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一念》天爱

19、六 空灵风雨（3）

　　午夜时分，神树对于地底下的力量，仿佛吸收得更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吸食着，如一只不知餍足的巨兽。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宁子鄢举起荣枯剑，对准树干，“不管是什么，既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就当除去！”
　　剑影横空，宁子鄢青锋闪动下，正中一根丝线，却见那丝线被砍断后，很快又连接到了一起。
　　分明用了七成功力，竟起不到任何作用，宁子鄢正诧异间，她的身后，忽然无数利箭射来！荣枯剑自有感应，剑起一阵鸣响后，倏然飞出，万千锋芒流转，挡住了如雨般的箭。
　　剑光摇曳中，风卷云带着一干弟子出现，振声道：“早就看出来你们三个心怀不轨，竟想毁我神树，嫌命太长吗？哪门哪派的，报上名来！”
　　“六合山，宁子鄢。”
　　风卷云脚一软，勉强撑住，问身边的手下：“杀了六合掌门，会不会遭到各门派围攻？”
　　“不至于吧，这个掌门名声好像也不太好的。”手下认真道，“再说了，我们不说出去，这事也没人知道。”
　　“有道理。”风卷云点点头，往后退了一步，“那就杀了吧！摆阵！”
　　一个大阵摆下，饶是宁子鄢灵力过人，一时间竟也无法突破重围。空灵门毕竟人多势众，风卷云让弟子们轮番替换着上场，就是耗，也要耗死宁子鄢。
　　两天两夜对阵下来，双方都已筋疲力尽，宁子鄢心知不能再拖延下去，剑诀一引，解决了两个站在风卷云面前的弟子后，直冲风卷云而去。
　　而风卷云等的也就是这一刻，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神王鼎，对着宁子鄢打去。这样近距离的攻击，躲无可躲，宁子鄢受神王鼎所制，一时间灵力无法施展，被一剑刺中了手臂。
　　“宁掌门，这是我炼制的新药，可永葆青春，不如，给你试试。”风卷云手中已经拿着根泛着青光的短针，走近宁子鄢，“当然了，代价还是有的，针一旦刺入，你便会失去意识，沦为我听话的傀儡。”
　　风卷云说完，针尖对着宁子鄢的额头刺下。
　　生死之间的一霎，一道寒光自天幕直直落下，刺中风卷云胸口，两人中间飞溅起一朵血花。
　　“师姐，没事吧？”宁微收起剑，将宁子鄢扶起来。
　　宁铮也紧随其后，趁着空临门弟子不备，几枚昆仑币打出，破了关键的阵眼。
　　风卷云捂着胸口的伤，对着突然而来的变化十分惊恐，六合山三大高手齐上阵，空临门岂不要遭受灭顶之灾？
　　眼看宁子鄢又提剑向他走来，风卷云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声道：“你们还有两个弟子在我手里！我有禁魂香，可以治好方堑，杀了我，他也必死无疑！”
　　“少咒我！我活得好好的呢！”方堑的声音破空而来，与他一起出现的，还有岳陵光、阿真、姜琦玉和孟丹青等新晋弟子。
　　阿真对风卷云道：“你的禁魂香太好偷了，下次记得藏好点！”
　　原来，趁着宁微和宁铮来解救宁子鄢、整个风府无人把手的时候，阿真等人快速控制风府，救出了方堑和岳陵光。
　　六合山众人将风卷云等空灵门信徒关押后，再次尝试砍断神树，结果和宁子鄢之前所见的一样，这棵树的愈合能力极强，根本无法砍断。而空灵门乌泱泱的信众，又该如何处置？加起来的人数比六合山人还多，带回去也看管不过来。
　　宁微提议，不如告知其他仙门，让他们一起参与，寻找砍断神树的方法，同时也可将空灵门的人分开关押，防止他们再度作乱。
　　宁子鄢的第二性格却在这时候冒了出来，道：“为何不干脆接管空灵门呢？这些信徒，本就是受骗的无辜村民，就因为他们太好骗了，根本不用关起来那么麻烦。我们只要控制住风卷云，借他的口告诉村民，神树灵力已毁，靠近之人都是死路一条，日后空灵门也不造假了，改投入六合门下，积德行善。如此一来，事情不就彻底解决了吗？”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但又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
　　此事告一段落后，宁子鄢问起宁微和宁微，为何他们会结伴来此？
　　宁微开始讲述他们这一行人的经历。

　　话说当日，宁微带着阿真和另外两个弟子前去寻访鲲鳞线索，他们猜测颜靳会回邺城的颜家老宅，便前去守株待兔。
　　颜家本是和姜家并列的邺城名门，世代精通水利，颇受朝廷重用，直到颜靳和颜玉这一代人，出了乱子。
　　颜家老仆告知宁微，他们家的大少爷颜靳，年少之时也是个极为正常的人，呼朋引伴，风流无限，又有诗作才能，深得老爷喜爱。唯有一个受人诟病的喜好，便是总爱看志异精怪的故事，他认为万物有灵，即便是对待身边的桌子椅子、路边的一块石头，都应该温和细致。常人不屑一顾，拿此事说笑，颜靳也不在意，交了姜家的朋友，可谓有了共同话题。
　　姜家是猎妖世家，祖上传下来一把神器，名曰凤凰琴，是伏羲氏以玉石加天蚕丝所制出之乐器，千年桐木所做，据说神力无边，附着伏羲之灵，历代掌有凤凰琴的姜家家主，被尊称为一声狩妖师。
　　颜靳所交之友，便是姜家当年的少爷、现在的家主——姜怀音。姜怀音喜欢讲故事，颜靳喜欢听故事，一来二去熟了，姜怀音就带颜靳去看了那把传说中的凤凰琴。
　　这一看就看出了事情，颜靳自此变得奇奇怪怪，经常跑去与那琴说话。后来姜家也觉得此事怪异，劝了几次，不见颜靳好转，便将凤凰琴藏了起来。
　　此后几年，颜靳失踪了，再次出现的时候，便是前往姜家，偷盗了凤凰琴。姜家震怒，带人缉拿未果，不料转眼，颜靳又成了魔族的军师，所到之处，尸横遍野。姜家在他手中吃了几次亏，损失惨重，彻底与颜家交恶。
　　颜家老仆所述至此结束，后半截，是宁微等人去了姜家后，姜怀音亲口说的。
　　直到魔族被六合仙门镇压，颜靳再次失踪，姜家才在一处废墟中找到了凤凰琴。姜怀音可以断定，琴还是把那琴，但不知为何，弹不出声音了。姜家多方求助无门，几乎已经对它放弃了，倒是后来出了几个晚辈，还惦记着此事，继续寻访破解之法。
　　听至此处，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来自姜家的姜琦玉。
　　姜琦玉点头道：“确实如此，我之所以拜入六合山，也是想借助仙门之力，广寻机缘。”
　　宁微继续往下说。
　　他们到姜家的时候，刚好晚了一步，见到了被颜靳打伤的姜怀音。原来，颜靳在此之前突然出现，第二次从姜家夺走了凤凰琴。他发现琴无声，问姜怀音：“你把绰衣藏到哪里去了？”
　　姜怀音完全听不懂颜靳在说什么，只觉得两次被夺凤凰琴，奇耻大辱，不得不报。宁微拿出随身丹药送给了姜怀音，说他们也正在找颜靳，之后若有凤凰琴的消息，定会及时告知姜家。
　　颜靳并未走远，宁微一行人加快步伐寻找，终于发现了他的踪迹。他们远远地在后面跟踪，一直跟到了瀛洲黑水岛，见颜靳潜入水下后，再未出现过。

　　后面的事情，便关系到宁铮这支队伍，宁铮从头说起。
　　出题之后，他带着宁枫的亲传弟子安栩和安钧，以及孟丹青、姜琦玉和新晋弟子们来到瀛洲，会见柳色青，从柳色青口中得知，掌门印信竟然还在她手里。
　　宁子鄢拿出孙爷爷做的那枚掌门印信，道：“她手里那枚，定是假的，指不定，连你见到的那柳色青，也是假的。”
　　“你是掌门，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宁铮嘴上这般，心里却冷笑一声，自认有了阿真这枚棋子，他日后有得是机会扳倒宁子鄢。
　　当时的情况是，宁铮说明来意，提出让安栩和安钧尝试修复永夜结界。柳色青却对他们极为不耐烦，甚至懒得多说一句话，只道自己有事要忙，便派了手下人打发他们。
　　宁铮当然没有那么好打发，在黑水岛住下后，暗中观察。他们发现，一到深夜，柳色青就命人偷偷潜入海底，似在寻找着什么东西。他们做好准备，等柳色青的人离开后，也下到了海底。
　　不料，海底竟出现异象，水中生物都变得极有攻击性，无法靠近。宁铮一行人遭到未知怪物的攻击，遇险之际，放出了六合山的求救信号。恰逢宁微前来，赶去相助，将众人救回了岸上。
　　两队人马集结后，再次找到柳色青，质问水底究竟为何物。柳色青见他们已经发现，只好坦白交代，黑水岛的周边海域，近期总出现大量鱼虾的尸体，死状怪异，仿佛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在搅乱海底的平静。因为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瀛洲七尊才一致决定，先将此事隐瞒下来，只让柳色青暗中查探。
　　宁微和宁铮对鱼虾没什么兴趣，却隐隐怀疑，难道此事与颜靳有关？为何他潜入海底之后就消失不见了？他们又在瀛洲找了一圈，未发现颜靳踪迹，对永夜结界也无可奈何，便决定前往风雨村，与宁子鄢会和后，再做打算。

　　如此说来，入山大会的二试，三队人马，唯有宁子鄢一行人，勉勉强强可算是完成了任务——还是在宁微和宁铮队伍的帮助下。
　　鉴于此，宁子鄢当众宣布，所有弟子，都因参与了空灵门一案有功，尽归六合门下。众人都兴奋不已，叩谢掌门。
　　方堑也松了口气，觉得宁子鄢顺水推舟做了人情，在新弟子中一定很得拥戴，掌门之位，也算是保住了。
　　大家等不及回六合山，当晚便在空灵门办了一场庆功宴。一个个喝得四仰八叉的时候，忽然有弟子来报：“风卷云不见了！”
　　宁子鄢、宁微和宁铮前去关押之地查看，发现地上被挖了一条深深的隧道，风卷云正是通过这条隧道，逃出生天的。
　　宁铮看了看地上的泥土痕迹，道：“并非人力，他手上或许还有其他法器。”
　　宁微问宁子鄢：“追吗？”
　　“追不上了。”宁子鄢搓了搓手，道，“这种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先不管他了，日后若再敢兴风作浪，肯定还会落在我手里！”

　　其实，宁子鄢等人都误会了风卷云，他并没有什么能耐挖通地道，听见众人在外办庆功宴，觉得自己多年来苦心经营的梦想破灭，失落绝望，心酸苦楚地入睡了。
　　一觉醒来，风卷云听到了海浪的声音。他抬眼，发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水帘洞，四方上下，都被水流环抱着，望出去是一片漆黑。
　　“醒了？”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
　　随之，黑暗中亮起的光，这光不知从何而来，也不非常亮，正好能让风卷云看清楚眼前之人的长相。
　　“恩公！”风卷云看到他，激动地热泪盈眶，“真的是你！”
　　那人道：“当年给你的那颗种子，竟然真的被你种成了大树。”
　　风卷云道：“是你跟我说的，只要心怀梦想、持之以恒，就会有达成的那天！神树需要特殊的土壤，这些年，我换了无数的地方，终于在风雨村，让它生根发芽了，一月之内，就长成了参天大树！”
　　“不错。”那人点点头，“你既有能力，日后，便为我做事吧！”
　　“做何事？”
　　“这里，是瀛洲海底，很快，就会有新的生命在这里诞生。”他的声音中，带着无限期许，“它们经过繁衍生息，能力更强，学会了隐藏，以往的法器，对他们也已经起不了作用。我可以继续给你提供力量，而你，则需贡献仿造之技能，为我打造大批量的法器。我将带领它们，与六合山下的军队汇合，重返，阳光遍地的人间。”
　　风卷云看见了新的希望，顿时又眼神亮亮的。
　　“恩公，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颜靳。”
　　风卷云大为震惊，“啊，原来是魔族……”
　　颜靳问：“你可是心存芥蒂？”
　　“绝不会！”风卷云言之凿凿，“我的目光，已经不止停留在人间，而是放到了无垠宇宙！”
　　“那你先好好熟悉一下这个巢穴把，我出去一趟。”颜靳说完，抱起一旁的琴，转身离开。
　　风卷云问：“恩公何时回来？”
　　“找到她就回。”
　　“找谁？”
　　颜靳依然踏出水帘，模模糊糊的声音，从水帘外传进来：“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