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爱情靠边站》柳失语

2、白朗小天使

　　2003年是特殊的一年。那年SARS肆虐全国，为了防止疫情在人员密集的学校蔓延，新山县实验中学与全国许多中学一样，4月份就放了假。假期一直持续到6月初，老师们担心学生的复习进度，背着校领导将学生组织起来，偷偷在县里唯一一座森林公园里上课。上一世白茶贪玩的厉害，她有两个普通班的朋友，三人一起逃了老师的野外授课，钻进树林里玩得不亦乐乎。放假的那两个月，白茶玩得太尽兴，以至于将课本上的东西忘了个精光。
　　物理课上，白茶盯着课本默默发呆，想起了很多上一世的事情。那时候她物理成绩最差，老师讲的东西对她而言仿佛天书，小测验总是不及格。幸运的是，由于非典放假时间过长，耽误了教学进度，那年中考的科目大幅削减，最后只考了语文、数学、英语这三门主课。英语是白茶的强项。她数学稍弱，但碰巧那年题目简单，成绩还算说得过去。她是语文课代表，是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沈老师的得意门生，平时交上去的作文总被全班传阅。然而中考语文考试她却发挥失利，作文严重跑题，最后只拿到九十几分。
　　既然提前知道了考试科目，白茶决定不在那些辅课上浪费时间。她将重点放在语数外上，一边复习课本知识，唤醒当年的记忆；一边买来大量试卷，强化练习。
　　物理课被她匀给了数学题。此时老师在讲台上讲着动力加速度，白茶却低头做着一套难度颇高的数学题。说是难度高，其实也只是相对于十三四岁的孩子而言的。白茶上一世毕竟经历过高考，高中数学还有大学高数虽然也不是她的强项，可基本的数学思维已经深入脑海，足够白茶应付手里这套题目了。
　　她做题做的入迷，丝毫没有意识到，物理老师已经停止讲课，此时正站在她的桌前。
　　“站起来。”物理老师的声音如同一声炸雷，将白茶惊得手抖，她的笔在试卷上滑出一道长长的印子。
　　物理老师将白茶压在物理书下面的卷子抽了出来，扫过一眼之后立刻大怒，将那试卷撕得粉碎：“白茶，你是不是觉得物理课跟谈恋爱似的，屁用都不顶？出去罚站！”
　　同学们哄得一声笑了。白茶昨天在班会上惊世骇俗的言论可能已经成了老师们课余时间的谈资，不然向来温文尔雅的物理老师怎么会说出这种话？照这个节奏，“顶X用”，恐怕很快就要变成班里的流行语了。
　　白茶并不在意。反正不能做题，站在外面对她来说更好一些。她可以默默复习今早背过的十篇诗词赏析。这是中考语文很重要的考点，往年都从教材里选一首出题，2003年的考试却超纲了，考了一首高中难度的古诗。这一次她要准备得更充分一些，不能再让语文成绩拉自己的后腿。
　　除此之外，白茶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担心。昨天半夜，她隐约听到父母房里的争吵声，那是母亲埋怨父亲给老家寄钱太多，害得他们没钱用在孩子身上。她有信心考上省实验中学，可是那所学校学费很高，她若独自离家去往省城，租房、伙食、交通等等方面都得花很多钱。父母白手起家，工作辛苦工资却不高，除了养活她和弟弟，还得支援老家的亲戚，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如何能拿得出那么多钱？
　　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上一世她陪在父母身边的时间太少了，这一世，她真的不想离开父母太远。父母为了她和弟弟，牺牲了各自的梦想，一辈子都过得不快乐。她不想让上一世的痛苦重现，只希望能尽可能地减轻父母的负担，好让他们能多匀一点时间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
　　这么想着，白茶心里就有了计较。
　　放学回到家，只有弟弟白朗一个人在家。白朗告诉她爸爸妈妈今天都得加班，可能很晚才能回来。妈妈临走时给她和白朗一人留了两块钱，让他们自己买晚饭吃。
　　白朗读小学五年级，今年面临小升初考试，学习压力也蛮大的。原本圆圆的脸庞还带着点婴儿肥，看起来虎头虎脑的，最近却瘦了许多，有点无精打采。
　　“姐，你想吃什么？我出去买。”白朗虽小，性格却像个小男子汉，总把所有的活儿都揽到自己身上。让她这个做姐姐的有些无地自容。
　　白茶往厨房瞄了一眼，看到案板上放着许多蔬菜，应该是妈妈下班买回来的，还没来得及做。就撸起袖子，对白朗说道：“你把钱都收着吧，咱不出去买，我来做饭。等爸妈回来可以一起吃。”
　　白朗小脸垮了下来：“还是让我出去买吧。姐你做饭太难吃了。”
　　白茶汗颜。上一世，出嫁之前，她在家中只做过一次饭，就是在初三的时候。那次她心血来潮要让妈妈教她做西红柿炒鸡蛋，却生生地将这道最简单的菜做成了黑暗料理。爸妈不想打击她，硬是将那盘黑糊糊的、分不出西红柿和鸡蛋的菜吃了个精光。弟弟却童言无忌，直喊难吃得要死。后来她嫁做人妇，再也不是被父母悉心呵护的公主，开始洗手作羹汤，居然也做得蛮好。只可惜，从未做给父母和弟弟吃过。
　　白茶侧过身去，掩饰自己微红的眼圈，顺手系上妈妈的围裙，信誓旦旦：“放心吧朗朗，姐姐这次做的一定好吃。”
　　晚餐不宜多吃，白茶动作熟练地熬了小米南瓜粥，热好妈妈亲手做的馒头，三下五除二就炒了两盘家常菜：西红柿炒鸡蛋和蒜蓉油麦菜。朗朗大呼好吃，狼吞虎咽地干掉了三个大馒头。
　　白朗刚满十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孩子天生就会照顾人。他饭量小，吃饭的时候总担心大饭量的姐姐不够吃，于是吃得越来越慢，越来越少。白茶个性自私，从来不顾及别人，有多少就能吃多少，只顾自己吃个饱。妈妈看在眼里，所以总单独盛一盘饭菜放在白朗面前，这样才能保障儿子的基本饮食。白茶却觉得妈妈那是偏心，大闹了好几回。
　　白茶记得，吃饭时很受委屈的白朗，一直到二十多岁都还有个习惯：睡觉前他的手里总握着一点吃的，有时候是一个水果，有时候是一块饼干，有时候只是一颗瓜子。家里什么零食都没有的时候，他会拿一小块馒头握在手中，否则无法安然入睡。有一次寒假，妈妈叫白朗起床，一掀被子就被吓了一跳。被子里面全是黄黄的、稀稀的东西。白朗的额头和眉毛上也沾了很多。妈妈凑上去闻了闻，才发现那些东西，正是白朗前一天晚上睡觉前握在手里的一根香蕉。
　　回忆间，白朗已经吃完。他看着空荡荡的盘子，羞愧地向姐姐道歉：“对不起，我吃得太开心了，都没发现你还没吃呢……也没给爸妈剩下……”
　　“傻孩子，”白茶哽咽了，“姐姐不饿，只喝粥就行啦。爸爸妈妈的晚饭我留在锅里热着呢，别担心。”
　　晚上十点，弟弟上床睡了。白茶也困得不行。饭菜热了好几遍，爸妈还是没回来，白茶有点担心。为防止自己睡着，白茶打开父母房里的衣柜。这个柜子是家里最贵重的家具，不过并不是普通的衣柜。柜子左边一半是衣柜，右边那一半却被父母充作书架。大大小小的书从上到下摆得整整齐齐，满满当当。白茶蹲下来，吃力地抽出最下层的一个木盒子。
　　盒子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手稿。那是她和白朗出生之前，母亲用所有空余时间写成的小说。小说还没写完，白茶就出生了。奶奶没有帮妈妈带孩子，母亲不得不将白茶背到单位去工作。后来白茶大了一点，白朗又出生了，照顾两个孩子何其辛苦，工作也越来越忙，母亲就渐渐放弃了写小说。这一放，就是十多年。
　　上一世这些手稿妈妈只给白茶看过。可惜白茶根本无心阅读，连第一页都没看完。她考大学的时候，妈妈强烈推荐她报考中文系，将来当个作家，好替妈妈圆梦，被白茶无情地拒绝了。那个时候，她只关心自己。这一世，她一定要帮妈妈圆梦。不过不是用读中文系的方式。她要帮妈妈投稿。自己为自己圆梦，远胜过其他方法。
　　手稿太旧，纸都脆了，恐怕经不住邮局的折腾。对白茶而言，这手稿也太过珍贵，如果被邮局弄丢妈妈一定不会饶她。她决定每天抽出一个小时的时候，誊抄几遍妈妈的手稿。抄完就寄到不同的出版社去，一定会被看中的。
　　十一点多，楼道里终于响起爸妈疲惫的脚步声。白茶赶紧将手稿收拾起来放回柜子，手忙脚乱地关灯上床。只要他们安全回家了就好。白茶满心轻松，一挨枕头就困意袭来。迷迷糊糊中，感觉到妈妈帮她掖好被角，白茶不忘从睡意中挣扎着告诉妈妈，饭菜还在锅里热着。
　　“谢谢女儿。我的宝贝女儿真的长大了。”妈妈爱怜地摸了摸白茶的脑袋，声音十分疲倦。
　　以后女儿天天做饭给你们吃，这样妈妈就不必再受累了。白茶在心里说道，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