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入南宋》月色涟漪

8、家宴

　　夜幕降临，沈府仆人忙忙碌碌在廊道里穿梭着，主客大厅里灯火通明，正中大圆桌上摆满珍馐佳肴，原来今天沈家主人沈青山五十寿诞，各园子里的人都纷纷盛装出动。
　　沈青山经商多年，早己打下一片家业，却只有一妻一妾。右边坐着的是正妻何氏，四十多岁的女子，相貌依旧美丽端庄，不见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一丝痕迹。
　　她与沈青山相依相伴一路风雨走来，感情甚笃，共有四子一女，长子云霆帮父亲打理生意，次子云绍在朝当礼部侍郎，三子云隽在临安天鸿学院做了教书先生，四子云翰与女云蔻尚未成年，依然在家围绕膝下嬉耍，。
　　左边坐着是妾周氏，原本是何氏的贴身丫头，纤细柔弱，只为沈青山生有两女，长女云筝，己远嫁泉州柳家，小女云珠比云蔻只小十天。
　　长子云霆娶妻黎氏，纳有两名小妾，膝下亦有一子一女，尚在幼龄。
　　他本远在建宁府一带扩展生意，年前回家，都要等到父亲寿诞过后，方才动身上路去建宁打理生意。
　　宴席摆定，众人纷纷按主次席位坐定，何氏微侧头对着站在身后自己身边的贴身大丫头春雪，低低吩咐了几句，春雪领命而去。
　　原来何氏在宴席上迟迟不见她的女儿云蔻的身影，要在平时，她这个女儿是个爱热闹的人儿，早早就会出现围绕自己撒娇嬉闹。这会儿还没过来，八成又是贪玩什么新鲜的玩意儿，以至一时忘了过来给爹拜寿。
　　春雪去了二小姐的园子里绕了一圈也没找着，又绕了几处亭台楼阁依旧没有人影，寻了好半头这才瞅见在云蔻身边服侍的一个小丫鬟小园手提着一灯笼低着头匆匆忙忙向前走，似是并没发觉春雪。
　　春雪上前一把揪住小园：“你这小丫头，走路也不看着有没有人，这么低头匆匆去做什么？”
　　小园冷不防被人揪住，着实吓了一跳，抬头见是春雪，连连拍拍自己的胸脯埋怨着：“吓死我了，天已经黑了，春雪姐姐不在大厅里招呼老爷夫人们，干吗到这里吓呼人？”
　　春雪道：“你家二小姐呢？各屋子里的人都到齐了，就差二小姐一人没去大厅里，我是照着夫人的吩咐来寻二小姐的！”
　　“小姐一早就独自出门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吗？这可就糟了，我还以为小姐回来就直接去了老爷那儿，这会儿人不在，被老爷夫人知道一定要怪小园了。”
　　春雪伸手捏捏小园的小圆脸斥责道：“怎么做丫头的？连小姐也不能看好？她出门你和园子里的其她丫鬟们至少也应该有一人跟着，如果小姐在外面要出了事怎么办？”
　　小园扁扁嘴委屈道：“小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爱和我们这些人跟着，她又常常和四少爷一起出门，嫌我们跟在后面碍事。”
　　春雪知小园所说是实情，可这回四少爷因犯了错被二少爷罚在自己屋子里抄书，并曾不出去玩，也就是说小姐是独自一人出去的，到现在还没回来。
　　“唉，你这个死丫头，小姐到现在没回来，你还不出去寻，这会儿在园子里闲逛什么？”
　　小园怯怯地望着春雪，低低地说：“海棠姐姐她们已经出去寻了，留我在这边照看着，我看到现在没动静，原以为小姐已经回来了。”
　　春雪想想呆在这里也不是事，用手指戳了小园的脑门：“我这就去回禀老爷夫人，呆会儿有你们受的！”说完转身走了，留下小园在风中吓的呆呆站着。
　　主厅里沈青山享着天伦之乐的家宴，他也发觉除了次子云绍外，次女云蔻也不见身影。
　　云绍是因为当今皇上因与金人议和成功而留在宫廷里参加宴席尚未赶回来外，那云蔻呢？
　　何氏见老爷的眼光在人群中搜索着，知道是在寻女儿，回头望见春雪也从外面刚刚进来，身后并不见云蔻身影。
　　刚要开口相询，沈青山却问了起来：“怎么不见蔻儿的身影？”
　　何氏笑道：“老爷你又不是不知道，蔻儿从小爱热闹，这会儿不见，八成又是寻着什么新鲜玩意儿，待会儿讨老爷的欢心。”
　　沈青山扭头看向坐在未席上的小儿子，他知道这两个孩子因为年龄相近，平时常在一起玩耍，蔻儿会玩什么，一定有他的份。
　　沈云翰向自己老爹眨眨眼，表示很无辜不知情。
　　春雪欲上前禀告夫人时，眼尖发现门口廊道里出现一抹倩影，正是她要寻的二小姐。
　　忙欢喜叫道：“老爷夫人，小姐来了！”
　　“爹爹在找蔻儿吗？”春雪的话刚落，沈云蔻的身影也闪现大厅里。
　　一边走着，一边解下身上外氅，里面只穿件素色小袄，下面是着藕色襦裙，一身紧身简单打扮，是为外出方便而穿，分明是刚从外面回来。早有一丫头过来接过沈云蔻解下来的披风，沈云蔻三步并两步，带着小跑奔了过去，挨着何氏身边，含笑撒娇解释道：“爹爹，是女儿不孝，为爹爹准备一些寿礼，所以来晚了！”
　　沈青山摸须而笑，好奇道：“不知蔻儿为爹准备了什么寿礼？”
　　沈云蔻道：“不告诉你，呆会儿爹爹就知道了！”
　　何氏摸摸女儿有些冰冷的小手道：“穿得这样单薄，现在白天还暖和，晚上还依旧冷着呢，可别冻着了。”
　　“不碍事的娘，女儿为爹爹大寿，一点都不冷。”
　　沈青山闻言开怀大笑：“我们的蔻儿终于长成了，会为爹爹精心准备礼物了！”
　　“好了！好了！”何氏挥挥手：“你们爷儿两别顾着说话了，开席吧！”
　　沈云蔻离开何氏身边，挨着沈云翰坐了下来。
　　“你一整天去哪儿了？也不帮我抄点书，我手都酸了，今晚恐怕都夹不动菜了！”沈云翰抱怨着。
　　看云蔻一脸神秘，低声好奇问道：“你究竟去哪儿了？为爹准备了什么寿礼？”
　　沈云蔻道：“我去明月小居了。”
　　沈云翰奇道：“那不是爹在西湖边购的一处别院吗？你现在去那儿做什么？那里会有什么好东西做爹的寿礼？”
　　沈云蔻刚要回答，又有丫鬟叫道：“老爷，二少爷也回来了！”
　　一身形修长，俊雅贵气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身上微微带着点酒气，身上穿着官服，并没替换，似是刚从外面匆匆赶了回来。
　　一进屋，先是行到沈青山面前行礼：“恕孩儿不孝，迟迟而归。祝爹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此人正是次子沈云绍，在朝庭礼部就职。
　　沈青山脸色微微凝重，“朝庭宴席散了吗？”
　　沈云绍答道：“还不曾散，皇上今个儿高兴，在崇政殿大宴群臣，观看歌舞，孩儿因惦念爹爹的寿宴，先行告假从宴上撤了下来。”
　　何氏心疼儿子，叫春雪倒了一杯茶端过来：“刚从外面回来，先喝点茶解解酒。赶快入坐吧。”
　　云绍接过茶抿了一口，入坐稍定后，眼匆匆扫了一眼旁边桌上女眷席上。
　　他刚刚新婚中，妻子郑氏乃是户部郑大人的小女儿。他平时虽不苟言笑，眼下眼底亦是一遍明朗开怀，底下仍不时时望向妻子，一遍新婚幸福之中。
　　席间，各人献上自己的礼物和祝寿词，云翰献上自己抄的一本经书，转而望向云蔻：“小妹该见识一下你的礼物了。”
　　那边云绍听见，也奇道：“小妹今儿还会准备什么特别的礼物不成？”
　　云蔻也道：“爹娘请看孩儿的礼物。”
　　起身走向门，举起手掌连拍三下，一时外轰轰声响，屋外空中一片火树银花。
　　云翰笑道：“我还道什么神秘礼物？原来不过就是礼花啊，之前就己经放了很多了！”
　　云蔻道：“我这是专门找人特制的，可与之前的礼花不同呢！”
　　沈青山道：“那爹爹今天到要见识见识蔻儿不同的礼花了。”
　　众人闻言都起身移到屋外望向天空。
　　空中礼花炸开后，现出一个个大字，组成后竟是“祝爹娘青山不老，福寿无疆。”
　　“原来神奇之处就在于有字啊！”云翰喃喃着：“这么简单的点子，我怎么没想到呢？唉，都被二哥罚抄书抄傻了。”
　　云绍在一边听了又好气又好笑：“整天就知道闯祸，还不如小妹聪明。”
　　云翰伸伸舌头，暗暗做了个鬼脸，在这个家中，最威严的不是父亲，也不是长兄，他最怕就是这个在朝中做事的二哥。
　　礼花在空中不断闪出祝福的词字，引得众人一阵评论。色彩缤纷的天空下，沈云蔻如一支夜百合俏然独立。

　　何氏又是骄傲又是欣慰地道：“如今蔻儿和珠儿总算都长成了！”
　　站在她身边的贴身老嬷嬷也附和道：“如今二小姐越发出落的水灵，比起大小姐当初还要美上几分，只怕到时求亲的人踏破要门槛。”
　　偏是沈云蔻听到两人对话，反驳道：“刘嬷嬷又在说笑了，又拿大姐比呢，姐可是临安第一美人，蔻儿是万万及不上的。何况蔻儿还小呢，要呆在爹娘身边侍候着。”
　　何氏笑着责道：“傻丫环，说什么胡话呢！”
　　沈云蔻跺跺脚，不依叫声：“娘——”，想了想又笑道：“家中还有两个哥哥尚未娶嫂嫂呢！还有小妹比我也只小不过十天啊！”
　　刘嬷嬷笑道：“你看，你看，小姐害臊了。”
　　何氏也笑道：“傻丫头，女儿家是不同男子的。”
　　周氏身边的云珠一直默默地看焰火，这时也羞赧地道：“二姐又要说笑了。”
　　这边沈云翰慌忙接口道：“要先也要是三哥才对啊！”
　　在他身边的三子云隽斥道：“好好的，扯到我身上做什么？”
　　何氏看着斯文俊秀的三子，有些感叹道：“隽儿的确也不小了，不要总是埋在书里过日子，前些日子临街的吴妈妈还上门来托亲的……”她的话还完，沈云隽红着脸告饶：“娘，容孩儿以后再考虑考虑可好，今儿可是爹爹寿辰。”
　　刘嬷嬷笑道：“三少爷到底还是读书人，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就是因为寿辰议论，才喜上加喜呀！”
　　沈云翰又笑道：“娘，你不知，三哥早就有了意中人了！”
　　“隽儿看中哪里姑娘，娘怎么不知道？难怪这孩子不肯。”何氏自以为是的恍然大悟。
　　“这还不简单，就是经、史、子、集，书中自有颜如玉嘛！”云翰说朝云隽扮了个鬼脸
　　众人一阵哄笑，站在何氏身侧的周氏不由伤感起来，她的嫡亲大女儿云筝嫁出几年了，路途遥远，竟不曾归宁。这次爹爹大寿，也只是派人送来厚重寿礼，周氏原想私下向送礼过来的人问问女儿的近况，不料来人送完礼，就匆匆离去，竟不曾碰到面，心下甚是遗憾。
　　沈云蔻终于松了口气，总算众人将话题转移到尚未取亲的三哥身上。
　　云隽有些哭笑不得看着顽皮的小弟。
　　众人说说笑笑着，礼花闪过，天空又归于寂静，一大丫头拿着戏折姗姗过来禀道：“请老爷夫人移至南园听戏，这是今天曲目单子，请老爷夫人点戏。”
　　沈青山心满意足道：“大家看戏去。”
　　一行人欲转移去偏厅听戏，云翰拉住走在后面恼火的云隽，小心地陪不是：“三哥，可别着恼，待到哪天，小弟说不定会为三哥寻着颜如玉来着。”
　　云隽扣起中指往云翰脑门敲了个毛粟子：“管好你自己，别到处惹事生非就行了。”
　　云翰摸摸生疼的脑门，呲牙咧嘴咕喃着：“我这是找打，真是兄弟难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