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风等璟来》星光之羽

18、你站在那里，等我来就好

　　最方便的一条路——逃，你的心在你的身体里，你又如何逃开你的心？（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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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的早晨亮的比较晚，清晨六点半，当稀疏的光照进房间，言璟就已经醒了。一伸手的距离，林暄就躺在那里，面对着她，还在睡着。言璟知道她必须先起来了，如果七点还待着这里，言雪虹一般这个时间会起床，若是看见他们睡一起，少不了一顿说。言璟慢慢地拧开右手边的床头灯，放轻了脚步声，下了床，去外面的大浴室换衣服，顺便洗漱。当寒冬的凉水扑在脸上，言璟才总算接受了林暄突然回来的事实，心里想着走一步，算一步吧。举着牙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圈又暗了一些，用食指按了按，叹了口气。
　　林家早餐一般吃得清淡，去省政府食堂买上一些馒头，回来煮个蛋花肉末汤或者热点纯牛奶，就是一餐。言璟决定先去买早餐，溜上一圈大院，回去的时候估计言雪虹他们就起来了。于是，她拿钥匙开门，套上棉袄、毛靴出了门。十二月底，C市温度最低只有2度左右，加上经常风很大，六七点时真的挺冷的，言璟拉紧了衣服的领子，往外走去。路上人不多，显得有些萧索，而言璟并不急着回家，看到几个相熟的大伯、大妈拿着剑去练太极，她也会问上几句好。
　　正巧，就在进食堂的拐角处，言璟看见工业厅的陈厅长从门口出来。老陈和林博曾经共过事，所以言璟也见过这位伯伯，连忙鞠了躬，问：“陈伯伯，您也来买早餐啊？”老陈看到她，想起林暄快要回来的事，就接了话说：“小璟啊，你哥哥回来了没有啊？”言璟想反正林暄已经回来了，估计等他一出去，有人看见了的话，整个大院就都知道了。就笑着说：“哥哥今天早上回来了，现在在家睡觉呢。等他有空了，让他去看望伯伯您。”老陈大声地笑，说：“看我这老头子干嘛？这么多年没回，他妈妈怎么着也得在身边捆上几天啊。哈哈。”言璟微笑着答：“看您是要得的。陈伯伯，我进去买早餐了，您早点回去吧，大冬天的，东西一下子就凉了。”老陈看着言璟觉得她特别知心，说：“真是个好孩子。老林真是福气，捡到个这么宝贝闺女。走啦，闺女，回头见。”摆摆手就离开了。
　　言璟买好早餐往回走，又碰到了好几个部门的领导，纷纷对林暄表示关心和慰问。她只好不断地重复回答相同的问题，最后弄得她都想干脆贴张纸在前后两面，上面书写“我哥哥已经回来了，谢谢关心”。而那边家里面，刚起来的言雪虹走到客厅看见一双男士皮靴放在玄关处，转头看了看林暄房门口，那里还有两个大皮箱立着，她知道是儿子回来了。言雪虹推开房门，开了大灯，看见林暄躺在床上，他被灯光刺了眼，正努力地想睁开眼睛。言雪虹激动地喊了一句：“儿子，你怎么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们啊。”林暄好不容易适应了灯光，回答道：“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嘛，怎么样，老妈，开心吗？”言雪虹快速走过去坐在床边，说：“当然了，我儿子回来，我能不高兴吗？儿子，你几点到的啊？”儿子归来的喜悦，让她遗忘了林暄为什么睡在言璟床上这个问题。
　　林暄回答：“早上很早到的，回来时妹妹刚好醒了，她让我睡这休息一下，然后她就出去洗漱了。”
　　言雪虹看到言璟不在家，估摸着是去买早餐了，于是说：“她应该是去食堂那边买馒头了，等她回来，我给你们做蛋花汤。这么多年没尝过老妈我的手艺，很想念吧？”
　　“是啊，是啊。还是妈妈做的菜最好吃了。”林暄在母亲面前，还是有些小撒娇的。
　　这时，言璟刚好开了门，脱了鞋子要进屋。言璟看到对面房间门开着，还有说话的声音，知道一定是言雪虹起来了。她把早餐提到厨房，开了电饭煲加了水先烧开，再等着把馒头放进去热着。言雪虹听见言璟那边的动静，对林暄说：“儿子，你接着睡一会。我去叫醒你爸爸，那死老鬼昨天又回来那么晚。”说着就出了门，去了主卧室。
　　林暄没有再睡，在飞机上其实也睡了很多了，便下了床。手里拎着毛巾和牙刷，往大浴室走去。林家的大浴室就在厨房旁边，林暄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看到那个姑娘一头柔顺的长发披在胸前，头低低地垂下，却没有遮住左边脸颊，脸有些红，应该是出门给冻的。林暄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切肉、剁肉，偶尔有一束头发从耳后跳到脸上，用肩膀蹭了蹭也就不管了。林暄走过去，伸手过去帮她把头发别回耳后，言璟手上的动作顿住了，抬起头来，很快地看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了回去，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哥哥。”
　　林暄没有再说什么，就进了旁边的浴室洗漱，等到他放好东西出来时，言璟已经不在厨房了。他一路走过去，回了房间。那姑娘站在窗前，扯了一根皮筋扎马尾，扎起来后又绕了一圈卷起来，最后用了一个手工发带箍紧。她穿着一件低领的白色羊毛衣，露出细白的脖子，微微侧了头，拿镜子看了看左右，确定没问题才收好东西。
　　林暄看到她利索的动作，想起她刚留长发时不太会扎，头发绑好后，总是有好多头发被扯断了。那时候，言璟只会扎马尾，一蹦一跳的，头发偶尔还会打在他脸上，柔柔软软地划过他心上。然而此时，她已经能够把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落了。林暄觉得，言璟是真的长大了，当年稚嫩羞涩的小女孩，已经成长为清丽、大方的年轻姑娘，无意间就绽露了她的美好。
　　言璟转过身子，被林暄吓了一跳，脚往后退了一点。林暄觉得言璟在躲他，从夜里他回来，她就想要跟他保持距离，甚至连说话都成了客气。他走过去，抓了她的手臂说：“小璟，我要跟你谈一谈。”
　　言璟试图挣脱他手的禁锢，用力往外拔，结果打到自己的手，手指伸了伸想缓解疼痛。林暄握过去帮她按摩，就捏了捏她的手指。言璟又想挣脱，林暄用了力，和她十指相扣，然后望进她的眼睛，说：“当年我走的时候，我说过‘我爱你’。你也说你喜欢我，会等我回来，要我不要忘了你。那么，现在我回来了，也没有忘记你，还想和你在一起，你呢？”
　　看到林暄坚定的眼神，言璟有些慌张，急急地辩护：“我那时候那么小，哪里懂什么喜欢。因为你对我那么好，而我身边没有人像你那样，我就觉得我喜欢你。可是，现在我长大了，也读了大学，以后我也会遇上一个对我好，而我也喜欢的人。”
　　林暄仍没有放开她的手，心里退了一步说：“小璟，你说的是真心话吗？你不要先忙着推开我，拒绝我。我起码还是你哥哥，对吧？我向你保证，我这六年来，想的都是你，爱的也是你，没有别人。你给我一点信任好么？以后，我还会对你好，好到让你不去看别人。给我机会，对你好，行吗？”
　　言璟没有做声，沉默了很久才说：“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姑姑和姑父都特别照顾我，对我很好，像对亲生女儿一样。我不想让他们失望。他们花了那么多心力，送你出国，盼你成长，希望你归来后有大作为，以后还会替你找一个好妻子。而我呢，来自一个小城，没有多好的家世，学的专业对你也没有帮助。我并不是一个好妻子的人选。况且，姑姑也不会接受妹妹嫁给哥哥这样的事情，一定觉得很荒唐。”
　　林暄有些懂了，不再抓着言璟的手指，改为轻握，人也走近了一些，对她说：“我妈那个人，从来都是很独断。她虽然有自己的一套判断法则，但是，要和你在一起的人是我。只要我据理力争，她最后还是拗不过我的。别担心了，好吗？”
　　言璟觉得内心在撕扯，里面好像有两个声音，一个声音说“答应他吧，你明明是爱他的，你做了那么多努力来C市，不就是为了等他回来么？”，还有一个声音说“你明知道，姑姑要的儿媳妇是门当户对、长相端正、气质高雅的女孩，你哪里配得上这些，你根本就不行，还想什么呢？” 言璟不懂的是，其实她的自卑是因为她对林暄的在乎和紧张。

　　另一边，言雪虹和林博已经从卧室走到了客厅。言雪虹看见那兄妹俩似乎在说着什么，就大声喊了一句：“两个人在房间里嘀嘀咕咕什么呢，快出来吃早餐，我这就去打汤。”
　　听到那边的叫唤，言璟松了口气，连忙收了手，应了一声：“知道了，马上来。”说完，就出去了。
　　终于，一家人都坐好在餐桌旁，林博问林暄：“回来以后有什么打算？你还记得，当年帮你弄留学贷款的那个郑德明行长吗？我前不久碰到他，说让你先去他们银行实习历练一下。或者，你想去H市让你叔叔带你增加些经验？”
　　林暄目前还没有离开C市的打算，这边还没搞定言璟，也不可能就走，就说：“我还是先在C市适应适应吧，那么多年没回来，国内的工作和生活节奏，我都跟不上了。先去银行熟悉一下环境和业务，也是不错的。李科要明年才能回来，我们俩打算一起创业，北京有几个好友也可以帮点忙。”
　　林博点点头说：“你自己拿主意吧，现在也二十四五岁的人了 ，不用我们操心了。”
　　言璟适时插了话进来说：“姑姑，姑父，我下个礼拜一开始要期末考，考到一月初就放假了。所以，我周末就不回家了。而且，现在哥哥回来了，我也不能住他那间了。”
　　言雪虹接着她话说：“考试要紧，不过在学校还是要注意身体啊，该吃的一定要吃到。复习、考试都要耗体力的。你哥哥现在回来了，下个礼拜六我做好菜，让他给你送过去。刚好明天叫你哥哥去选个车，买了车就更方便了。”
　　林暄看了看坐在他右手边的言璟，又对着言雪虹说道：“我这次拿了枫叶卡回来的，买车应该有挺大优惠，我自己在国外也存了点钱，少的老妈你支持一些。等以后我挣得多了，再孝顺回来。”
　　言雪虹笑了笑：“送你去国外读书，就是指靠着你回来能过得好点。要买车就先买吧。还有，这些年我们一直住这边的家属楼，也没换房子。城北那边，我跟你爸用你的名字，购了一套新房，还没装修。你现在回来了，什么时候安定下来想成个家，就装修一下。现在提前弄也行，你看咱家这里，确实房间少了点，那边又占了个书房。小璟回来都没的住了。”
　　“知道了，老妈。你把地址和钥匙给我，我什么时候去看看，装修的事情交给我好了。”林暄回答到。
　　早餐的时间在一家人的谈话中，很快过去。林博出了门，约了李科的爸爸去钓鱼。言雪虹叫上言璟去大市场买菜，说是市场的菜更新鲜一些。二人大包小包提回家后，言雪虹就开始忙碌起来。言璟想要去帮忙，也被她姑姑推出门外，说：“去玩吧，要不陪你哥哥聊会天。你小时候不是跟他很好吗？那么多年没见了，多问问国外的事情。你不是学英语吗，也可以跟他说英语，练练嘴。”言璟大囧，无法想象用英文和他对话，要说些什么。下意识里觉得，和那么亲密的人，为什么要别人国家的语言，那么有距离感。
　　言璟不想出去，只好说：“姑姑，我帮你择菜吧。”言雪虹看了一眼说：“行，你把豆芽端出去择吧。”刚说完，林暄就闯了进来说：“我来端，我和小璟一起弄。”一只手已经伸过去把东西端走了，言璟只好郁闷地跟着他出去。择菜的时候，两人都不说话，动作也很慢，不知道过了几十分钟才弄好。言雪虹侧了侧身子，看了他们一眼，觉得奇怪就问：“你们两兄妹怎么回事？多年不见了，话都不爱说了啊。以前还挺亲的啊。”林暄心里苦笑：“我倒是想和她亲近啊 ，她又怕太亲近了，被你们怀疑，我真是悲啊。”
　　言雪虹把饭菜做好，就让言璟去摆放碗筷。三人坐下后，林暄忽然想起带回来的一些韩国清酒，就去箱子里翻，拿了一瓶出来。走回桌子旁，说：“这韩国清酒，是我在加拿大认识的一个朋友送的。这个品牌还是她自己家弄的，在韩国很有名。开一点尝尝。”
　　言雪虹想起那个接电话的韩国姑娘，就问：“是不是住你们楼上那个韩国女孩啊？这女孩跟你怎么样啊？”
　　林暄听得有些纳闷，就说：“什么怎么样啊？就是一个同学，住我们楼上，很会做菜，我跟李科去蹭过饭，我还跟她学了点炒菜的本事。”
　　言雪虹听到此，心想看来是韩国姑娘单相思了，倒放下了不少心，就说：“那姑娘还说要跟你回中国呢，说想来C市学中文。”
　　林暄答了上去：“她是想学中文没错。不过，北京哪里不能学，北大、北外、北师都可以嘛。她又不图学历，学个一两年就不错了。她跟我来C市干什么，这里学校师资可是比不上北大。”
　　说到这里，言雪虹就没什么好问的了。想着明年就找人给他介绍个对象，早点定下来，在C市安家更好。
　　言璟整个吃饭过程没有说话，她是把所有的话都听进去了。这才明白，当年的照片是个乌龙，林暄没必要说谎，况且他人确实回来了，遵守了当年的约定。心里有了些松动。

　　午饭过后，言璟说想早点坐车回学校，到了寝室还能睡个午觉，便跟言雪虹告别。
　　她回房间穿好那件藕粉色的长棉袄，就拿起小背包走回客厅去。
　　看到她走出来，林暄再也移不开视线，想起一句诗“亭亭玉立迥含情”，那女孩眼神似水，身姿如荷。风不动，荷自香。
　　林暄拿过她的包来，说：“我送你回去。走吧。”再冲着还在厨房里收拾东西的言雪虹说：“我送小璟回去，顺便看看她学校。”言雪虹说了一句“知道了”，就继续做事去了。
　　两人走出家门后，言璟把自己的包拿过来背好。林暄左手伸过去，握住她的手，放进棉衣的左边口袋，言璟没有拒绝，一起往公交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