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不食烟火尘 ...
-
“樊襄,我叫樊襄。”定陶王笑了笑,仍旧拉他往上走。
知道,怎么不知道呢,这种受了天下人欺负的模样可不是用来对他皇兄的?他现在有时间,他要看看这美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担不担得起倾城二字。换句话说,既然人已经被他皇兄伤到好好说话都不会,他就偏要看看这个人以前是怎么样的,是不是像他喝了药一样乖巧听话。
悔哉低着头仍樊襄拉着,不看也不问这一路往上是去哪,走不多时鸡叫了,悔哉猛一抬头已经是日月同挂,旭日初升了。
前面是间破庙模样的门头,上面还有镂空的花雕,可惜年岁久了,看不出样子。
“我走之前藏了东西在这里,悔哉进来看。”樊襄把悔哉拉进大殿,说是大殿,其实连顶也不全了,勉强能看到地上扔的破布一样的东西,脏乱的堆着,到处都是尘土。
“只有在日出的时候,这个斜度光从花纹里透过来,根据地上花纹映出的形状指示才能找到我藏东西的地方。”
“王爷要悔哉看这个?”
“是啊,走的时候特意藏起来的,是不是很妙?连藏宝图都省了。”
“那东西呢?”
“藏起来了,自然找不到了。”
定陶王把东西藏在一个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
悔哉想说什么,又没说,倒是樊襄说并非他不想找,而是这么多年过去,外面的门头又破败了不少,那映进来的花纹都不一样了,就算他来对了时辰也对不上位置,除非把这里彻底翻开,不然再来多少次他还是找不到。
悔哉松开樊襄的手,在樊襄周围饶了一圈仰头看看顶,又看看那不甚明显的地上映的花纹影子,蹲下来摸了摸灰尘,樊襄以为他有什么发现,蹲下来听他说话,没想到他张口了,却只有五个字。
“死人的地方。”
“死人,的地方。”樊襄站起身,“死,人的地方?”
悔哉从背后拥住樊襄,“最好都不是。”
樊襄握着他的手,叹了口气,两人在这破败的殿里站了很久。
而后定陶王和悔哉同乘一匹马,在城郊田地树林里奔腾很久,反正王爷不是皇上,自然不必那么拘束,脱离都城的感觉是难以描述的,尤其是悔哉这样不常出宫的人物。
皇上护他护的很好,皇上不让任何人看到他谈论他,但那爱护有太多无奈和专制,在宫里的日子,难过的比开心的多了几倍。他现在开始想,他是不是误会了定陶王爷什么?
说不定王爷向外面说他怎样,只是因为喜欢他,想让旁人知道这份喜爱有多隆重?
“王爷。”悔哉搂紧了樊襄的腰,低头贴在他背后,趁他让马歇息下来随意走动的时候,一只手搭在他肩上,“您是喜欢悔哉,还是?”
“怎么现在还说这种傻话,我不喜欢你为何千辛万苦把你从宫里弄出来?”
“悔哉没底。”悔哉的下巴印在樊襄肩膀上,“悔哉不知道您这份喜欢有多重,或者说,究竟是怎样的喜欢。您的位置和悔哉差的太远了,悔哉只是想知道……除却外面的那层所谓喜欢,您实际要悔哉做些什么?您明白告诉了悔哉,悔哉也好知道该怎么和您相处。”
到底这美人是有心的。樊襄勒住了马,“悔哉好聪明。”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悔哉笑了。
“所以你宁愿我跟你说明白,也不愿试试慢慢相处?”
“从您第一次见悔哉来看,您不该喜欢悔哉的……是说男跟女之间那种情意。”
“哪怕说清楚了,一切都没意思了?”
“果然是这样。”果然没有会对他纯粹的好,纯粹的因为喜欢而怎样,果然这定陶王爷不是真的爱他,果然……果然处在这皇宫的,除了利用再没有别的。
“果然?”
“那就请您回府再说吧,让悔哉再高兴上一会,让悔哉以为至少今天,您对悔哉是真心的。”
“我现在对你就是真心的。”是真心的,今天他并没有掺什么假,带着悔哉这样的美人出游,他有什么好做假的,难道他不演戏,与演戏是一样的么。那是该说他演技太好还是活的太假。
樊襄侧脸笑笑,捏捏悔哉的鼻子,“不过既然你现在不想听,那就到你想听的时候再说。”
悔哉收紧了手臂,闭上了眼睛吸了口气。樊襄抬抬肩膀,仰头又笑一声,一踢马肚子催马疾驶,风一样的从林子里穿过。
他就喜欢这样的生活的,他也适应,骑马挥兵豪情万丈,他熟识的这一切樊煌都不擅长,很好。
樊煌只会在宫中养点悔哉这样的小宠,多可笑。樊襄偏头用余光看身后的悔哉,悔哉显然是经不住这样折腾的,脸上起了汗,似有不耐之色。
“还好么,你若身子不行了我们就回城,到底我只是王爷,我府里没人敢询问我做了什么,只随我们高兴。”
“王爷说的好笑话,不过骑马,悔哉怎么就会不行了?但是已经正午,总要……总要吃些东西。”
还嘴硬?这美人怎么就不肯老老实实说一句不行了好让他怜香惜玉?
“原来如此,看来本王多虑了。饭食不用担心,我们一会找处院落要些吃食好了。”樊襄笑的真诚,“没想到美人久居深宫,陪我跑了一上午却毫无倦意,对新会骑马的人来说很了不得了。”
“多谢王爷夸奖。”悔哉的头从他背后低下去。
某人是不是咬牙切齿了?有意思,这个人果然很有意思,越相处越有新发现,他开始真的想调教调教收在身边了——若是收下了,也是要那个只适合他的,适合樊襄的小宠。
到午后一刻定陶王才绕进一处开化的村落,说是村落,其实房子已经建的很好了,最显眼的那座院落明显是个员外的。员外家家丁有眼色,看樊襄和悔哉衣饰就知道不是凡人,让进最好的厢房,说是老爷不在家,老夫人请两位到主屋去。樊襄饶有兴致,悔哉却不大热心的样子。
这家老夫人是极力的招待的,几个人坐在主屋闲聊,老夫人问两位客人是做什么的,樊襄说他校场小卒,指着自己身旁的说这是管我们户籍的先生,老夫人不信,说樊襄至少也是个官,樊襄笑笑不置可否,和老夫人聊起别的,老夫人又问家里几口,可曾娶亲了没有,樊襄扭头看了悔哉一眼,使着眼色。
这是常有的事情,碰到这样一看就仪表不凡的人,想把自己家女孩许配出去的地主员外大有人在,只是不知道这家老夫人看上的是樊襄还是悔哉。
“这位公子,不知道你的姓名?”老夫人两手拄着拐杖,伸头从樊襄肩旁看到悔哉。悔哉坐在旁边沉默不语已经很久,听到问话猛然抬头,樊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那一瞬间总觉得他眼里有泪光。
“公皙简。”悔哉向那老妇人和善的笑了,“复姓公皙。”
“啊呀呀,莫非是公皙大人家的公子,城里姓公皙的……”
城里姓公皙的,似乎只有一家人。
难道说悔哉其实是……樊襄挡住老夫人想要站起的身子,“听他胡言乱语,若是公皙大人家的公子,又怎么会跟着,还要劳烦您准备一口饭呢,我这兄弟啊,最喜欢说笑话。”
“对。”悔哉直直的看着老夫人方向,眼里却空洞的一点东西没有,“是说了个笑话,我总想着能是个大臣家的公子,好好读书考功名,老夫人见笑了,我字莫悔。”
“先生,这样戏弄老人家是不对的。”樊襄将话题转向了别处,只是过了一会,那老夫人又在樊襄的名字了,樊襄倒是爽快,说自己叫单九,爹娘是京城里经商的,家中有一房妻子,全家都住在京城,今天校场来了新马,他带先生出来试试马。
这样聊了好一会,总熬到这家厨房备好了午饭,老夫人请他们两个厢房去用,用罢后樊襄向这家丫鬟说请向老夫人说一声叨扰了,他们这就离开,改日再谢。丫鬟要去叫老夫人,被悔哉拦下了,悔哉说我们欠府上一顿饭,下次你们家主人进城,到定陶王府去取报酬就是,还特意问樊襄是不是这道理。樊襄哭笑不得,只得说是这话,改日到定陶王府去说找一个叫莫悔的,自然有人迎进去,我们先生跟定陶王府上的人好着呢。
悔哉笑笑,又要了笔要了纸写了单九于某年某日欠某府一顿饭几个字交给丫鬟,还在樊襄面前晃了一下才背手,得意洋洋的出门了。
上马之后樊襄明显要报仇,本来他是坐在樊襄后面的,樊襄现在非让他坐在前面,坐前面多累呢,招眼不说,还得弯着身才能不挡他视线,悔哉用头顶顶樊襄下巴,樊襄捏着他脸颊,“你上脸了,看我回府治你。”
“就算是樊煌于某年某日欠某府一顿饭的条子悔哉也是赶写的,王爷不至于小气到连顿饭都还不起了吧?”
悔哉是在与他说笑?这可真没见过。
“这次是你自己提的,我没找你不痛快。结果还是我错了,光看你模样,真以为你是个温柔的。”樊襄甩鞭子,“被外面的知道了身份多不方便,你明知道我不是在意给人些赏赐。说起来,简你是真名?”定陶王不问公皙,他是何等聪明的人。
“是真是假有什么碍的……”这样的颠簸磨得悔哉十分不舒服,其实任何一个动作做的久了都不好受,何况一上午都在骑马,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就被拽了上来,这王爷是铁打的吗,一点不想回府歇歇?
樊襄听他那断断续续的声音直想笑,“单九是我给自己起的名字,外面带兵不方便,所以军营里总有个单将军冲在头阵比总帅上马好多了。”
悔哉只能抓着缰绳极力不掉下去而已。
“喂,美人,你可知道有种刑罚叫木马?”樊襄突然仰头,贴着悔哉侧脸,“这腰酸背痛的感觉是否熟悉?”
悔哉没防备,竟然也一下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