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风等璟来》星光之羽

9、尺素传真情，不负相思意

　　我终于感到，我们之间的全部通信只是一个大大的幻影，我们每个人只是在给自己写信。我深刻地爱着你，但却绝望地不得不承认：当你远离我时，我爱你更深。—— 纪德 《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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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爱就是两个男女能够放下各自的戒备心，互相信赖、依靠，并最终走在一起。他看过你最大胆疯狂的样子，见识过你悲痛难过哭泣的瞬间，他知道你所有的缺点、优点，却依然还能觉得，你可以爱。你愿意把所有的惭愧、丢脸，都像倒垃圾一样倒给他看，也不会觉得尴尬、不安，你把所有的信任托之于他，他是你最亲密的人。
　　言璟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矛盾体，她总是尝试、犯错、纠结，然后依然犯错，自省、纠结，最终爆发。每一句话出口前，她战战兢兢，说出去之后，又后悔莫及。她把一些讳莫如深的情感，藏在舌尖，不轻易放出，说出口后又发现内容变了样，她总是害怕有人会识破她的“谎言”，她深知，喜欢和爱的情绪，像咳嗽一样，无法遮掩。她时时刻刻保持着清醒自知，对自己狠心、严厉，只有当夜深人静时，她才会一一吐露，给林暄，给一直以来让她感到最安心，不会觉得自己卑微和丑陋的人。

　　【多幸运，与你共明天—— 童年进行时】
　　言璟的第一封信：
　　开学已经一个月了，新的学校还没有以前镇上的小学大，它没有杨柳围绕的小池塘，没有四百米的大操场。下课了，我再也不能和同学坐在池塘边说话，再也不能沿着操场跑步，再也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声。（林暄点评：没有呼吸声了，别吓哥哥。）新的同学下课以后都喜欢跳皮筋，我不会，我只喜欢和大山玩，我不能玩木板了，只好呆在教室里。老师们不喜欢我，因为我单元考试成绩只有82分，他们都喜欢吴灼和李薇，她们长得最漂亮而且成绩也最好。我在学校里还没有朋友，因为我不太会说方言，她们说我总是讲普通话，很娇气。还有，学校的厕所很恐怖，高年级的同学说那里有红毛女怪，一进去就会吃人的血，所以我从来都不敢去。
　　我的家已经搬到了城东新开发区，那里有一栋栋的三层房屋，这是最开心的事情。我有了自己的房间，里面有明亮的灯光，方方的书桌，大大的床，我再也不用睡在老沙发床了。我开始喜欢看电视，它天天都在放封神榜，我最喜欢姜子牙，他一脸的白胡须，显得特别聪明。（林暄点评：我去留胡子，可好？）
　　昨天有一件开心的事，爸爸带我认识了小区里的一个妹妹吴丽，她比我小一岁，对我很好，她说以后和我一起上学、放学。她虽然比我小，但是她的钢笔字写的很好。（林暄点评：这个句型用的太好了。^_^）爸爸说我要向她学习，叫我也要去练字，可是我真是懒啊，我不想写，我只想读书。爸爸送了一本高尔基的《童年》给我，他说这是伟大的故事。我知道阿廖沙跟我一样可怜，比我还要可怜，他只能跟着他的外祖父一起生活，他的外公打他，对他不好，他的舅舅们对他也不好。我的外公和舅舅都对我很好，我已经和我的父母在一起生活了。书我还没有看完，不知道，他以后会怎么样呢。

　　林暄的第一回信：
　　亲爱的妹妹，
　　见信好！我知道了你的烦恼，我也曾经那样走过来。总有一些人，不喜欢我们，因为各种理由。你用不着去讨好他们，你的老师有一天当他看到你一直朝着目标前进，一直在进步，他一定会觉得你很不错。如果他只看到成绩，忘记了去看你的优点，那他也不是很好的老师。所以，没关系，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哥哥一直支持你。
　　你的学校不大，但是适合学习是不是，如果觉得累了，就发发呆，做做眼保健操也是不错的，对吗？你的《童年》能继续跟我讲吗？
　　哥哥在学校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有一件就是我加入了学校的篮球队，下了课以后我会和很多人一起打，那种感觉太棒了。如果你有了想和别人一起做的事情，记得告诉我。

　　言璟的第二封信：
　　爸爸还是没有放弃，他说钢笔不想学，就学毛笔。前几天他骑摩托车带我去了一个大伯家，他说大伯是当地有名的书法家。我不懂，墙壁上的画和字，都不明白。我不知道我能坚持多久。妈妈说我从小就没有耐心，她说我四岁的时候学算术，总是被她打手心。我想，我大概真是没用吧。
　　阿廖沙真是幸运，他有一个最善良最勤劳的外婆，她总是受了欺负，也会去爱人，帮助人。我也是一样，我也有最好的外婆。我的外婆小时候也被恶霸欺压，她再也长不高了，但是她会帮助邻居，帮助很多人。她也会给我讲最好听的故事，还会给我做最好吃的东西，我最喜欢外婆做的卤肉，太香了。我都要掉下口水来了。
　　我已经开始喜欢上了学习，因为学校里种满了玉兰花，那香味太好闻了。

　　林暄的第二封回信：
　　想学毛笔字，等暑假到了，哥哥教你，我也会的。喜欢做的事情，就好好地把它做得完美，实在是不喜欢也可以放弃，放弃不了，就接受吧，至少把它做得完整，让别人看看，即使你没有天赋，你也可以的。
　　我有一个最好的奶奶，她年轻的时候就没了丈夫，但是她把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培养成材了。她的大儿子就是我的爸爸，他工作认真，办事踏实。她的小儿子是我的叔叔，现在在隔壁省，听说已经进了一家大型的外资企业当主管。她总说他们是她的骄傲。女性总是这样伟大，有着最坚韧的品格，最柔软的性格。希望，你有一天，也不要改变你的善良，和真诚。最后，我也好想吃文奶奶做的卤肉啊。

　　言璟的第三封信：
　　我从来没有去过特长班，一年级的时候舞蹈老师来选小演员，她让我做动作。叫我向右转，我就向左。她让我左脚向前走，我就不动。才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一直在出错。我紧张极了，我觉得自己真没用。老师叫我回家了，她说我不用来了，因为我没有天赋。我当时如果坚持说要学，会不会也能做得好呢？试都没试过，我就被否定了，其实我很难过。我一直都记得这件事情。
　　你知道吗？这一次，我太幸运了。学校要建鼓号队，只要想去就都可以。我终于可以去了。鼓号队的衣服很漂亮，白色金边的，还要戴帽子，穿白色的长筒袜。妈妈说明天就去给我买。老师说，等到我们练得好了，就可以去第二中学表演，让大哥哥大姐姐看我们的厉害！
　　我今天太兴奋了！我忘记了，我要跟你说阿廖沙。他的妈妈真是最可怜的人，她爱他，她又不爱他。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只是觉得她的家，没有温暖，她很不幸。阿廖沙在学校里总是被人欺负，原来我比他幸运太多了。他又回到了外公家。不知道他会不会又离开呢。他该怎么生活呢？

　　林暄的第三封回信：
　　每个人的不幸，我们都无从得知。自己过不过的好，只有自己知道。遇到不受肯定、委屈、挫折，你能想到别人，从而体谅、豁达、平静，我觉得你真的在长大。但是，你要记住，你的未来掌握在自己手中。有人说“你不行”，但是你要问你自己，“我哪里不行？”
　　如果真的做得不够好，那就继续加油，直到“行”为止。如果只是因为没有天赋，那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人是天才啊。那你就学习“笨鸟先飞”，早一点去做，把那件你想做的事情做完整了，做好了出来。让那些看轻你的人，对你的表现惊奇，为你鼓掌。你就成功了。
　　不要再偷懒了，我还想听你打鼓呢。还有，你的故事，接着讲吧。

　　言璟的第四封信：
　　哥哥，我觉得太羞愧了。我总是想做好一些事情，可是我总是做不好。妈妈希望我做乖女儿，希望我成绩更好。我现在成绩已经在全年级前20名了，可是我总是做不了奥数题。总是想念L镇的山林，我想自由自在地奔跑。我知道，我已经不能回去那里了，我要长大了。长大了，就是得更懂事，接受很多我不喜欢的东西。
　　前几天隔壁的一个阿姨跟妈妈夸奖我，说我吃饭不挑食很乖，还说我一回来就做作业。妈妈说，我就只会吃饭了。我真是难过。
　　电视妈妈不让我总看了，封神榜没有了，现在每天都在演西游记。我觉得我就像孙悟空，总是想翻筋斗，翻啊翻，想回到自己的山林里。但是，师傅的紧箍咒一念，我发现我还是动不了，我还在这里。
　　阿廖沙，也要长大了。他遇到了一些告诉他要走出去养活自己的人，他们告诉他要乐观、勇敢，他就要进入他的大学了。
　　妈妈说，人一生中总会遇到很多贵人，他们会突然出现，帮助我们，带我们走一段路，然后又会消失。上个月，我也遇到了一个贵人。那天是下大雨，风刮的太大了，我回家的时候被刮倒了。我躲在桥栏杆旁边哭，一直抓着不放。有一个天神一样的叔叔开着大货车来了，他把我抱起来放在他的车上，他给我擦了眼泪，送我回了家。直到我回到家，我也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我只顾着哭，脸上全是水。
　　我真是苦恼。苦恼什么呢？我想快点长大，但是我又害怕。哥哥，你呢？你有害怕的事情吗？

　　林暄的第四封回信：
　　亲爱的小璟，
　　我已经看到了你的苦恼。我们成长过程中，总要遇到一些当时觉的很难过的事情，但是等你长大了，你就会发现，那些都是小事，没有什么关系。
　　我小时候喜欢去西山湖边上玩，等到回了家，总是要被打。我并不喜欢钢琴，可是妈妈觉得那很优雅。我更喜欢二胡，但我总是不能经常拉。我们总是遇到不如意的事情，但是也许有一天，你发现你身边的人会喜欢听你弹的曲子，会被你感动，为你骄傲，说不定那也会是意外的惊喜。
　　我们总要遇见很多的离别，离开自己的家乡、朋友、亲人，去新的地方，新的环境，才能更快的成长。但是，你不要担心，就像阿廖沙遇见他的贵人一样，你也会遇到许多真心对待你，赞赏你，喜欢你的人。然后，你会因为这些人，爱上新的地方，新的世界。
　　正因为你有这些害怕，说明你还年轻，你还有很多的时间，去接受那些不平、多变的东西。或许，等到下一次来信，你已经可以去参加奥数比赛，也许分数不高，但说不定，再多几次，你就是第一名呢。
　　向前走吧，勇敢地。

　　言璟的第五封信：
　　妈妈上班越来越忙了，她似乎当上了主任，总有人打电话来找她做手术。爸爸变得很奇怪，前几天他带我去逛超市，居然会把两把梳子放在自己口袋里带回了家。他总是教我要诚实，可是他却会偷东西！真是太不可思议。我觉得我太害羞了，我不敢说话，我回了家，也不敢用他带回的梳子。
　　五月份，我们鼓号队去了第二中学表演，那天我们还拿了全市二等奖呢，你是没有看到我的样子，我穿白裙子很好看的！比赛完了，我和同学们坐在操场上聊天，原来他们也有很多的苦恼啊。
　　李真的爸爸妈妈离婚了，她跟着妈妈住在学校的家属楼，很小很破旧。她说她希望有一个新的房子，也许她的爸爸会给她。
　　王一说她太胖了，她只要一吃东西就担心，她说喝水她都会胖。可是，我太瘦了，所以我担心我会被风吹走。我小时候为什么那么胖呢？
　　我昨天又看了童话《海的女儿》，我觉得她太傻了。
　　王子一定不是真的爱她啊，如果爱她，怎么会认不出她来。为了不爱自己的人，放弃生命，真是太蠢了。

　　林暄的第五封回信：
　　你因为爸爸的行为而感到羞耻，说明你是一个正直的孩子。如果你觉得爸爸做的不对，为什么不对他说出来呢？孩子的监督，才可以让父母们以身作则啊。你问问他这样做的原因。他是贪图小便宜，还是他心情不好，只是偶尔这样做。
　　女孩子的烦恼大多是围绕爱和减肥。瘦和胖，都没什么关系，只要身体健康就好。所以，一定不要忘记了，跑步啊，你不是很爱奔跑的呼吸声吗？
　　海的女儿，她不是蠢，她只是因为太爱他了，就算知道错了，也会义无反顾，无怨无悔。等到，有一天，你也爱上一个人，就会知道。爱，没有对错。

　　言璟的第六封信：
　　六月份的奥数比赛，我参加了，没有名次哦，只有四十分。我考试的时候特别紧张，题目越想越做不出来了。真是太惨了。
　　我相信哥哥你说的话，我一定会学着把事情做得完整。比如鼓号队，我就做得很好啊。虽然钢笔字、毛笔字，是真的放弃了。（要么你来教我吧吧吧。）不过，数学，我一定会攻破它，让它败下阵来！外公说，打仗就要会打持久战。哈哈。
　　已经跟爸爸谈过了，他答应我再也不会那样做了。所以，我也当了一次好老师了，对吗？哥哥，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我不能说太多，等你暑假来接我哦。

　　林暄的第六封回信：
　　到时候你来了，我带你去省图书馆看书，那里有很多适合你看的漫画书、故事书和哲理书。再给你买一些参考资料，希望下一次的奥数比赛，你能进步。还有，听你爸爸说，他又给你买了高尔基的《我的大学》和《母亲》，对吗？记得看完了，把你的心得告诉我。我也不多说了，我的期末考试更加艰巨。最近篮球也不能打了，电视机已经被锁住了，多惨？一起加油！

　　这承诺的声音，与多年前的影子重叠，成为一个新的林暄。回看来时路，他已从青涩走向了成熟，由随性变为了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