里。一模一样。我不会认错。
居然在那里……在徐子墨的手里！这意味着什么……？
那亮光迷了我的眼，后面徐子墨又讲了什么，我迷迷糊糊的，已经听不见了。最后还是一声响亮的“放课”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赶忙冲容汐夏道：“我有事找徐夫子，你先回去。”
也不等容汐夏反应过来，我就将一脸莫名其妙的她推了出去。还将晚筝也支使到外头，让她替我看着门，别让他人进来。
吩咐完了以后，我拍了拍手，径直往徐子墨的方向走去。
他正在里间收拾书本，看我走过来，停下手中的动作，问我：“怎么了？”
我盯着他的宽大袖袍，讪讪笑道：“子墨哥，我很喜欢那串手链，能借我看一下吗？”
他的脸色变了一变。
我装出孩童般的笑脸，撒着娇软声道：“好不好嘛？”说完，自己在心里抖了两抖。
一个小人在我心里讥笑道，苏文清，你看看你。为了一串手链，连节操都不要了。
另一个小人大声反驳说，文清，不用听他胡说！节操这种东西，你本来就没有！
徐子墨怔忪了片刻，才举起手腕，褪下那串水晶手链，递到我面前说：“看一下，倒是无妨。只是不能送你。”
我伸手接过来仔细观察，问题下意识地从嘴里溜了出来：“为什么？”
徐子墨低头看着我，他的眼神依旧温和平缓，波澜不兴。片刻之后才启唇说：“因为这是你九岁那年，离开郦京之前送我的。”他的视线移向远处，眼里的光淡淡的，像飘浮在天边的云朵，“你那时说，让我今后将这串手链，送给迎娶之人。”
我当场冷汗就下来了，拿着一串轻飘飘的手链，跟揣着烫手山芋似的。心里想着，我靠真的假的啊徐夫子，你这是诓我呢还是讹我呢还是耍我呢。平日里看你温文尔雅，知书达理，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没想到在这挖坑等着我来跳啊。
温和的声音此刻却如同蛇蝎，徐子墨缓缓问道：“怎么了？”
我急中生智，歪着脑袋敲了敲自己的头，吐舌笑道：“唉，子墨哥别见怪。都是我前几天脑子受了点伤，有些事情记糊涂了，才会厚着脸皮说出这些话来。”
徐子墨似乎有些疑惑不解地问：“但我见你神色如常，为何不向容叔容姨说清楚呢？”
我左手手心里握着手链，义正言辞道：“就是怕姑父姑姑担心，怕夏儿愧疚，所以才没有说。”
怎么样徐书生，此刻有没有感觉我特贴心特正义？
“原来如此。”他点点头，却微皱着眉头，目光在我手上转了一圈，然后说：“我先前一直有些疑虑，直到方才……才终于确定。人的记忆会变，身体的记忆却不会变。如果说认知存在于记忆之中，爱好与习惯则是深深镌刻入骨髓。惜暖从前不抖脚，不爱吃瓜果蜜饯，用膳前濯手三遍，研磨要用十滴清水，说话习惯咬唇，拿东西惯用右手。你……不是惜暖。”
这是见面三次以来他说的最多的一次话。悦耳动听的男声落入耳内，我的心里却欲哭无泪。
什么叫做当老鼠遇上猫，什么叫做周瑜遇上诸葛亮，什么叫做福尔摩斯遇上艾琳·艾德勒……WHAT THE FU……徐子墨你确定不是外挂开了上帝视角？！
我将手链从左手换到右手，勉强笑道：“子墨哥尽是和我开玩笑，哈哈……哈哈……”
妈蛋，假笑真是累。我笑了几声，觉得自己像是下蛋的母鸡。
徐子墨说：“最关键的证据是，你的字。”
凭什么呀？我十分不服，挺直了腰杆，将先前准备的理由理直气壮地说了一遍。
“惜暖曾是左撇子，后来被晚姨纠正过来。她左手的字，写得比右手好。”徐子墨一语穿心。
我瞠目结舌。
他静静地注视着我。
气氛凝结得令人窒息，我终于装不下去，垂头丧气地摊牌：“好吧。我认输。我不是柳惜暖，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过来的人。也许在我刚才说那番话的时候，你就应该发现了吧。我之所以一直不说出来让别人知道，是因为我不知道被发现了下场会怎么，我还不想死，我要回家。”
徐子墨皱起眉头，他看了我许久，才道：“姑娘难道是……沧溟书所记载的神隐者？”
见他一下说到重点，我眼睛一亮，狗腿子地凑过去问道：“你也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回去？”
他看了我一眼，很绅士地没有避让我有些贴近的鼻息。只是耐心道：“沧溟书中确实有多处提及灵魂穿越之事，只是我记得并未有详尽记载。”
我心里一动，勉强扯出一抹笑来：“我有个想法，也许……我们能够合作呢。”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塞翁失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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