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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猫舍 ...

  •   周四晚上八点半的公交站台,人不那么多也不那么少,因为只是初秋,夜风徐徐,却并不寒冷,只有清新凉爽的舒适感,高楼的霓虹灯闪烁跳跃,给这个繁华的都市增添了更加绚丽的色彩,道路上汽车来回穿梭。
      郗路颖已经在车站等了二十多分钟了,她望眼欲穿,却仍旧等不来属于自己那辆车。她穿着一件古旧的牛仔衬衣,一根松散的长辫子垂在胸前,不知是衣服大还是她太瘦削,衣服看起来太松垮而无形状,下面是一条贴身的运动裤,脚上穿着普通的运动鞋,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外地来京人员。
      但她的表情却十分放松,她鼻腔中还残留着猫咪们的特殊气味,她抬起手臂,闻了一下,似乎衣服上也有,但愿宿舍的人不要骂她又把一身猫屎味带回去。
      她吐吐舌头,管她们呢,爱怎样怎样,难道她们身上的香精味道就美味扑鼻吗?有什么区别呢?只是不同的气味而已。
      她再次往来车的方向张望,她失望了,车还是没有来。
      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对面车道掉头过来,在她面前缓缓停下,车窗落下,驾驶室里的人倾身招呼她。
      “小郗,我要去你们学校那边办事,顺便载你去吧。”
      郗路颖看着他,有些惊喜,但又很快矜持的拒绝。
      “谢谢你,骆老师,我还是坐公车吧。”
      “快,后面的车过来了,这儿不能停车。”车里的人转头看了一眼后车窗,连忙催促她。
      她犹豫了一秒,然后快步上前,打开了后车门,钻了进去,黑色汽车在公交车到来前一刻,快速地驶出了站台。
      骆建成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她,温和的说道,“这个时间,独自一个人,还是少在外面逗留。”
      她点点头,有些羞愧地低下头,但心中却暖洋洋的,有人关心真好,而且还是一个对自己来说如此特别的人。
      她观察着他的侧面,一副半框眼睛,挺直的鼻梁,坚毅而专注的眼神,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了。
      “骆老师,你有白头发了。”她有些感慨,但心中却觉得那些夹杂在黑发中的银丝如此富有魅力,更平添一份成熟睿智的气质。
      他嘿嘿笑了几声,调侃着。
      “是啊,我和你父母应该差不多大了吧。”
      她笑笑,没出声,却在心中回答,如果他们活着的话,确实应该差不多。
      “骆老师,好像骆教授不太喜欢猫咪,是吧?”
      骆建成仔细观察着前方的路面,车在一处红灯口停下,待拉起了手刹,他扭头看了一眼后车座上的郗路颖,笑了起来。
      “那些猫爱去书房里睡觉,老爷子的古籍文献总是遭殃,书就是我父亲的猫,所以他不太喜欢那些搞破坏的家伙,老实说,我也不太喜欢,不过老太太喜欢,就随她吧。”
      红灯开始闪烁,他放下手刹的时候,感慨了一句,“还是太多了,其实一两只就足够了。”
      郗路颖想起了杜教授的那些猫咪,无处不在的猫咪,沙发上,地板上,茶几上,书桌上,厨房里,客厅里,书房里,卧房里,到处都是,第一次去的时候,她惊叹的不知如何落脚,但同时却又惊喜终于找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乐园。
      骆建成把郗路颖在学校侧门处放下,那里离女生宿舍更近,临下车前,他再次叮嘱她注意安全。
      郗路颖从车上下来,站在原地,目送骆建成的车离开后才转身进了校门。
      夜晚的校园静谧唯美,道路上学生很少,柔和的路灯照亮了前行的道路,郗路颖一路脚步轻快,她觉得自己无聊的学生生活终于因为猫舍的存在有了些许亮色,尽管宿舍的舍友经常抗议她把宠物浓郁的气味带回来,但是她还是乐此不疲,比起和复杂的人类相处,猫咪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伙伴,至少从她成长的经验看来,确实如此。
      她给它们洗澡梳毛,给它们换水清理猫砂,陪它们玩耍,揉搓着它们浓密柔软的毛发,然后听着猫咪们温柔的叫声,它们给她无限的快乐和陪伴,给她有些孤寂的心灵以慰藉,她喜欢和它们交流,她似乎能听懂它们的心声,就像它们也会懂她一样。
      婆婆说,她前世一定是一只猫,所以这一生才会和猫咪如此投缘。

      郗路颖会去猫舍,会遇见他,始于一个偶然。
      同班的一个女同学某次和另一个女同学聊天,谈起了同单元楼的一个邻居家养了无数只猫,每次往她家门口过,都必须闭气才能通过,女同学夸张的形容着,觉得这简直是件无法理解的事情,另一个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再怎么爱猫如痴,可谁又会在家里养那么多猫呢。
      她好奇的加入她们,她觉得很神奇,很亲切,因为这让她想起了她老家的院子,那里也是一个猫咪的世界,她的婆婆,也是一个极其爱养猫的人,她的家里前前后后来来去去了无数只猫。
      老家是小镇,而她家是镇边上的一个独院,这里没有那么多大城市的条条框框,没有尽职的片警,没有热心的居委会大妈,更没有在意私人空间是否被侵犯的都市人。猫咪们想来便可以来,不想来就很长时间不见踪影,当你差不多都快忘记了这只猫的存在的时候,它又悄然无息的出现了。
      婆婆的家就像一个猫咪收容所,有需要的猫想来就会出现,来了以后住不惯又自然的离开。猫的天性里有不羁的一面,也许它不会像狗一样时刻守候在主人身边,但它其实很清楚家在哪里,谁又会等它,所以猫咪是栓不住的,而它却又是恋家的。
      郗路颖缠着那个女同学,要她带自己去那个猫咪之家,女同学用看怪物的眼神打量她许久,最后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她告诉郗路颖,她周末回家,到时她可以跟自己去。
      等待那几日,郗路颖总是欢欣鼓舞,女同学住在对门寝室,她常常去串门,问她更多关于猫咪之家的信息,她不同以往的热情让女同学诧异也让她忍不住提醒。
      她对她说,你别想那么美好,那个味道,销魂的很,保证你去了一次不会想去第二次的,女同学无法理解她的热情,可她却在同学们诧异的眼光中静静期待着周末的来临,她知道那个味道,也熟悉那个味道,她并不讨厌的味道。
      周六上午,她如愿的跟着女同学回家,然后在女同学的带领下,走进了另一个猫咪家园,杜教授的猫舍,杜教授是这样给她的猫咪之家命名的。
      女同学给她介绍了杜教授,然后逃似的离开了,她离开前小声在她耳边说,受不了就赶快来我家。
      她开心的和女同学告别,然后像见到了久违的亲人般开心亲切,她和杜教授聊了很久,连中午饭也是在杜教授家随便对付的,她对吃没有执念,但对猫咪有。
      猫咪就像是生命中的一部分那样存在于她过往的生活里,直到她来到首都,这个繁华的大都市,她在这里常常感到不安,局促,特别是在和人相处的时候,宿舍里的人,同班的同学都觉得她是个异类,因为她太过活在自己的世界而抗拒与人相处。
      她是真的不善于与人打交道,这大概因为她从小和婆婆一起长大,而成长的过程中也只有猫咪常伴身边,她乐于与那些不会说话的猫咪们交往,因为无论自己多傻,多蠢,它们都只会温柔而细声的喵喵的叫着。
      杜教授这里常有爱猫的人或者义工来帮忙,而她是来的最勤的一个,杜教授是个大学教授,她也说不清自己家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了,最先只是看那些流浪猫可怜,然后带回家,给它们吃食,照顾它们,如果有伤,带它们去治疗,渐渐越来越多,再后来有些人家不想养的,也会送来给她。
      杜教授说,她现在已经不再接收新猫了,她喜欢猫也被它们弄的很疲惫,杜教授的老伴骆教授早就对这群猫不甚其烦了,它们在他的工作椅上舔爪子,在他的爱书上睡觉,甚至在他即将发表的文稿上洗脸理毛,为了躲避这群祸端,他和杜教授两人,一屋相隔,分开吃饭,分开生活,他专注他的研究,而她专注她的爱猫。
      郗路颖很喜欢听杜教授和骆教授争论关于猫咪的话题,骆教授总是抱怨,有时被猫咪侵犯地盘时威胁赶走它们,但最后总因为杜教授的喜爱而不了了之,杜教授总在老伴抱怨的时候报以宽慰的笑,或调侃两句,所以,猫咪们依然还在这个家里愉快而自由自在的生活着。
      猫舍大多数义工都已经习惯了两位老人这样有趣的相处方式,并且都暗暗地羡慕着,希望有一天,和自己爱着的那个人,如此相伴老去,爱是什么,爱就是哪怕委屈自己,也要让她感到快乐和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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