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风等璟来》星光之羽

10、我等的明天，在你世界里

　　总会有一个人，他会看你写过的所有状态，读完你写的所有日志，看你从小到大的所有照片，甚至去别的地方寻找关于你的信息，试着听你听的歌，走你走过的地方，看你喜欢看的书，品尝你总是大呼好吃的东西……只是想弥补上，你的青春——他迟到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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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暄回到Y城是七月初，正是言璟的生日月。林暄让言璟带他去她外婆家住的山里，说是半年未回家乡，担心老人挂念她。他们坐了汽车一路行进，到离外婆家最近的小镇下了车。再往里面就没有汽车进去了，二人只得选择走路进山。夏日的十点钟，太阳已经很烈，路途的辛苦却被归家的喜悦冲淡。他们一路行进，终于看到了山下的市墟，沿着两排小店往里走，绕过一条小河，上了石桥，再一直跟着铁轨往上走。走上二十分钟，就到了文家所在的小村。上去的路上，都是农田菜地。言璟一路给林暄科普蔬菜瓜果的种类，林暄只是笑，一边动手去揉她的头，柔柔净净的学生头，被蹭的风中翻飞。他才不会说，自然课、生物课都学过；也不会说，言雪虹到了周末拉上他当劳动力买上一个礼拜的菜，他早就知道。他就喜欢看她得意的小眼神，停不下的笑容。
　　家越来越近，言璟却忽然紧张了起来。也许，这就是近乡情怯吧，不是不爱，而是深爱。路过村子里的幼儿园和小学，言璟指指那如今已荒草丛生的地方，说：“你知道那里吗？我三岁的时候，要读幼儿园了，可是这里的学校不收，说我没有这边户口。所以，我就只好离开外婆回了L镇读书。可是，你看那里，现在已经不是学校了。”林暄牵着她的手，微笑说：“你值得，更好的。我们什么时间出生，在哪里出生，又什么时候离开一个地方，去下一个地方，有时候真是命运呢。”
　　言璟看着他，点了点头，说：“我知道，就像我，命中是我妈妈的女儿，是我外婆的孙女，是你的妹妹。”说完，又拉着林暄往前走，等到一排木槿花树出现，外婆家就在眼前。
　　待二人进了屋，打了招呼，放下行李，外婆就端出一盆温水让两个孩子洗洗脸，冲冲脸上的疲惫。中午的饭菜，果然是言璟最爱的小卤肉，还有外公种的小菜。太阳升的更高了，文家对面下去是一个荷塘。午觉时，两人躺在木板床上，林暄用扇子给言璟扇风。言璟大眼骨碌碌地转，然后一丝促狭闪现，说道：“你现在像我外婆。”捂嘴，转身，偷笑。
　　林暄表情很囧，扳过她的身子，问：“为什么？”
　　“因为你刚才给我扇风的样子，很慈爱，那感觉很像啊。我每年暑假回来住，她都睡在外面给我扇风。冬天的时候，我的脚总是很冰冷，她就把我的脚丫子塞到她胳肢窝下，抓着我不动，她再给我讲故事。故事讲完了，我就睡着了。”
　　那个她说起来就满脸感动的老人，开心地等待他们回来，为他们准备饭菜，送上温暖的话语，会是很久、很久不会忘记的回忆。
　　林暄微笑，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对她承诺：“那以后，这些我都会为你做。我会给你扇风，也会帮你取暖。”
　　言璟幸福地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地闭上了眼。年少的她不知道，这简单的两句话，会在他的心里记许多年。当她成为他的妻子，她才明白，他的承诺从来都不随意，一说出就是一辈子。
　　脸上有清风拂过，耳边是池塘里青蛙的叫声。一大一小，两个人儿，慢慢地入了梦乡。

　　傍晚时分，是文家外公上山浇菜的时间，林暄主动承担了打水担水的活。一开始颤颤悠悠的，不得要领，经过外公指导，总算上了路。一路上碰到村子里很多老人，每个人都在问：“小璟回来了咯，那个男孩子是你家什么人咯？”小璟总是礼貌地喊着老人们“外公”、“外婆”，再一一解释林暄的身份。终于到了山腰上，林暄连忙跟着做起事来。言璟就站在栅栏旁，给老人们唱歌，她唱：“小小的一片云呀，慢地走过来。请你们歇歇脚呀，暂时停下来。山上的山花儿开呀，我才到山上来……”
　　下山前，文家外公还摘了两个玉米。林暄很是惊奇它七月份就熟了。外公轻轻笑，说道，“今年第一次，就这两个。现在的还不甜，颜色也浅。到九月份，玉米颜色就金黄了，还特别甜。”晚饭过后，言璟抱着两个玉米去找林暄。从前，她在L镇的时候常跟着大一点的男孩子去玩，他们也带过她把番薯、土豆、芋头还有玉米之类的东西放到火上烤，若是在野外，更觉得是美味。
　　“哥哥，那右边往下走，有一条小河。我小时候，舅舅常带我去钓鱼。你看再晚一点，月亮出来了，河边会很明亮。我们拿玉米去那边烤，一定特别好玩。”
　　那些你觉得精彩的人生，我不想错过。
　　林暄烧烤的经历只能追溯到小学时的春游，但大多数情况下，一开火就被辅导员给制止了。每一次都是拎着一包零食和水壶兜一圈就回家，从不尽兴。
　　“好，你说要准备什么东西？”
　　“去找外公要火柴，还有一些小木柴和稻草。到了以后，我来教你。”
　　带齐了东西，二人相携走到河边。言璟把小石头像叠尖塔一样，下面大、上面小一层层叠起来，石头间留着缝，方便空气流通，更容易让火旺起来。等他们把木柴交叉放到石头下，稻草点着时，月已上了树梢。言璟看火候差不多了，才把玉米放上去。
　　最后，两人吃得肚子圆圆，手撑着靠在石滩上，幸福地打了个饱嗝。星空下，蛙鸣虫叫，那两人，仰望同一个角度。

　　第二天，言璟带着林暄去看了外公种的柚子树，可惜七月还没到果子成熟的季节。中秋节前后，用竹竿摇落下来，挖空了柚子果肉，就可以留着柚子皮做灯笼。到了八月十五赏月，家家户户的小孩都会提着它，去别人家要几颗花生，当地人说那代表着吉祥和长辈的祝福。
　　言璟忽然想起她姨外婆家的庄园里种满了葡萄，成熟的时节里，望眼过去，一片一排的浅青色。可惜，姨外婆家种的品种熟的早，七月就没有了。最后，她只好郁闷地叹气说：“哥哥，你来的真不是时候，什么都没得吃。”
　　林暄倒是觉得无所谓，便转移了话题，“你不是说想带我去看外公以前工作的地方吗？”
　　“哦，是哦。我们还是走来的那条路，到了前面第二个交叉路口，往左边走，走上十分钟就是了。现在早就荒废了。但是，那里还有一些老旧的机器。八十年代，这里很热闹的。来这里上班的工人，来自五湖四海。所以，我小时候也是说普通话。我还跟你讲过呢，我现在读书的地方，同学都不讲的。”
　　跟着她的足迹，去她去过的地方，听她说最早的故事，也是一种安静的幸福。
　　凹凸不平的矿石路边，有一些门紧闭的仓库。言璟站在仓库门口，指着对面堆起来的土堆说：“我外公退休就是因为，有一次他推着装土的小车往那边走，然后上面掉下来了一个很大的钢块，砸在他脚背上。后来，他就只能提前退休了。在这里干活的人，干了很多年以后，就会的得一种病，听说好多人很严重的话，年纪大了就会死。我觉得，外公受伤可能是一件好事，至少他的病好了很多。”言璟那时候不知道的病，其实是尘肺病，吸入粉尘太多的矿工职业病。还好，她的小老头一直倔强地活着，看着她读大学、结婚又生子。
　　言璟一直坚信，人都能从糟糕的境地里，挨过一些苦后，最终开出一些绚烂的花来。

　　快乐相聚的日子，总是过得比较快。分别的日子即将到来。文家外婆准备了一大包东西，里面装满了自个做的晒肉、干豆角、梅干菜和地瓜干，说是让他们带到省城去，给文雪虹和林博尝尝家乡的味道。走的那天，言璟外婆起的很早，打算给他们做当地人的糯米团子，也就是糍粑。先把大米和大豆打磨成粉，再干炒。然后，用当地的干辣子碾碎爆香，掺在一起。糯米粉加水，不断揉捏，做成不同形状，球形、长条状或压平成饼状，入水煮熟，裹上做好的粉就可以吃了。吃完早饭后，文家外公送他们去下面镇里坐车。他们一路往前走，而外婆就在路的那头，一直望着，一直招手，直到看不见。
　　多少年后，林暄还记得，那一刻就像，不管前面是风是雨，是晴是雪，只要一回头，家就在那边，而外婆的温暖永远都在心里。

　　林暄和言璟回到省城C市那天，言雪虹留了一张便条给他们：“我们去旅游了，一周后回来。你带妹妹去J市，找王叔叔。他说J市新开发了一个湖区，让你们去玩几天。那边的度假村新建不久，给你们留了一套三星级酒店的套房，还可以自己做饭。出门在外，注意安全，玩得开心点。”两人只好在C市修整一天，晚上还去逛了夜市。第二天，便踏上了去J市的旅程。到长途汽车站时，王叔叔的司机过来接了，带他们直接去景区。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湖区就是一个小湖泊，在旁边开了一家度假酒店，然后钓钓鱼，晒晒太阳就好了。结果下了车，看到一望无际的湖面，二人囧了，才想起问司机。原来，那湖有四百多平方公里，大大小小的湖连成网，度假村就建在中间。所以，他们必须乘坐轮船到岛上去。
　　轮船开起来后，因为风浪大晃得言璟头晕，她就靠在林暄肩上抱怨，“姑姑怎么都不说清楚，这地方太麻烦了，晕车，不，晕船，好痛苦。”林暄一路给她捏太阳穴，让她不要乱动、少说话。好不容易上了岸，却发现不少惊喜。先是往酒店爬的时候，看见左边是一大片的橘子林，言璟小吃货开心得活了过来。90年代J市的度假村不像现在的酒店星级更高、更现代化。当时虽然有一些精致的小别墅，但娱乐和美食方面，就有点像现在的农家乐了，吃的东西都是纯天然的。他们拿到钥匙，进了酒店套房后，又发现厨房里做饭工具很齐全。当下就决定去问问服务员，哪里可以购买食材。服务员告知，只有下边的大饭店开了一家小型超市，食物不多，如果喜欢自己做饭，可以去碰碰运气。去了以后才知道，“不多”的含义就是，只有一些岛上居民自己种的小菜和鱼。林暄选了番茄、豆角、丝瓜和小鱼，顺便拿了点辣椒和鸡蛋，两个人又回了房间。
　　这是林暄第二次做饭，第一次做饭时，他也只是把鸡蛋煎了加在米饭里炒，因为言雪虹那天太忙，没来得及做饭。这一次，他烧的是番茄炒蛋。先把番茄切大块丁，鸡蛋在碗里打好，加少许盐。把鸡蛋倒下去后，因为油温烧得太热，有些地方焦了。他只得蹭去，再用铲子划散，捞起放回碗里。重新加入油，把西红柿倒下去翻炒，再加水煮，放盐，最后加入开始炒好的鸡蛋，汤汁烧得浓稠后，就起锅。两个人围着一个简单的菜，舀了汤盖在米饭上，言璟吃了一口，竖了大拇指，“不错！”蛋有点老，盐有点少，但有什么关系，为你做饭的诚意，就已经足够。
　　多年后，当言璟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的男人手一直没停下，给她做了很多她喜欢的菜。她说：“我怎么运气这么好，捡到你这么个好男人啊。李科胡说了吧，还说你在加拿大的时候，常去楼上韩国姐妹那蹭饭，后来就一起搭伙了。你不会是为了学做饭吧？”
　　林暄点点她的鼻子，宠溺地说道：“你才知道啊。李科是帮我刺激你呢，谁叫你不开窍。”

　　言林二人的度假，从坐船开始。他们去的第一个地方是民俗村，一楼的大厅里，请来了一位泰国的人妖艺人,足足有一米九的身高，在台上唱着沙哑的情歌，声音很是粗矿。言璟无法理解那样人的存在，幸好去的晚了，表演即将结束。出场的时候，有很多游客去找他合影。言璟就一直站在对面看着，也不敢靠近。
　　人走，路空。
　　对面的人穿着艳丽的服装，脚下是一双高跟鞋，头上还插着紫红色的假羽毛。他对言璟微笑，用中文问她，“你想拍照吗？”言璟摆了摆手，往后退了半步。转头看林暄，问：“为什么大家把他当成观赏的动物一样，让他做奇怪的表演，还要跟他合影？”
　　林暄低下头对着她轻声说，“我知道，你并不是惧怕他，是吗？你只是不习惯他的样子，因为他看上去跟我们太不一样。但是，你要知道，在泰国有很多的家庭因为家境贫寒，不得不让家中的男孩吃药长成这个样子，去当艺人表演挣钱。不管哪一份职业，都不该被轻视，也许他的内心也有很多不想让人知道的心酸和痛苦。你如果正视他，愿意向他微笑，那是尊重，是尊重他生活的方式。”
　　言璟走上前，做了个佛手，并抬起头望着那人微笑，把手上刚买下的鲜花头环取下来放在他手上。转身离开时，分明听见了那人说的“谢谢”。林暄觉得，那天下午的阳光，就像是天使的光芒。
　　“小璟，你刚才做的那个手势是什么？”
　　“这个都不知道啊。佛手啊，佛说众生平等，佛说，用心看，才能看到本来面目。”
　　“……小璟，你怎么又信佛了？”
　　“一切用信仰，拯救人心灵的东西，我都喜欢。”
　　“其实是，小时候L镇附近有座甘露寺，听说宋朝就在了。我常去找师父玩，他做的斋饭太好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