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冰红茶》禾媿

4、【肆】伦敦

　　离开晴朗的巴黎，我走下飞机来到雾都伦敦。

　　伦敦真的是名不虚传的雾都，因为在飞机江路那一秒开始，我十几天都没有见过一个晴天。每天起来拉开酒店的窗帘就能见到灰蒙蒙的天空，心情也不免变得沉重起来。
　　每天每天，我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抚摸自己的嘴唇，仿佛那个吻，还是恍如昨日一般，但其实都已经过了一个月之久，而这一个月的时间流逝的太快，不知不觉，圣诞节就要到了。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魏擎天。
　　我在巴黎多留的那几天就是希望还能再见他一面，可是，我错了。
　　本来是订的那晚之后一天的机票，当晚我就改签到10天之后，可是每天每天，我在那个他曾第二次撞倒我的地铁站，那个时间点，却再也不能看见他的身影，神一样的存在。
　　自己也笑自己傻，28岁的杜简涵，半老的徐娘还这样为了一个和一夜情没什么两样的男人去作践自己。
　　可是感情来的这么突然，我又何尝可以抗拒？
　　我想起了十年前，十年前对于李云溪我好像也有过类似的感觉，只是没有那么的强烈罢了。
　　只是十年后，这个凭空撞进我生活的男人让我的激情燃起，却不能作任何停留。
　　伦敦的天气不好，空气也没有巴黎新鲜。
　　我住在一栋23层的酒店顶层，不能再有第二个塞纳河畔供我每天写文章，不过我的文章也写完了。
　　28年的生活整理下来我承认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薛尧，其次是李晔和田明远。
　　他们没有错，只是错在认识了我。
　　薛尧要是没有遇见我就不会拥有这么坎坷的人生，不会这么轻易的从一颗光芒万丈的“江城之星”变成一个终日哀求我的普通男人。或许，他真的会拿着全额的奖学金去哈佛读工商管理，然后回国之后有很好的前途，娶一个爱他的太太吗，，生几个懂事乖巧的小孩享受一辈子的成功。
　　李晔如果没有遇见我，就不会这样跟着我一起，这些年过的不得安宁。如果以她的性格遇上一个比我命好的姑娘，两个人一起，高中时代写写作业，聊聊男生，大学之后各自挽着男友过每一个节日，工作以后还能一起说说职场，在对方的婚礼上做伴娘，给对方的孩子做干妈……可是现在，我没有大学生活，没有工作，没有婚礼，孩子出生之后还因为和薛尧离婚把孩子交给他抚养。她作为孩子的干妈，也只能在薛尧回江城的时候喝小念溪一起玩玩。
　　田明远如果没有遇见李晔，或许李晔不能有现在快乐的生活，但是作为第一闺蜜和最大的扫把星的我带给他的无疑也只有灾难罢了。自从他娶了李晔的第一天起，我和薛尧之间有事他都会不得不参合进来，以一个男人的角度帮我分析问题，在薛尧不忙的时候还会帮我找薛尧去谈，去开导。包括后来李云溪回来之后，我也知道他找李云溪谈过很多，为了让他离开我，为了让我和薛尧之间的问题少一点，而我最后还做出这个选择，让他和李晔都陷入了不尴不尬的境地。
　　我究竟是身上带了多少的晦气来到这个人世间呢？所有和我有关的人都会遭遇不幸。
　　生下来就克死了父亲，后来气死了母亲。薛尧因为我从一颗闪亮的星陨落人世变成植物人也失去了记忆，李晔因为我十多年来强颜欢笑，但是我知道她从来没有哪一天是真心的开心，因为我一直那样纠结，田明远因为我照顾李晔更加累了，每天除了要逗她开心还要逗我，人生的计划也被打乱。
　　到底，我要害多少人才能够呢？
　　一向自诩女神，可是就在不明不白之中害了这么多身边的人。
　　我回不了头，因为人生只有一次。
　　没有后悔药，也不能涂改，就像是一张画毁的油画，不管怎么想要修改，却只能越描越黑，还不如重新来画。
　　重新来画，人生是不是也可以重新来过呢？
　　我旅行的意义就是想要忘记和薛尧之间的点点滴滴，但是我舍不得李晔。
　　在这样一个对于伦丹来说平凡无奇的午后，我坐在酒店顶层落地窗边的太妃椅上，手里握着一杯新鲜的lemonade，心里却无限的歉疚。
　　我反复说服自己，作为杜简涵，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杜简涵，我不可以歉疚，不可以承认自己的失败，更不可能对别人产生的影响而自责。
　　很久以前在我还是高中小女生的时候我也曾经迷恋过风靡一时的郭敬明，人称四爷的文坛奇才，他有一部我最不喜欢的小说《小时代》里的四大女主之一的顾里就是我的典范。
　　那个时候的我在物理苗老头在课上吐沫横飞地讲着电极的什么左右手定理的时候，我偷偷捧着第一部在课桌底下，还时不时拽拽李晔的衣角陈述一下我对顾里大人的崇拜。内个时候必定也是眼冒精光，口中无限的崇拜向往的吧？只可惜，那只是过去。
　　我很想说我怀念过去，但是没有勇气。
　　就好像想到什么一样，我从我舒适的椅子上坐了起来，换上了厚一点的棉衣，做好了出门的准备。

　　明天就是平安夜了，整个伦敦都陷在一大片的喜庆当中。
　　大街上有孩子们跑过留下的银铃般的笑声，有情侣们温馨的耳语，有异乡人打着电话回家的急切。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
　　在一家酒吧门口，看见电视里有热火队和湖人队的圣诞大战，就不禁驻足观望。
　　或许是时间不凑巧，不到十分钟比赛就结束了，刚准备离开，我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congratulations Brown！And happy Christmas！Could you say something for us？”
　　“yep， thank you for all the people who watch today‘s game， and，涵，marry Christmas， came back with me， I\'ll always love you！”
　　一瞬间打湿眼眶，球迷们的口哨声，记者们的狂热报道，甚至大屏幕上还出现了我们在北京时逛街的照片。
　　路人有的看出了我的有些指指点点，但是英国人毕竟不是中国人，在短暂的兴趣之后就各自去各自的终点，不再关注我这个对着电视留着泪，嘴角却挂着笑的女孩。
　　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却隔绝着一切的圣诞气氛。
　　平心而论，李云溪对我不错。
　　上次内个模特被他甩掉我却一点麻烦都没有，我知道他在中间做了不少功夫。
　　他作为一个公众人物这样公开我的事情，我们的关系，也不知道他们队里有没有什么规定能不能公布，而且喜欢逗我开心这一点就算过了十年还是一样的，除了他太过孩子气不成熟，我觉得各方面来说他真的对我很好，但是我总觉得我要的不是这些，又或许只是我太过的贪心了。
　　突然很想李晔。
　　走到街边，居然看到了消失太久的公用电话，我掏出口袋里所有的硬币一股脑的都放了进去，拨下了李晔的手机。
　　当我再抬头时，天空下起了雪。
　　伸出手去，我看到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我的指尖，一点点的清凉之后化为乌有。
　　“喂……”
　　听见李晔的声音、里带着睡意我才发现好像国内这个时候好像还很早。
　　“晔子，还在睡？”、
　　“蒽……蒽？简涵？！”
　　“哈哈，是我啦，我打电话的时候没想到你在睡觉，我只是想你了而已。英国人都在过圣诞节，我一个人所以好想你。”
　　“等一下。”她好像在穿衣服，一边还和田明远说着“简涵电话，没事，你睡你的，我出去接。”
　　“喂，好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想明天一早就飞回去，因为不想一个人就这么孤孤单单过了圣诞。”
　　“诶？那你怎么不飞美国去陪你的李大少爷啊？听老田说这两天比赛完了之后都会在采访里提到你，你去陪他他估计心里脸上都要乐开花了吧？”
　　“不想理他，不经过我同意就这么大肆的公开我们的关系，也不问问我怎么想的。我不想这么多人关注我杜简涵仅仅是因为我我是热火最火的中国球星的女朋友!”
　　“好啦好啦，我还不了解你。你想回来就回来吧，我和老田都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的，你别忘记了，我们不仅仅是最好的朋友，你妈妈离开之后我也是你的亲人，好姐妹之间不需要客套，你想回来就回来，别忘了我们家装修的时候特地为你留了个房间，当时说好了薛尧欺负你的时候随时过来，现在也是一样，不管你发生什么事，你手上有我们家的钥匙，随时回来，我永远都在这里等你。”
　　眼泪不经意地滑落，人生得此一闺蜜，是不是不管发生什么都会心甘情愿了呢？我想是的，至少现在，我站在异国他乡的电话亭内，和我最爱的女孩打着电话，身上有些寒冷，但是心里是温暖的，因为我感受到了我不是一个人，她的心一直在我的心旁边，不管我穿越千山万水，跋涉千里去丢弃过去，寻找未来，她都会在我回忆最美的地方等着我，在我想回去的时候来接我，在我想放弃的时候默默守候，我想，真的够了。
　　“晔子，谢谢你。”

　　“别和我说谢谢了，不是都说了是好姐妹，好家人了么？既然是家人，是姐妹就不要说谢谢，这辈子我们都说好了不对对方说这两个字，好不好？”
　　“嗯！”
　　“好了，伦敦很冷吧？你应该还在外面，快点回酒店暖合一下订明天的飞机票吧，订好了告诉我，老田最近买了辆新车，我们一起去接你。”
　　“好。Marry Christmas， my darling！”
　　“Marry Christmas！”
　　挂掉电话，我把手插进衣服的口袋，走出了狭小的电话亭。
　　才发现，就这么一会的功夫，雪已经下了这么大，走在路上一步都是一个脚印，看起来那么愉悦，好像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那个时候江城很少下雪，每次一下雪我都会拉着薛尧一起在雪地里走来走去，看地上的脚印一排排，然后坐在雪堆的最高的地方开始笑，笑的那么灿烂，那么肆无忌惮，好像人生根本没有烦恼，没有苦痛，我们每个人都会在人生特定的十字路口发现自己该走的道路，发现自己该共度一生的人，然后我们就这样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一直走到不能再走的地方，从此消失在天际之间的地平线里。
　　或许人生又是注定好的悲哀，只是那个时候秦芬芳脸上的皱纹没有那么的明显，脸上的笑容也没有那样的勉强，就算是父亲离开了她，她还有我这么一个聪明乖巧的女儿侍奉在左右，能逗她开怀大笑，能听她诉说每一份委屈和想念。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这样的不受管束，这样的不善解人意，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渐渐伤害了每一个对我好的人，还要死要面子在这里嘴硬的宣告自己女王的高高在上的身份。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一切的一切都偏离了轨道，行驶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不归之路呢？
　　我不知道。
　　或许褪下一切的伪装和面具，我还是仅仅是一个28岁的老姑娘而已，我有一个离了婚的几乎是全世界最优秀的丈夫，一个我很爱很爱却不得不拱手让人的女儿，一个在美国全心全意等我的男孩，还有一个不管我遇到什么事情都会不离不弃的闺蜜，当然，我很清楚，这颗心里，还在悄然无息之中装下了一个男人，一个只有三面之缘却吻过我的，魏擎天，虽然我对他一无所知。
　　不知不觉，再抬头，已是华灯初上。
　　眼前是灯火通明的温莎小镇，堡垒上的英国国旗透露出女王在家的信息。
　　是不是这一刻，所有的人都和自己的家人聚在桌前，享受着热腾腾的晚餐，电视里播放着精彩激烈的球赛，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暖洋洋的感觉呢？
　　而我，这一颗被放逐心灵的冥王星，在无边无际的宇宙中终于听到了那个和我一样孤寂的星球的声音。
　　它那样悄声而缓慢地问着我：你，寂寞么？
　　我想，我的答案是那样的肯定，我很寂寞，但是我终将奔赴另一场盛筵，找回我久违的温暖。
　　再见，伦敦，或许有一天，我还会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