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如初见》一拾玖

2、绕梁

　　过几日，昭华再入宫见我之时，带着一个盒子，我好奇的问：“你带什么好东西给我？”

　　昭华笑笑：“这可不是我的，是有人托我给你赔罪的。”

　　我奇怪：“赔罪，有什么罪可赔？”

　　昭华道：“太后设宴那日，公主在园中抚琴，被哥哥惊扰，害的公主琴弦断裂，哥哥心下愧，特命我将此琴，献于公主，你说，可不是赔罪么？”

　　语毕，笑盈盈望着我，打开了盒子，却是一把通体漆黑的琴，边缘饰以彩绘花纹，琴体由独木雕成，尾部为实体，首尾各有一山岳。琴尾用古篆体刻了两个小字：绕梁。

　　我楞了一下，掩上琴盒，郑重答道：“此琴过于贵重，无需如此。”我虽是个公主，长在太后膝下，但委实不算一位受宠的公主，绕梁乃当世名琴，贵重无比。逸辰公子根本无需这么慎重其事的道歉。

　　昭华楞了一下，相处了一段时日，知道我的性格，大概想到我会拒绝，道：“公主不必介怀，此琴再贵重，亦不过是一个物事罢了，此琴在公主手中，亦不至明珠暗投，想来哥哥亦是同意，再者听闻六公主将在天子华诞抚琴奏贺，公主琴技非凡，绕梁至于公主，正是相得益彰啊。”

　　听闻此话，我心中暗暗思量片刻，觉得昭华说的有理，不过是一把琴罢了，便不多辞，点头示意樱舞收下。又对昭华道：“那昭华替我谢谢逸辰公子吧。”

　　昭华见我肯收下琴，亦是轻松下来，笑道：“好的。”

　　美人一笑倾国倾城，我这个女子看的都有些恍惚，便道：“昭华如此沉鱼落雁之色，三哥真是好福气。”

　　去年的时候昭华被天子赐婚我三哥哥，婚期定在明年的十月份。昭华听我这么一说，面上泛起红晕，却又不甘示弱：“你惯会打趣我的，我却是听说，外人都传闻，六公主汐月公主是个不折不扣的冰山美人，没见之前，还想着是怎样的神仙仙子，这回见着真人了，方知传言不可信。”

　　我得意的哼了一声：“我本来就不是，只是不耐烦应付他们，谁知道他们这么胡沁。”
　　又冲昭华眨眨眼：“今儿洛师傅在水榭排新曲，你要不要看？”

　　时值三月中旬，水榭还有些冷，我带着昭华来到的时候，洛师傅正在指导一众乐师排练，各种乐器的声音相互应和，乐声从水面悠扬的飘散，令人心旷神怡。

　　我和昭华坐在一旁的石桌边，听着水榭传来的乐声，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聊着最近各国使臣的趣闻。又想起前几日宫里的传闻，说道：“你知道么？齐国国君上请天子赐婚，天子已经应允，就是我的五姐姐邀月公主，听说天子欲在华诞之日当众赐婚。”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新闻，大概此时，阖宫都知道了，齐国国君即位已有四载有余，那日见的云轩公子，正是齐国国君的亲兄弟，不过听说颇为不受国君待见罢了，不过在王宫，各国公子之间，确实无甚手足之情。毕竟国君之位只有一个，而国君又不止一个儿子，也是在所难免之事，只是想起那日所见之人，还是在心底暗暗叹息一声。

　　昭华点头：“这事我在使馆也听人说起，我的姑母亦是前任齐国国君夫人之一，育有一子，今年已有十二岁了，名子纠。”

　　我默了半晌，公主看起来贵重无比，以举国之力供养，锦衣玉食，代价却是自己的一生半点不由人。所有的公主都是国与国之间联姻的重要手段。运气好的，做个敬职敬责的旗子。运气不好的，成为弃子，不过也是穷尽一生在苦海里挣扎，最后以死亡作为解脱。

　　昭华瞧我沉默不语，以己度人，安慰我道：“好歹邀月公主嫁的也是一国国君，而且是天子之女，想来齐国国君定而会珍而重之。”

　　我回昭华一个无事的笑，心下却是明白昭华的安慰。齐国明风，说婉转点，称为明风开放，直接说来，叫荒淫无耻。

　　听闻因为齐国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均荒诞不羁，充斥着各种各样令人咋舌的不堪传闻。就因为这个，一直为各国卫道夫所不齿。这位在位的国君不仅荒淫，且暴戾，虽然我与五姐姐感情淡的近似于无，但是毕竟是姐妹，兔死狐悲，说不惋惜，是不可能的。但是上意已决，不是我一个小小的不受宠的公主惋惜就能改变什么的，而且阖宫的公主，最大的作用不就是如此么？今日我替五姐姐惋惜，焉知他日不是别人替我惋惜，说起来，我们不过是一样的。

　　理了理思绪，开口对昭华道：“我猜你也该知道这个，只是我听太后有言，因为王宫距离齐国路途颇远，天子有意遣送公主去你们鲁国待嫁，这件事情，你可知了？”

　　昭华惊讶：“这个我却是不知了，待我回去问问？”

　　我似笑非笑的望着昭华：“你竟不知，那你也一定不知道是谁为送嫁使喽。”

　　昭华摇头：“自是不知，公主就别兜圈子了，还是直接告诉我吧。”

　　我冲昭华得意的笑：“这个嘛，现在却是不能告诉你，反正再过几天你也就知道了。”

　　昭华撇撇嘴：“你不告诉我，以为我打听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