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菊东篱下》趴在墙头看桃花

4、三叔也是个不要脸的

　　程氏显然没想到自己男人居然不帮她不说，竟然还怒骂她，恍惚了一下，才接着又是嘶声哭喊，“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嫁个男人是个窝囊废啊，看着我们母子被人磋磨不说帮一把，竟然还凑过来踹两脚啊，不活了，我真的活不成啊！”

　　她哭喊了几声，见阿贵没什么反应，又抱着彩云的脚，尖着嗓子哭：“可怜我的儿，被小贱蹄子甩巴掌是给白打了，没个分得清是非的爹，是你命苦啊。”

　　彩云这会儿反应过来了，见自己娘一身的泥水，头发乱七八糟的，看起来没有哪怕一点可怜样，倒是有点可怖，并且抓住她裤管的手用力很大，骨头被攥的生疼，她不由得后退了一步，错过了她娘飞过来的眼色。

　　这也不怪彩云，她娘平日里虽然泼辣些，但是这样撒泼打滚的时候她还真没见过，所以一时头脑有点发懵。程氏其实也只想在地上装装样子，谁知道等她想起来的时候，腰疼的厉害，硬是没法自己爬起来，给自己女儿使过去的眼色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白瞎了。所以她又是气又是恨，索性趴在那里哎呦哎哟的喊疼。

　　何碧觑着机会靠近程氏，装作去扶她的样子，细声细气的抽泣道：“三婶，可乐和七喜是小孩子，就是爱哭，哄不好，你打她们，她们不是哭得更厉害了吗。再说小篱好不容易提桶水回来，被你打翻了不说，你还给我弟弟一巴掌，说他碍着你走路，我要讲理你也不听，我知道，我们是晚辈，婶子要管教我们，我们当然要老老实实听着，可是您也不能打我们啊，我和小篱皮粗肉厚还好些，可是两个妹妹才四岁啊，您下次打她们的时候轻着些可好，嘤嘤嘤，再说，村里其他人不管怎么笑话我们几个是没娘教的野孩子，我们都不在乎，可是三婶，您怎么可以说我们有娘生没娘养呢，嘤嘤嘤嘤……”

　　何碧声泪俱下的申述自己的不幸和三婶的霸道，谎话张口就来，演唱俱佳，那样子看起来比真的还要真。程氏简直快被她气死了，她从来就是无理取闹惯了，吵架向来就凭着一张无人能敌的嗓子，和比城墙还厚的脸皮，一直都是无往而不利，谁知道今天却完全栽在了这柔柔弱弱的一番话之间，人家不带一个脏字儿就把她的话都堵得死死的，而且院子里的情况怎么看怎么像何碧描述的那样，她板上钉钉就是个刻薄打侄女侄子的恶毒妇人，再没得更改了。

　　可程氏哪里能忍下这口恶气，一把推开何碧矫情的搀扶，恶狠狠，“好啊，贱蹄子，倒是知道先咬一口告恶状，我真是瞎了眼，不知道你这小贱人这么恶毒。”

　　她推的不算用力，因为腰疼的厉害，没法使劲，可是让她目瞪口呆的是，何碧却被推得砰一声，头撞在院子里的桃树根上，直翻白眼。

　　杨小篱一个箭步从铁牛身边跑过去抓住何碧的袖子，嘶声哭道：“姐姐，你怎么了，呜呜，不好了，姐姐被三婶打死了，呜呜，爹爹，我不要姐姐死，快救救姐姐。”

　　什么叫做被三婶打死了，她刚刚不过轻轻推了一把，这小贱蹄子是豆腐做的还是雪堆得，碰一下就跌死了，一定是装的，真是看不出来，平时不声不响的，一害起人来就是这么毒辣，应了那句话，会咬人的狗不叫啊，程氏简直被气得吐血，恨恨的指着何碧骂道：“贱人，你还装，我叫你装，再给你两巴掌，你就知道是死死活了。”

　　她一下子怒火攻心，倒是忍着腰疼挣扎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就要过去给何碧一巴掌，要不然哪里解恨，她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打过脸来着，她才是耍赖的祖宗，一定要给这个班门弄斧的小娘皮一点教训才成。

　　不过，她还没靠近何碧，就被她男人阿贵给拉住了，“闹够了没有，你个恶妇，侄子侄女还这么小，你不说爱护着，出手就是给巴掌，有你们这么做婶婶的吗？”

　　“我恶妇……我……何贵，你个没良心的，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啊，你……”程氏要被气晕了，自己的男人平时无论怎样都帮着自己的，这会子竟然骂她是恶妇，她简直没法忍。

　　阿贵哪里不晓得自己的媳妇，讲不清理，只得对彩云道：“过来扶你母亲回去。”然后又掐了掐程氏的手，给了她一个严厉的神色。程氏虽然怒火中烧，但是自己男人的眼色还是看得懂的，而且看着何碧苍白脆弱的脸色，知道今天怎么说也栽了，何况，知道自己男人还是护着自己的，她便也只得忍气吞声的扶着彩玉家去了。

　　阿贵见媳妇走了，才松口气忙向铁牛赔罪，“二哥，等会我回去好好教训这娘们，你知道的，她就是个三天不犯浑就不自在的妇人，其实，人还是不坏的，昨晚她还在说要给碧儿几个一人做一双棉鞋呢。”

　　他这话明显是在回护自己的婆娘，何碧本来被杨小篱扶着站起来了，听他这么说，就直嚷着头晕头疼，还晕乎乎的后退几步，杨小篱力气小扶不住她，两个人都跌到在地。

　　杨小篱便又开始低泣起来，“姐姐，你不要死啊，呜呜……”

　　何碧有气无力的摸着杨小篱的脑袋，气息弱弱的说道：“没事的，三婶只是推得重了点，我就是撞了头，在床上躺一躺就好了。”

　　阿贵听了这话很不自在，对何碧说道：“碧儿，你婶子也不是有意的，我替她陪个不是，这里是十个大钱，明天你去找郎中看看头是伤在哪里，要是钱不够，还来问三叔要就是。”

　　他果真掏了是个铜钱递给何碧，铁牛忙过来阻止道：“三弟，碧儿不过是撞了一下脑袋，哪里有什么伤，要找什么郎中。还有，她一个小孩子哪里受得了你的赔礼，算了，算了，小孩子跌跤长得高，没事的。”

　　阿贵其实也不过是意思意思，他就知道二哥会阻止的，所以笑着道，这怎么行呢什么的，手就要往回缩，哪知道杨小篱伸手就把钱抓了回去，感激的说道：“谢谢您，三叔，我明儿就带姐姐找王爷爷看伤。”

　　阿贵脸色有点僵的笑着点头，“恩恩，这才好。”

　　铁牛颇为严肃的斥责了一声杨小篱，要他把钱还回去，杨小篱仰起脑袋，讶异的望着他道：“爹爹，家里剩下的一百个大钱刚刚给奶奶看病用掉了，您还欠着王爷爷二十个大钱呢，现在姐姐要看病，三叔善心给了钱为什么要还回去，难道你要姐姐死吗？呜呜，我最喜欢姐姐了，娘走了，我不要姐姐也跟着走，以后就没人疼我了，呜呜……”

　　铁牛被他说得脸色一灰，再多的话都讲不出来了。阿贵听到一百个大钱的时候，脸色就变得有点紧张，这时候赶紧插话，说要去看看娘伤得怎么样，便一个人进了屋。

　　刚刚院子里闹得那么厉害，老太太就躺在屋子里，却硬是一句话没吱一声，何碧确实是有点生气的，这老太太柳氏就是因为性子太过懦弱了，以至于老太爷死去以后，要不是有铁牛这么个憨厚的儿子，恐怕连个养老的人都没有，平日也是，被儿子媳妇欺负到脸上来了，也不知道吭一声反抗。

　　这这个时代，孝道大于天，她只要稍微闹一闹，那些白眼狼儿子媳妇不想被人戳脊梁骨就必须得好好赡养她的。她倒好，到手的权力从来就不知道用一用。其实刚刚她但凡在屋子里喝止一声程氏，尤其在人多的时候，只要说一句，那程氏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公然反抗的。

　　不过，想想老太太就是个绵软的性子，这么大年纪了，也不可能改得了，何况，她确实这几年都在帮着铁牛照顾四个小孩，也是挺累的。何碧想想，也就没那么生气了，反正左右自己今天也没吃亏不是吗？

　　此时，已经夕阳西下，经过程氏这么一闹，烧火的热水又都冷了，铁牛跟进屋去陪着阿贵和娘说几句话，便担着水桶去挑水了。

　　阿贵也没有呆多久，说了几句让娘多多躺着修养之类的话，就走了，医药费提都没提一句。

　　他跟三婶程氏其实也算是一对儿了，都是要钱不要脸的货。相比起程氏，三叔阿贵这种连亲生母亲都不顾的德行，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何碧想，老太爷肯定也是个不要脸的人，要不然依着老太太柳氏这样的性子，怎么可能生的出如此不要脸的儿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