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Chapter 20 启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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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修尔看着面前站着的先知。少女裹着厚厚的大披风，鼻尖被冻得通红。她并没有很吸引人的长相，在褪去‘高冷’这一表相之后展现出来的，更是不带半分本应属于预知者的玄妙气场。此刻她大睁着眼睛，睫毛微微颤抖，清秀的面上满是小心翼翼的羞赧，就像每个少女在向暗恋之人的朋友旁敲侧击对方心意时一般。
“拉维？”
“嗯……听喀秋莎说，你们是同期的战士。”吉拉边说边打量卢修尔的神色，却见青年一如既往地瘫着张脸，连眉毛都不动一下。她只得用自古冰山多内热这句话来安慰自己。
“……”卢修尔点头，忽然伸手打开了房门，“进来说吧。”
“噢噢好的。”
依旧是那个阴暗狭小的房间，房内只放了张床，连个落座的地方都没有。有点点月华从顶上的小窗户流入，明波倾泻，在地面勾勒出绵长的窗棂形状，随着外间月魄，悄然摇曳。
吉拉脱下兜帽：“你别误会，我没有恶意，只是……”
“你没有必要愧疚。”卢修尔一针见血。
“啊……？”吉拉愣了愣，心在胸膛里重重跳了一下——她在愧疚？
“拉维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而已。”卢修尔看着表情变幻莫测的先知，将视线移向自己的手臂，“死亡不一定是归于永久的安宁，觉醒也不一定意味着成为怪物。他需要时间。”
吉拉垂首，她嘴唇翕动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卢修尔继续说：“曾经有人告诉我，这世上的万事万物都不是你我能够掌控的，然后有人告诉我，我们要学会掌控自己，这样，无论变成什么样，你都是你，不以外物为转移。”
“先知，我想你也一样。”
吉拉愕然。跨过次元的穿越者看着面前被皎月的微光映得轮廓模糊的青年，抿唇：“我承认，最开始告知你们未来是为了活下去。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除了预知的能力外，什么也没有。是拉维告诉我，一直以来，都是我太傲慢了。所以我想知道……我的傲慢最终……”
卢修尔摇头：“你自以为改变一切，将莫须有的愧疚作为傲慢的代价埋在心里。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所谓的‘已知’以及‘未知’全部都是既定的，包括你出现在这里也是另一个‘已知’之后的‘已知’。”
“……”吉拉毛骨悚然。
“你真的改变了什么吗。”卢修尔问。
“……”
一室死寂。
在北地尤为寒冷的夜晚，屋内的吉拉竟觉得背后汗意涔涔。
她双拳无意识地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直到最后一次紧握使得指甲深入手心传来钝痛才慢慢停止这种近乎自虐的举动。
——我真的改变了什么吗？她想。
假如有无数个平行时空，在这个时空里本就该存在一个穿越者，而我只是作为那个身份的扮演者来到了这个世界。然后将我以为的未来会发生的，实际上却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故事告知他们，让他们提前准备好应对，但真正的情况却是。
这个世界本应如此。
这就是这个世界真正的剧本。
我没有改变什么，反倒是自以为改变了什么的‘我’才是最愚蠢的丑角。
不过……
“也许是这样吧。”吉拉笑了笑，“谢谢你，卢修尔。”
“……”卢修尔没说话。
吉拉深吸口气：“那……如果不是出于愧疚，是作为今后的同伴的话，我可以问问之前的拉维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嗯。”卢修尔点了点头。
……
直到夜色渐深，万籁俱寂时，吉拉才从卢修尔的房间里步出。
甫一出门，她便被半夜的寒风吹得缩缩脖子打了个激灵。
黑沉沉的天幕星子寥落，月娘半掩，目之所及的银雪从浅白到晦暗。
吉拉任由晚风吹了片刻，觉得自古冰山多内热果然是真理。本来稍显郁闷的心情在与卢修尔聊过后得到了质变：就是，连穿越二次元这种奇葩事情都可能发生，那平行世界的理论又为什么不会存在呢。说不定这个世界本就该这么走向，不过不知道如此先进的想法，卢修尔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勾勾唇角，吉拉将披风又裹紧了一下：但这有有什么重要的呢。重要的是，她已经扮演了这么个角色，那么就只有将这个角色的命运贯穿始终进行到底！无论怎样，既然已经选择了北之阵营，那以后便老老实实地作为这里的一分子，努力实现人生价值好了！
可是当务之急……
想起那张面冷如冰的娃娃脸，吉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果然还是想和大家好好相处啊。
另一边。跟吉拉分别后，卢修尔躺在床上也陷入了深思。
他看着自己的手臂，仿佛那里仍留有旧友血肉的痕迹。
刚才对吉拉说的那番话的原作者，其实是已经长埋土下的约瑟夫。与那些奇奇怪怪的神话故事一样，他也经常说一些莫名其妙的理论。谁也不知道这些怪异的理论与神话从何而来，又是为什么由一个普通的剑术世家子弟娓娓道出。但莫名的，他却觉得这些理论那个先知一定能明白。就像他总觉得约瑟夫最后那句意有所指的话一样。
——“每一次离别，都是在为下一次的邂逅作铺垫。”
几年前，他与伊斯力离别在盛开着欧石楠的小镇。
几年后，他们各自改头换面，以全然不同的姿态重逢北地。
他们本以为这是场老死不复再见的诀别，最后却戏剧性的相遇在某个时点。
世界是难以捉摸的纺线，谁也无法预知未来。
能被预知的未来，本身就存在改变。
真正的未来，是不可摸的空白。
书写空白的，则是现在。
卢修尔闭上眼，脑海里回荡着二人的话语。
——“这世上的万事万物都不是你我能够掌控的。”
——“掌控本能，作为你自己，活下去。”
一室黑暗。
当初升的明灯撕破天宇露出第一缕晨曦，世界在寂静中悠悠醒转。
拉维身上挂着个八爪鱼似的缠在他身上的修长青年，在走廊边站得笔挺。
“放手。”娃娃脸青年冷声道。
“不要这么冷淡嘛小拉维，好歹我们这么久没见过了。难得的再会还在之前被人搅局。”夏尔特在身前人耳边呼出口热气，语调轻柔地道。
“……”拉维乜他一眼，旁边喀秋莎嘴角抽搐，半喜半忧。
喜的是夏尔特终于找到了自己以外的新感兴趣的东西，忧的是这种怪异的凝重气氛让她作为一个试图成为‘普通少女’的非人类感到压力山大。
“或者这样，我们现在打一场，你赢了……”
“成什么样子。”低沉的男声陡然响起，几人抬眼望去，正是发言者狮子王随着伊斯力朝这边走来。
夏尔特懒洋洋地朝那边看了一眼，毫无松手打算地说：“咦，这不是伊斯力大人和万年No.2狮子王里卡尔多阁下么，早上好啊。”
“……”喀秋莎伸手捂脸，果然见到里卡尔多冷冷地瞪着夏尔特，接着以超乎寻常的速度行到拉维身前将他背后的青年一把甩到半空：“不过No.5而已，手下败将。”
“……”前前任No.5从高空坠下，发出砰咚一声闷响。
夏尔特扫扫头上的落雪：“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躁，一点都不好玩。”
喀秋莎盯着这个坚持作死一百年不改变的‘同伴’，陷入了第无数次怨念。
“准备出发吧。”伊斯力上前一步，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房门打开，漆发碧眸的青年也出现在廊边。
夏尔特吹了声口哨：“‘吞噬者’出来了呢。”
“……”拉维冷冷睨他一眼，被眼刀击中的夏尔特笑得更加春光灿烂。
“久等了。”卢修尔说。
“那么，在我不在的期间，北地就交给你和里卡尔多了。”伊斯力看向喀秋莎和里卡尔多，“如果有紧急情况，你们可自行定夺。”
“是！”喀秋莎和里卡尔多同时说。
白银之王颔首，晨光落在面上，他眸色湛蓝如穹宇。
“出发吧。”
说罢，伊斯力率先转身向前，卢修尔紧随其后，在他身侧则站着拉维，以及不知何时又扒拉上来的夏尔特。
渐升的日头将几人的身影拉得老长，映着苍白的雪原，从脚下开始变淡。
“等等！”少女的声音蓦地从不远处响起，人类先知穿着厚重的斗篷快步奔来。
拉维本能地蹙眉，夏尔特从鼻子里发出声不屑的哼哼。
终于追上的吉拉先看了眼伊斯力又望了望卢修尔，待呼吸恢复平稳才将目光定格在拉维身上。
“拉维。”她开口。
“……”
“干嘛啊小蚂蚁。”正主没有搭话，反倒是挂在正主身上的夏尔特接了句腔。
吉拉藏在斗篷下的双手渐渐握紧，隔了会儿才像下定决心似的说：“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开场白来得莫名其妙，身周的几名觉醒者却像早有所料似的并不插话，她继续说，“我只是个……或许拥有一些特殊能力的普通人类。我没有融合过妖魔的血肉，也没有在融合过后经历过觉醒。如你所见，我是个你一口就能撕碎的，弱小的，如假包换的人类。”
“……”
“我……”吉拉垂下头，“我……对不起。”
“……”
——“快点……杀了我吧，我可不想变成那种……那种怪物的样子……罗德，快点……”
“……觉醒吧。”
——“……就因为这样？”
——“拉维你要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这就是爸爸妈妈最大的希望了。”
不……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啧，真弱。咦，这里还有个漏网之鱼吗？”
“……”
“嘿小弟弟，我叫夏尔特，你呢？”
记忆停顿在最后那人嘴角散漫的笑容里。
彼时他还是金发银瞳的模样，依旧俊美到妖冶的面庞颊边沾了几许妖魔血液的紫红，甚至连身上也是布满铁锈味道的腥臭，他却觉得自己看到了传说中的神使。
“……拉维。”
“噢，拉维，真是可爱的名字，在我家那边这个名字可有祝愿幸福的意思。”
“……”
……幸福……吗？
“不过呢。”夏尔特耸耸肩，嘴角的笑容逐渐变得不可捉摸，“弱者是没有资格拥有幸福的。”
“不用道歉。”拉维说。
“……”
——如果那个时候，自己能够再强大一点。如果那个时候，自己能够再坚持一些。
是不是，会拥有不同的结局？
“不用道歉。”
他自顾自转身而去，身上趴着的青年睁大眼睛看他：“怎么了小拉维？”
“……没事。”
“真是个奇怪的小孩。”夏尔特装模作样地叹出口气，却将对方缠得更紧了一些。
原地，吉拉凝视着几人逆光而行的背影，突兀地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第一卷·重构·终」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Chapter 20 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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