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苦当铺》花慕年

3、第一卷：贵人香（下）

　　（肆）
　　秦公子醒来，发觉自己竟是趴在桌上睡着了，揉了揉被枕得僵硬的手臂，转眸将厢房打了量一番。此时美女珠宝尽无，只有那名唤阿竹的侍女立在一旁，见他醒来，忙递上一盏茶水。
　　此处赫然是七苦当铺二楼的厢房。
　　阿竹见他脸上的失落，只觉得好笑，开口说道“公子方才与我家妇人说着话，不觉间竟然睡着了，想必公子平日里太过劳累，这一觉整整睡了两个时辰呢。”
　　“两……才两个时辰？！！不是七天？”不是过了七天么？难道，那些都只是南柯一梦？？秦公子思及此，不免有些失落。
　　“哪有人睡上七天的呢？公子莫不是梦靥了？天色已晚，小店要打烊了，公子回去罢。”阿竹也不等这秦公子发话。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镶了暖玉的方形锦盒置在桌上又道“此盒内装有一粒贵人香，夫人说了，公子是七苦当铺的有缘人，此香赠与公子，最是适合不过了。”
　　“贵……贵……贵人香？？！！”竟真的有贵人香？这样说来我并非在做梦！秦公子想着，一把抓过桌上的锦盒，打开来看，印入眼帘的是一粒圆滑的小金珠。香味随着金珠散发的光华氤氲开来，还未点燃，便已满室生香。美人诚不欺我！！
　　秦姓公子一阵狂喜，锦盒收至袖里，随即喝道“你们铺里的贵人香可还有多的，全部给爷拿来，开个价，爷全买了。”
　　阿竹暗地里翻了翻白眼。这世人怎么都这般贪得无厌呢？“夫人还说，这贵人香炼制十分耗时耗力，这一日才能制得一颗，若公子有需求，可每日申时前来小店取香。”
　　秦公子听阿竹如此说完，也不再做纠缠，满意的离去了。
　　此后每日申时，便见秦公子带着小厮王麻子上七苦当铺直至第二天卯时才出来。
　　秦公子本是横行京城的霸王，平日欺男霸女都是轻轻的，被欺压的一方百姓从来都敢怒不敢言。自他在七苦当铺得到贵人香之后，便再也顾不得出来作恶了。
　　之前在一起寻欢作乐的伙伴听闻他说夜夜行乐于传闻中的逍遥仙居，也暗地里笑他痴人说梦，日子一长，便渐渐与他疏远了。虽然秦公子贵为秦相之子，但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哪一个不是贵胄？便是疏远了也损伤不得什么。
　　古时没有什么娱乐项目，一个话题便能津津乐道许久，这些日子，民间多了几道关于七苦当铺与秦相之子的传闻。
　　平民圈里相传，七苦当铺的东家，是天上的仙人，看不得秦元宝为祸百姓，特此下了凡间来渡化他。
　　而贵胄圈中的传闻便是这秦元宝被妖精迷了眼，精神已经有些不正常了，还吹嘘自己夜夜留宿于戏文中描写的逍遥居。
　　凤四娘，也就是当铺的东家，听到此间传闻，只是当玩笑般，听过就过了。
　　七苦当铺造成营业，受传闻影响，生意倒是更好了一些。

　　（伍）
　　这日，秦元宝的爹，秦相大人刚下早朝，便被交好的同僚拉到一旁，询问他最近京城里津津乐道的传闻是怎么回事？
　　秦相大人这才知道他这儿子做了什么事，孽子，真是孽子。若是坏了真个秦府的名称，影响到他的大业，看他不扒了这孽子的皮！！
　　秦相大人回了家里，换了匹马，怒气冲冲的奔到七苦当铺问罪去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秦丞相才拎着自家儿子从当铺里走出来。脸上已无来时之怒气，眉眼间反倒多了一抹深思。
　　众人以为秦公子被秦相这么一训，应当会收敛很多，毕竟当铺的东家是位娘子，他日日这般过来，于人家的名声也是不好。
　　结果第二日至以后的无数日，这秦公子仍然申时便来，令人吃惊的是，同行的还有他那位高权重的爹——秦相大人。
　　秦相父子每日申时过来，不过半刻钟随即离去。这样坦荡别人也不好传出什么桃色新闻。
　　如此持续到了腊月，便再也看不到秦家父子往来当铺了。
　　大年三十那日，整个临安城突然变得肃杀起来，城门被戒严了起来，不许平民随意进出。巡城的禁卫军较平常多了不止一倍。
　　百姓们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却是明白，这个年过不好了。
　　到了夜里，家家闭户不出。年节的气氛较往年来说，淡了不知多少。
　　皇宫的方向隐约有打斗声传来，接着便燃起了一片火光，直至后半夜，这些声音才慢慢平息下来。
　　百姓们悬了一夜的心，这才慢慢放下。
　　第二日醒来，看到张贴的皇榜，才知道是秦丞相在大年夜里率兵逼宫，想要造反篡位。被禁卫军活捉，秦相不服，自尽于金銮殿上。
　　皇帝大怒 ，下令将秦氏九族抓至刑场，即日问斩。

　　（陆）
　　“夫人，听说抄家的禁军去秦府抓人时，发现这秦公子躺在床上，早已气绝身亡多时呢。阿竹悄悄去看了下这秦公子的尸体，看到他的精神气都被掏光了呢。秦公子这么好色，也算死得其所了。”七苦当铺里，阿竹站在凤四娘的身旁，眉飞色舞地谈起秦家的境况。
　　凤夫人被她义愤填膺的表情给逗乐了。戳了戳她的额头，叹了口气道“阿竹，所谓前世因今世果。秦相父子今日获得如此下场，也算罪有应得，只是抄家灭族这样的判决下来，人世间恐怕又要多些怨魂游荡。今夜子时，你便带上些芥子，去刑场将这些新死的怨魂收回，送去万佛寺接受佛音净化吧。”顿了，抬眸望向桌上的龙泉青瓷莲花香炉，此时香炉不见一丝烟火，炉肚之上，多了几道肉眼可见的裂痕。“这香炉也收起来罢。此番折腾下来，怕是不管用了。”阿竹闻言，忙将香炉纳进了用红绳穿过带在手腕上的芥子里。
　　“夫人，这秦公子身上的纨绔之气真是浓稠得可怕，整整做了一百零八颗贵人香，方才耗竭。每一颗贵人香都是纯正无铸。夫人可赏奴婢一粒，奴婢也好去这秦公子口中的逍遥居中瞧上一瞧。”阿竹性子本就欢脱，此时无聊，便打趣起自家夫人来。
　　夫人见她娇秀可爱，只觉好笑，抿嘴道：“哪有什么逍遥居，不过是世人贪图享乐编纂出来的理想桃源罢了，这秦姓公子眼里的逍遥居是他念想所创造出的平行世界，贵人香便是打开那个世界的钥匙。秦元宝仗着秦相的势，平日里不知做下了多少恶事。你可知与他夜夜欢好的女子是谁？那些都是被他秦家陷害致死的冤魂啊，秦家一倒，这些冤魂大仇得报，怨气消散。便都投胎去了。”
　　“哦~”阿竹做出一个明了的表情。“这样说来，凭那秦相的野心，他所念想的，便是这天下吧？贵人香引他进入他创造的天下。念想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反差将他小心隐藏的野心暴露出来。便有了昨晚逼宫这么一出戏。”
　　“阿竹真聪明，既然阿竹也想要这贵人香，不如将身上的精神气给夫人我，夫人定会给你炼出比秦公子的更加纯正无铸的贵人香。”
　　“夫人，您还是饶了我吧。”阿竹苦着脸做出一个告饶的表情。“贵人香这么好的东西，七宝那厮吧，出门那么久还未归来，莫非是乐不思蜀了，待他回来夫人可得好好的‘赏赏’他。”提起七宝，阿竹故意做出衣服咬牙切齿的样子，“赏赏”二字更是加重了语气。
　　众人都被阿竹的表情逗乐，清雅小楼里，一时欢笑不断。
　　（本卷完）

---

作者有话要说：　　本卷完,下周发第二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