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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一三九 ...


  •   倏然间院落里传来的犬吠和孩童嚎啕声将赵步光从梦中惊醒,她揉了揉眼睛,直觉让她立刻下床。
      孩子的啼哭断断续续,推开窗,透过稀疏的树影,只见院中屋子大多已经点亮灯,没有亮灯的那些窗户,也一扇一扇亮了起来。
      赵步光身手敏捷地翻出窗户,关上窗,躲在树影后面。她扒开矮树丛,从来来去去的人影中分辨出了禁卫军的服饰。
      头顶窗户里传出隐约的敲门声,没人应门,禁卫直接撞开了门。
      士兵摸了摸还温热的床,将屋内灯点亮,领头的士兵用剑柄翻看了一番落在屋内的包袱,翻出了一套宫装。
      两名士兵一对视,其中一人去向赵乾永报信。
      另一名走到窗边,他推开了窗户,窗外是一丛矮树,他低头看窗下,只看见黑沉沉灰扑扑的地面。士兵关上窗,在屋内来回踱步。
      赵步光把头上重黑的大氅掀下,往外冲了一步,到处都是士兵,只得又退回去,缩在窗台下等待禁卫离开。

      半个时辰后,客栈里里外外火把林立,两块随手拾来的木板和几根树枝,加上一袭黑色大氅,尽忠职守地掩护着赵步光。她探出两只眼睛,在树丛背后细细窥看外面的动静。
      “快走,别磨磨蹭蹭的!”士兵们推着一行人走到天井中。
      赵步光疑惑不解地看着。
      一共有四个人,都被黑布袋蒙着头,最后出现的两个人,是一老一少,少的扶着老的。
      他们被赶到院子里跪下,那年少的姑娘扶着年老的老太也跪下。
      灯笼被摆放在六人面前,照亮小姑娘和老太太的脸。
      当人影彻底在赵步光眼底清晰起来,她心被猛然一把握住,呼吸凝滞,布袋被依次揭下,其中有一人赵步光认识,是白天才见过的胭脂铺子女老板。
      朝月身旁的老妪衣服上有血迹,她自己的手被厚厚的布条裹缠着,赵步光定睛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朝月的右手少了一根尾指,没有经过良好处理的伤口渗出的血透出了白色的布条。
      流云纹的下摆进入赵步光的视线,她抬起眼睛,石青色长袍笼罩着赵乾永颀长的身躯,他环视了一圈,对禁卫做了个手势。
      像是侍卫总领的人走到中间,抬起头四处观察。
      赵乾永焦躁地来回绕着下跪众人走了两圈,士兵把朝月受伤的手按在地上。
      赵步光听见赵乾永沉郁地威胁道:“朕知道你躲在这间客栈,朕数到三,要是你不出来,朕就一根一根剁下这婢女的手指,她还剩下九根手指,够数一会儿。不过你最好考虑一下,如果最终你是要出来的,你想让这婢女再为你付出几根手指?”
      朝月没有挣扎,像一头温顺的羊趴在地上,她的亲人们愤怒却没有办法说话。
      没有等赵乾永数到“二”,赵步光就走了出去。他说得很对,如果最后她还是要出去,又何必让朝月再多付出一根手指,就算回宫她也不会立刻就有性命之虞,但要是不回宫,面前的六个人今晚就会受尽折磨而死。
      赵乾永阴沉着脸,大步走近赵步光的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住。
      赵步光一直认为赵乾永年纪比她小,加上他从来没有真的伤害过她,这时刻才醒悟过来,是她错了,她冒犯的是一位手握生杀大权的君王。
      “放了他们。”赵步光疲惫地说。
      赵乾永下令给“人质”们松绑,看着朝月软倒在地,她的亲人们有的受到惊吓,有的受了伤,折腾了一天一夜,赵步光忽然觉得疲倦非常。
      “你会怎么处置他们?”赵步光问。
      赵乾永上下检视她,从她的肩头捏到手掌,对赵步光说的“我没有受伤”置若罔闻,直至确定她身上没有伤口,赵乾永才阴沉着脸回答:“看你的表现。”
      赵步光苦笑道:“我手无寸铁,你带着这么多禁卫来搜查,除了跟你回宫,我还能做什么?”
      “你不该跑。”赵乾永冷着脸,在一声惊叫中,将赵步光打横抱了起来,大步向外走。
      赵步光一直挣扎,却完全挣脱不了赵乾永的怀抱,她安静下来,任由他抱着她钻进马车,才恳乞道:“饶了朝月,她是我的婢女,她只是听从我的命令。”
      赵乾永靠着车厢,任凭马车颠簸,就是不说话。
      赵步光看他不说话,一时也不敢说话了,怕会激怒他。她撩开马车车帘,看见禁卫押着朝月全家也上了一辆马车。
      赵步光靠在车内,捂住了脸。
      “朕说了,看你表现。”赵乾永说,“要是你再跑,朕将用长乐宫上下所有人的人头来缉拿你回宫。”
      等赵步光拿开手看向赵乾永,发觉他根本没有睁开眼睛,他看起来比她这个担惊受怕了一整天的人更加疲累,要不是刚才他说了一句话,看上去就像已经睡着了。而赵步光却不敢再怀疑赵乾永会这么做,他不是只温顺的小绵羊,赵步光隐隐察觉,离宫出走这件事触及到了赵乾永的底线。

      ☆☆☆

      回宫之后,赵乾永派羽林卫把守长乐宫,让顾安之为赵步光诊脉,他却不见了人影。
      朝月并没有被立刻放回长乐宫,待在赵步光身边贴身伺候的是红蕉,她焦虑地在殿内走来走去,喝过了安胎药,突然回过神来,顾安之每次都是亲自给她煎安胎药,或是制成药丸直接服用,以此掩人耳目。
      赵步光看着那碗药汤,是红蕉端来的,而红蕉本人,正低着头吹手中那碗药,并不停拿勺子搅动。
      “红蕉。”
      听见赵步光叫她,红蕉立刻抬起头,放下药碗,她脸色很不好看,挤出一丝笑容,“殿下有何吩咐?”
      一夜之间,红蕉似乎从个需要朝月时时提点的生疏的小宫女,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管事。朝月不在,自回到长乐宫,整座宫殿里所有下人都在听从她一个人的指挥。
      赵步光不说话看着她,红蕉与她对视片刻,挪开了眼,伸手去拿药碗,手却不禁一抖,半碗药汤洒在床榻上。
      手忙脚乱跳起来收拾的红蕉,在她的指令下有条不紊收拾起床榻的宫人。
      赵步光只是不出声地看,半晌,红蕉忽然丢开手里的药碗,颓然跌坐在地,两手扒在床榻上,抬头望向赵步光,“我从没想过要害公主,也没想过要害朝月,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最让人崩溃的沉默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赵步光什么责备的话都没说,恰恰是这种无声的不责备,令红蕉大哭起来。
      积攒得让她喘不过气的恐惧和歉意猛然爆发出来,赵步光冷冷扫视一眼,其他宫人都退了出去。
      赵步光没有让红蕉起身,等她哭够了,泪水滴不下来了,赵步光才开口:“朝月被关在哪儿了?你们用她的家人逼迫她招供了什么?皇兄都知道了什么?”
      “在、在浣濯局。”赵步光的询问让红蕉好受了一些,她手背抹去眼泪,低声回答,“皇上命奴婢审问她,朝月一直不肯招供,侍卫送来了朝月的家人,奴婢刺伤了她的外婆,才使得朝月招出逃跑的路线。”
      “皇兄什么时候知道本宫要离开皇宫的?”赵步光面无表情,这样的冷漠是朝月从未见过的,一时浑身如堕冰窖,只能听她问什么就答什么。
      “上一次,贵妃娘娘来的时候,奴婢偷听到了公主和贵妃的谈话。皇上每次来时都会召奴婢去问话,皇上很是关心公主。”
      赵步光冷笑道:“是很关心,从前贵妃也很关心本宫的起居,本宫就把苏合打发出去了。”
      红蕉猛然对赵步光磕了一个响头,“奴婢真的从未存过要害公主的心思,否则奴婢早就有很多机会了,奴婢只是、只是按照皇上的吩咐……”红蕉抬起通红的眼圈望着赵步光。
      “每次本宫去睿王府,也是你向皇兄打小报告?”
      “皇上关心公主的行程,会过问公主见过的人。”红蕉怯声道,试图从赵步光的脸色中找出她的宽恕,然而那张脸不像平时有说有笑,在红蕉的印象里,再大的事情,赵步光也可能一笑置之。
      “虽然、虽然出逃大费周折,陛下很是生气,但、但谁也没有为此付出性命。”红蕉侥幸道,“求殿下原谅奴婢,奴婢真的不是要害殿下!”
      没完没了的磕头让赵步光猛一掌击在榻头。
      红蕉愣了愣。
      “除了本宫的起居,皇兄还知道了些什么?”
      “还有、还有端王数次进宫和公主私会,端王离开中安前一日,在长乐宫呆了一上午,所有下人都被支开的事……”红蕉眼珠慌乱地四处乱看,解释道:“这些不是奴婢说的,是、是皇上亲自审问出来的。”
      审问?
      想起朝月没有了的小指,身上带伤还被带到客栈逼她现身的外婆,那些人质里,还有个看上去不足十岁的小孩。
      “没有哪个皇帝可以做到绝对为天下万民谋福祉,皇帝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要是不好好满足一个皇帝的愿望,他就会变成暴君。”
      赵乾永说过的话霍然在脑海中响起,赵步光近乎绝望地闭上双眼,她不后悔出逃,也不后悔相信澹台素,但懊悔自己低估了赵乾永的残忍冷酷。他越来越像一个无情的君王,只是她一直都在小视他,而这小视抓住时机给了她致命的一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9章 一三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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