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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五 ...

  •   十五、
      狼山岗哨前,萧里满正在焦躁地走来走去。
      宁化军中的内线最近屡屡出错,不但先锋章柳未死,那么一件神兵利器竟也未能探到!
      好容易杨桴自己找死,带着章柳出巡,让他探听一下路线,竟然这么晚才有动静。而且没探到具体路线,只是模糊说,这两日杨桴一行将抵狼山岗哨。
      若非如此,他早集齐人手,拦了杨桴直接开打,何需在这个鬼地方跟几个宋兵瞎耗!

      狼山岗哨常驻也就百人,萧里满时间不够,只弄到二百辽兵,虽说仰攻难,也以为能手到擒来的。
      不是说宋人懦弱,见辽人就望风而逃么!
      “咕噜噜”一块大石头滚下,把正爬墙的几个辽兵砸落下来。
      去他娘的内线!去他娘的望风而逃!

      狼山岗哨正对辽境那边是处高崖,他们这支队是绕行入了宋境,从这端缓坡仰攻。从拂晓打到现在,也打了五个时辰了。狼山岗哨兵械不足,箭已射完了,就靠着滚石滚木砸人,现在滚下来的这些,看形状,分明是拆了的房子。
      宋军中一条汉子好生悍勇,辽人寥寥几次上了女墙,都被他带人砍了下来。
      萧里满派人射了两次,找不到空当——那人机警,一直跟辽兵缠斗。
      萧里满暴躁地把路边草茎踢了几脚。
      都是那内线太蠢!

      萧里满抬眼看了看身边的青衣谋士。
      谋士连忙行礼道:“树林埋伏的人尚无消息,想是杨桴未至。”
      那个布疑阵拖延人的法子是他出的。
      萧里满皱着眉头道:“这法子行不行啊!”
      “杨桴为人谨慎,一旦起疑……”
      “好了好了!”萧里满打断了谋士的长篇大论,原地转了两个圈,抽刀在手就要往上冲:“一群废物!待我上去……”
      没冲上去。
      谋士并三个亲兵一齐扑上去,拦腰给抱住了。
      “小公子,小公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啊!”谋士苦口婆心劝着。
      开什么玩笑,这位可是枢密使大人萧奉先的侄孙,出了事,他们可不够赔的。
      这谋士名王薷,祖上也是汉人,在辽国科举做了官。到了王薷这辈,科举不中,谋生无能,只得投身萧奉先府上做了幕僚。
      萧家累世后族,权势熏天。
      几年前,萧奉先之弟萧嗣先率军讨伐女直兵败,这么大的罪都能免死,皆赖萧奉先一己之力。虽然官职是没了。
      枢密使大人为了安抚弟弟,将弟弟的幼孙萧里满送在军中,搁在宋边。横竖宋人挨打挨惯了,没什么危险,混混军功,以后才好提升。还把自己的幕僚送了一个过来。

      天知道谁挑唆了这个祖宗,竟自己带兵偷入宋境,打算截杀宁化军都指挥使!
      他们的驻区明明是对着火山军的啊!跑宁化军来做什么啊!从宁化军身上拿军功是容易的么!章柳那个杀神他没死啊!
      数年前耶律申罴的尸首送回去,吓傻了多少人知道么,脖子都被咬断了啊,打猎都没死那么惨的!
      王薷觉得自己也快哭了。

      恰在这时,有人回禀,林中设伏的人回来了。
      萧里满扭头一看,果然见远远六骑跑上坡来。甩开亲兵和王薷,登登登自己跑上前去了。
      一边还跟王薷发横呢:“怎么回事?!这是没拦住?怎么回来了六个,他们有没有出力啊!”
      王薷嘴里发苦。拿了八个人设疑阵,固然是当弃卒的意思,可这话咱别当着这么多人说好么?这是要寒了军士们的心呐!
      萧里满一路冲到跟前,拎起马鞭来,打算这几个小子下马,不等站稳先抽两记再问。
      王薷还跟着苦劝:“小公子,事有不谐,从长计议的好。如今将要入夜,岗哨又久攻不下,万一杨桴赶到上下夹击,咱们讨不了好。”
      萧里满烦道:“不是你说杨桴生性谨慎,必然缓行么!”
      “再缓行也会派斥候来打探的,咱们需有个对策啊!”

      此时天色朦胧,已经看不大清面目了,那六骑辽兵一路奔到近前,马速渐缓,打头的骑手不待马停,已经甩脱一蹬,起身欲下。
      有几个兵士迎上去欲接马缰。
      突然自马腹底暴起一道刀光,雪一般卷将起来,那已缓的马竟又加速起来,这一刀连着卷过三人头颈,骑手自马下翻身而起,刀光大开大阖,瞬间前进了丈许。
      他身后五骑也跟着加速,一并杀上前来。
      这些辽兵原以为是自己人回来报信,全都不曾防备,被他们突然暴起,一时大乱。
      特别是最后一骑,用的不是刀,却是根狼牙棒,五尺来长,抡起来就是一片血光。
      萧里满走得太近,几乎被那首骑的刀光卷到。一时大怒,跳着脚喝令兵士围攻。
      此地乃是仰坡,马跑数步就已吃力,但六个骑手高踞马上,居高临下,砍得十分顺手。
      只是辽兵人多,顷刻间将六人团团围住。
      此时又听弓弦连响,无数箭支横空而过,外围辽兵登时倒了一圈。
      萧里满忙又调人去防外围,内圈那六人一齐跳下马来,各选一方,冲进人群。
      他们身上穿着辽兵军服,混在夜色里,辽兵一时分不清是敌是友,下刀前还要先看一看;这六人各分了一个方向,身边妥妥都是敌人,只管放开了手脚砍杀。
      辽兵们苦啊。转身向里,防不了外面的箭;转身向外,防不了里面的刀。
      虽然二百人,可大部分都在攻岗哨呢!

      萧里满大呼小叫,连忙将攻岗哨的人调下来防守,因为叫得太响,太过显眼,被那个使狼牙棒的骑手盯住,连人带棒直扑过来。十几个亲卫急忙扑上来相救,被狼牙棒抡飞了两个,余下的咬牙抵住。
      这骑手的武器虽重,身形却极瘦小,在人群中左冲右撞,灵活得不像话。
      萧里满喘了口气,简直要气死,把身边亲卫都赶上前去围追堵截,誓要将这猴子立毙当场。
      亲卫里有一个肩宽臂长的汉子十分了得,手中一把军刀舞得水泼不入,自己就守住了一面。
      萧里满大喜:“那是谁?打完了赏他!”
      王薷抬眼看了看,不认识。
      萧里满好说是枢密使侄孙,来参军时亲卫带了二三十个,王薷虽说不全认识,好歹混个面熟。眼前这人却十分陌生。
      才琢磨着,眼前刀光乍起。
      这一刀贴着王薷右手劈了下去——萧里满正站在他右手边——从左肩劈到右腰。
      那个独当一面、即将领赏的好汉子,跳起来旋身一刀,几乎把萧里满劈成两个。

      萧里满喉中“格格”作响,一脸不可置信,仰天栽倒下去。
      旁边十几个亲卫也愣怔了一下,被使狼牙棒的猴子乘机连杀数人,才堪堪醒过神来,手忙脚乱抵抗着。
      那汉子趁这个空档,猱身而前,一把割了萧里满首级,高高举起,大呼道:“辽将已死!”
      只听山下一声高呼,收了弓箭,冲杀上来。
      这些人都是宋军装束,有的喊着:“宁化军在此!”有的喊着:“辽将已死!”更多高喊着“杀啊!”洪水一样席卷而上。
      人群里的六个骑手一起掀了头盔,底下都扎着大红头巾,一路向外冲杀,与宋军合在一处。
      辽兵骤失主帅,正在发蒙,只听又一声喊:“杀啊!”
      狼山岗哨里的人开了门也杀将出来。

      辽兵背腹受敌,艰难挣扎。
      王薷被几个亲卫架起来拖着走。
      虽说萧里满已死,但这位小公子任性使气,这二百辽兵一路基本是靠王薷指挥的。他又是萧奉先的人,亲卫们也不敢就此丢下。
      王薷昏头胀脑看出去,隐约看着包围圈西南有个缺口。
      那处似是因地形原因,怪石嶙峋,不易站立,宋军防守格外薄弱。
      “往那冲!”王薷一指那缺口。
      辽兵从上向下冲,总是沾些便宜,此时人人都无斗志,只想着快点逃出去,一时倍添神勇,宋军竟不敢直撄其锋。

      此时辽兵尚有百二十人,王薷带着一路狂奔,心中隐隐觉得不对。
      山下攻上来的宋军,未免太少了些。那有二百人么?
      可恨主将骤死,大家一时都慌了神。
      还没等把这点子事捋顺,突然听得道旁机括连响。
      王薷大叫:“不好!”
      已经晚了。

      辽兵逃出的这个缺口是条小路,两旁虽有怪石长草,平日里埋伏个人是肯定藏不住的。只是此时夜色已晚,一群辽兵都慌了神,竟没防备。
      道两旁弩箭纷飞,辽兵抱头鼠窜。前面的人中箭倒地,后面的直接驱马踏着过去。
      仗着马快,总算留了五十来人逃出生天。
      等逃到天亮,都已回了辽境了。王薷把人聚起来数了数,加自己还剩五十四个。

      …………………………………………………………………………………………
      此时狼山上正在欢呼。
      一条汉子正抓了甘陵泽,将他肩背拍得“咣咣”响。
      “可以啊老甘!和小柳演得好戏!”
      正是先前在女墙上数次逼退辽人的骁勇汉子,姓李名阚山的。他刚才居高临下,看戏看得清楚,十分可乐。
      一边还扭头去逗章柳:“小柳,前两天他们都传你死了,李哥还跟人干了一架呢。这么快就诈尸了你?”
      章柳杀得两眼发红,将狼牙棒杵在地上,微微喘息。盯着李阚山的脖子好一阵儿,眼神才慢慢活泛起来,眼珠子来回晃了晃,似是不知该如何表达,只得提起手来,掐住两腮,拉出个笑容来。
      她两手都是血,脸上也是,拉开了腮露出白森森的牙,李阚山给瘆得浑身发毛。
      小声嘀咕着:“娘咧,这孩子怎么越发吓人了。”
      一边伸手把章柳肩背也拍了两下:“连李哥都不喊了!”
      甘陵泽摇头道:“小柳……出了点事,现下说不出话来。”
      李阚山吃惊道:“难道先前的流言……”
      甘陵泽把头巾摘了,擦了擦脸上的血汗,摇摇头道:“半真半假。回头再说。”

      李阚山把这事暂撂一边,指着夜幕里越发显眼的白衣身影道:“那位是谁?咱军里什么时候收残唔……”
      却是章柳跳起身来,一把捂了他嘴。
      章柳力气大,李阚山被捂得险些断气,好容易挣开,又被章柳阴森森一双眸子瞪着,十分惊悚。
      甘陵泽也忙摁住他道:“不可胡说!那位便是四大名捕之首的成崖余成大人。今天解了狼山岗哨之围,可多亏他定计!”
      李阚山“咦”了一声,不敢再言。

      原来无情与杨桴议定分兵,凑了二百骑驰援狼山,剩下的杨桴领着原地驻扎,列阵自守。
      辎重在外,粮草在内,布了个圆阵。
      杨桴本意是无情留下,至少这边稳妥。
      无情却执意要去狼山。
      杨桴若不留下,如这些伤兵步卒误会自己是弃子,就不易安抚了。
      但杨桴不去狼山,以谁为首是个麻烦事。让甘陵泽带着一指挥的兵显然不成,但王骁又对章柳没好气,可是要打硬仗不带章柳也不可能。
      好在成大人官职高、身手好,王骁和甘陵泽都听他调遣。
      成大人弃了自己神奇的轿子,和白可儿同骑,一起驰援狼山。
      剩下三小等会儿战毕,再把轿子给弄过去。

      离着狼山不远,先将地形查看一遍,无情就点出甘陵泽和章柳来,让他们换了辽兵身上扒下来的衣服。又征集了四个胆子大的好手一起,假作设伏的辽兵前来报信。
      王骁颇奇怪,他们一共得了八套军服,干嘛不派八个上去,也稳妥些。
      白可儿忍不住了:“王将军,咱们五百军打从那过了一趟,就算辽兵只是故布疑阵,一个人都没死伤,像话么?”
      那是早早逃走了吧!
      王骁脸上一红。他其实应该能想到,只是一时嘴快……

      甘陵泽六人先红布包了头,又戴好头盔,夜色里看不出什么破绽。
      又令王骁将人散开了埋伏到树后山石之间,待山上一开打,这边就□□相助。
      无情自寻了一处大树,纵身而上,看山坡上的战局十分清晰。
      白可儿立在树下,仰头看他手势,解释给王骁。
      王骁:“……”
      这树得有两丈高啊!刚才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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