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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羡慕 ...

  •   骆建成是骆教授和杜教授的独子。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只是杜教授书桌上的一张照片,他还有他的妻子和女儿,一家三口幸福而灿烂的笑着,背景是一个气势磅礴的瀑布群,后来她才知道,那个瀑布在美加边境,叫尼亚加拉大瀑布。
      她看着那张照片很久很久,直到杜教授走近,她向她介绍,她的儿子,她的儿媳,还有她聪明乖巧的小孙女。杜教授的眼神温和慈祥,她的神情幸福满足,她赶走了趴在书桌上的一只黑猫,然后拿起镜框用手擦拭了一下。
      郗路颖从来没有和父母合影过,他们在她记事前就不在了,据说是车祸,去县城的路上,车翻下了山崖,无人幸免。
      所以,她的记忆里只有婆婆和猫,关于父母的记忆除了几张业已褪色的照片就再也没有其他了,她的父母永远定格在了青春年华里,而她也永远不会明白妈妈怀抱的温暖和爸爸肩膀的伟岸,她只有慈爱的婆婆和满身灵气的猫咪伙伴,如果不曾拥有也就不会期望,至少在她看到那张照片之前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辗转无法入睡,脑子里全是骆教授儿子一家灿烂的笑脸,挥之不去,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复杂情绪在她脑中蔓延,她不知道如何去贴切地形容这种感觉,她只是感到心头闷闷的,眼睛酸酸的。
      骆建成是在郗路颖看到照片的半年之后回国的。她记得那段时间杜教授心情特别的好,无论猫咪再怎么淘气,她都是一副心平气和,慈爱的表情,她和她们几个义工说过好几次,她的儿子要回国了,会待上一段时间,可惜小孙女要念书,回不来。
      “回来陪陪我们也好啊,年纪大了,老惦记着,谁知道还有几天啊。”杜教授做在摇椅上,腿上是一只叫雪雪的大白猫,她一边捋着雪雪长长的白毛一边闲谈似的说着,这时骆教授推开一条门缝,只探个头进来,问杜教授见没见过某本书,杜教授想了一下摇头,说没拿过,让他再找找,骆教授失望的缩回了头。
      “都老了,经常这样,丢三落四的。”杜教授感叹到,“所以啊,年轻真好啊,小郗,要珍惜的。”
      郗路颖坐在角落的小凳子上,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怀里是一只混色的摺耳猫,它的脚受过伤,走路不是太稳当,她亲亲它的头顶,又玩了一会它的尾巴,她用脸去蹭猫咪的身上的毛,绒绒的,舒服极了,这只叫胖胖的小猫此刻正眯着眼睛满足的享受着爱抚,时不时发出一两声细细的带着长长拖音的“喵”声。
      郗路颖想起了家乡的婆婆,从小到大,她就老爱念叨,我的女子哟,我不在了你可怎么办哟,你一天只和猫在一起,都快成只猫了。她只是嘻嘻的笑着,手里抚弄着不同的猫咪,白的,黑的,花的,长毛的,短毛的,长尾巴的,短尾巴的;她喜欢把脸放在它们身上蹭,而那些猫咪也爱来蹭她。
      从记事时候开始,她就没有玩伴,更没有朋友,大家都说她身上有味道,还总是一身毛,别人放学是三五成群,她都是默默一个人走着,身后跟着那只大大的黄色波斯猫。
      大黄忠诚的像一只狗,它会跟着她去上学,她上课它就在学校院墙上睡觉,她放学,它就跟着她回家,晚上,它就睡在她脚边。
      大黄和她生活了大概八年,在小学五年级时,某天它突然不见了,她到处找它,遍寻不见,大概一个星期以后,婆婆闻到了屋子里有臭味,最后在她床下的一个旧纸盒里发现了大黄的尸体。
      “可能是吃了被药了的耗子,可惜了,最能逮耗子的一只。”婆婆摇摇头,把盒子拿出屋子,祖孙俩把大黄埋在院子里的黄桷树下,那以后,那棵种了几十年的树更枝繁叶茂了,只是郗路颖整整伤心了一年。
      也就是那段时间,某天,上课中的郗路颖习惯性转头看院墙上的大黄,发现那里空空的,她失落之余,用铅笔在本子上涂画起来,她努力凭着记忆绘制着大黄的样子,不像,重来,再擦了,再重来,于是,从那以后,她学会了用铅笔去记录家里出现的每一只猫咪。
      而画笔是除了猫咪以外,她发现的另一种可以表达她感受的东西,她或许不善于交流,但她却善于用笔去表达,她的情绪,她的喜怒哀乐还有她对这个世界的思考,通过笔,她能够清晰而完整的说出她想说的话。

      从教学楼里出来,郗路颖缓慢的在校园里走着,路过钟塔的时候,她抬头看了一眼,不到五点,离兼职的时间还早,她不想回宿舍了。
      她来到小广场的一个偏僻角落坐下,掏出速写本,但没画两下又停住了,她用手撑着脸,双眼无神的看着环形的阶梯发愣。
      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人。
      他比照片上更精神更有气质,他很有礼貌,杜教授介绍她们几个义工的时候,他很专注的看着,然后对每个人都微笑说谢谢,谢谢她们来帮忙照顾这些猫咪。
      郗路颖还是第一次那么专注的去观察一个人,虽然早就养成了仔细观察景物或人物特征的习惯,但是以往的观察仅限于为描绘细节完成作业的需要,而她关注这个人,完全是出于强烈的好奇心,她就是想看他,想了解他更多。
      她抱着小淘气坐在凳子上看义工小普忙碌的换猫砂,小淘气是一只瞎了一个眼睛的蓝猫,听杜教授说,她在路边捡到小淘气的时候,它满脸都是血,奄奄一息,来了好长一段时间,它都只吃杜教授喂的食物,它很怕生,但是混熟以后疯的厉害,好几次路颖给她弄猫粮,它都故意踩翻,然后跳到高处向她叫,路颖重新弄好,它又跳下来踩翻,再返回高处,如此反复,直到路颖发飙不理它,它又跑过来蹭路颖的脚。
      郗路颖揉着小淘气的脑袋不时回头看正和杜教授说着话的骆建成,他戴着一个半框眼睛,眼睛炯炯有神,他看起来睿智而稳重,他的话音低沉,语速缓慢,她觉得他的声音真好听。
      一只黑色斑纹的美短老去他腿边蹭,他低头温柔的看着它,然后摸了摸它的头。
      “妈妈,幸好有这些孩子帮你,不然你这一屋子的猫,你都不用做其他什么事情了。”骆建成把屋子里的猫看了一圈,笑着说。
      “现在是什么都做不了了,你爸爸都不来这个屋子的,他烦透了已经。”杜教授说着,大笑起来,“他说了好多次,让我到房山或者顺义去找个地方,我说这猫不比狗,不可能让你乖乖栓着的,再说,人老了,眼前有个蹦来蹦去的东西看着挺好的。”
      “嗯,您高兴就行,可惜佳荟上学,不然带她一起回来,她看到这一屋子的猫,怕是要高兴的跳起来,孩子一直想养宠物,刘敏坚决不同意,我也没辙。”
      “嗯,嗯,刘敏怎么说就怎么做,她有她的道理,佳佳九年级了吧?”
      “对,已经比她妈妈都高了,学习什么的都不要我们操心。”
      “真想她啊,怕是有三年没见到了。”杜教授说起孙女,心情更加愉悦。
      “那圣诞的时候让她回来一下,她也说想奶奶了。”骆建成拍拍母亲的手,安慰着。
      郗路颖一直竖着耳朵听着两人的对话。原来他的女儿叫佳荟,骆佳荟,真是个好听的名字,长的也很像他,做他的女儿应该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吧。
      路颖再次偏头看他 ,正巧这时骆建成往这边望过来,他礼貌的对她笑了一下,又转了过去。郗路颖觉得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她放下小淘气,端着一个水盘出去换水,她感到自己的脸烧的厉害,她伸手摸摸,然后对一旁跟着的胖胖小声说,“胖胖,我是不是脸红了?”胖胖乖巧的长长瞄了一声,她抿抿嘴,回答它,“呵呵,怪不好意思的。”
      天渐渐暗了下来,郗路颖的思绪回到了现实,她站起身,看了一下手腕上的电子表,大声惊呼,“不好,要迟到了!”说着,她快速把背包收拾好,甩到身上,开始奔跑。
      黄昏的校园,独具特色的灰色建筑群充满了美感和诗意,校园里学生并不多,一个梳着长辫子的女孩狂奔着,她的皮肤白皙,身材修长,她背着一个大大的背包,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旧毛衣,她的运动鞋有些旧,她不那么时髦,却很特别,她的身形灵巧,让人不禁想起了某种动物。
      当天空的最后一丝光芒消失的时候,路灯整齐亮起,庄严而静谧的校园,属于那些年轻而朝气蓬勃的孩子们,青春如同跳动的音符,生动而美丽,而那些建筑仿佛也被注入了灵魂一般,充满了动感和现代气息,它们不仅仅只是一个冰冷的水泥钢筋结构,还是一件沉稳大气的艺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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