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凶灵》颜昭晗

2、女鬼的恩赐

　　宣韵醒过来时，四周都是一片黑暗。脚踝处传来一阵阵疼痛，像是扭伤了，不知道伤势重不重。她努力睁大了眼睛，还是什么都看不见。起初她以为自己在做梦，慢慢的，才想起来刚才发生的事情。

　　登山，蓝小滢，女鬼的歌声，还有最后看见的鬼影，自己摔落到石缝当中……宣韵低低叫了声“小滢”，只听见沉闷的回声，却没有人回应。

　　她挣扎着坐起身来，只觉得浑身都火辣辣疼，脚腕处的疼痛尤其严重。她摸黑伸手按了按，已经肿了起来。宣韵翻翻衣服的口袋，发现手机还在登山服内侧的口袋里，屏幕碎了，但还能亮。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三点。电量剩下最后百分之五，随时都会自动关机。

　　宣韵举着手机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里应该就是她摔下来的石缝，里面的空间窄小，却十分深，头顶的石块距她约近两米，周围地势非常陡峭，石头上又长满了青苔，以宣韵的体力，加上脚上的伤，不借助工具根本无法自行爬出去。

　　蓝小滢呢？宣韵焦急地想，蓝小滢该不会遭遇什么不测了吧？而她在这里又能撑多久？之前发现的登山者，就是因为掉入石缝，在饥饿和绝望中慢慢死去的。宣韵艰难地挪到石块旁边，倚着石头坐下来。也许这就是那个鬼在找替身吧，如果自己也死在这里，女鬼就能投胎了……

　　风从石海之上掠过，声音带着哨，这里却是一个很不错的避风之处，好歹死之前不用受风寒之苦，宣韵有些绝望地想。忽然，哐啷一声，什么东西从上面掉下来，砸出巨大的声响，把宣韵吓了一大跳。待声响平息之后，用手机去照掉下来的东西，竟然是瓶装水和面包。她惊讶地凑过去看，都没有开封，而且看起来颇为新鲜。宣韵心里一动，去翻看生产日期，竟然都是近一个月的产品。

　　是谁把这些东西往下扔？宣韵抬起头，喊了一声：“蓝小滢？”

　　上面没有回应。宣韵又喊了几声，那声音再石头间撞出些声响，被风所淹没。又有个东西从天而降，呼啦一下把宣韵给罩住了。竟然是一床毯子。

　　她按亮手机屏幕，怔怔瞪着这床厚实保暖的毯子，暗红的颜色，很像是宾馆里都会提供的那种毯子。这时，手机提示音响起，电量过低，自动关机了，世界又陷入一片黑暗中。

　　到底是谁？如果是来营救她的人，为什么不直接帮助她爬上来，而是给她送来吃喝？就算是为了帮助她恢复体力，起码也应该对她喊上几句话，让她安心。宣韵裹着毯子在原地坐下，仰头等了半晌，上面也没有什么动静了。她又渴又饿，索性就摸到瓶装水，拧开喝了一大口，再撕开面包的包装，大口吃了起来。

　　宣韵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她是被什么东西砸下来巨大的声音吵醒的。天已经亮了，因为从头顶的石缝中可以看到有丝缕的天光漏下来。扔下来的东西依然是食物和水，还有一个烫手的热水袋。

　　宣韵将热水袋拢在怀里，热水大约有七八十度，在漂砾滩上保暖并不容易，这些热水又是从哪里来的？宣韵疑窦重重，吃饱喝足了也有力气，便抬起头大声对着上面喊：“你是谁？你想怎样？蓝小滢，是不是你？”

　　依然没有人回应她。

　　宣韵又查看了一下栖身之地的情况，试着从岩石攀上去，但是都失败了。脚踝依然疼着，让她开始担心会不会有骨折的问题。几经挣扎，最终宣韵只能颓然地拥着毯子在原地坐下，想要理顺从昨天到今天所发生的事情。

　　是蓝小滢怂恿宣韵一起来爬山的。

　　宣韵出现高山反应后，蓝小滢提出让宣韵在原地休息。

　　是蓝小滢慌里慌张地跑过来说山上闹鬼。

　　是蓝小滢将宣韵一推，跌入这里的。

　　蓝小滢……

　　宣韵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来自己和蓝小滢有什么深仇大恨，如果是她设计来报复自己，未免也太无端了。可是如果不是报复，蓝小滢又想做什么呢？

　　登山活动也有些古怪。蓝小滢是个不太爱跟别人打交道的人，这次却主动说自己家乡附近有一座雪山十分有趣，她可以当向导，带大家来爬山。最后组成了龙大哥，兰兰，蓝小滢和宣韵四人的队伍。

　　她又认真回想着自己和蓝小滢过往种种。宣韵比较热心，觉得蓝小滢独自在外地上学有些不容易，时常帮助她些小忙，两个人的关系比普通同学能亲密些，但是离闺蜜的程度差太远。不过自己和江林谈恋爱后，蓝小滢显得十分不高兴，差点让宣韵误会蓝小滢暗恋着江林。宣韵实在无法想象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蓝小滢，而且蓝小滢借此机会报复她，龙大哥和兰兰又是怎么回事？

　　估计时间到了中午，果然上面又扔下来了食物和水。宣韵冲着头顶大喊大叫：“你说一句话啊！你到底是谁！蓝小滢我知道是你！你跟我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要这样做！”

　　还是没有回应，宣韵觉得自己要疯了。她拼命想要从石头间爬上去，连指甲都在布满青苔的石缝间拗断了，却依然爬不上去。

　　夜幕再度降临了。

　　宣韵躺在毯子上，已经冰凉的热水袋依然被她抱在怀里。她不知道等了有多久，倦意袭上来时，她闭上眼睛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宣韵忽然睁开了眼睛。手电筒的光在岩壁上照出了一个光圈，她侧过头去，果不其然，蓝小滢正跪坐在宣韵的身旁，垂下头看她。

　　“蓝小滢！”宣韵猛地坐起来，“你……”

　　蓝小滢却又按着宣韵的肩膀，让她躺了回去。宣韵想要挣扎，蓝小滢的力气极大，她根本挣脱不得。

　　“别说话。”蓝小滢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唇边。宣韵觉得她的表情很怪，不像是蓝小滢了一般。

　　风声呜呜从头顶刮过。宣韵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发现蓝小滢是哪里不对劲了。原来是她穿了身红色的，式样过时的长袖连衣裙，还化了妆。她的脸被搽得雪白，脸蛋打了两团腮红，嘴巴也抹了血红的唇膏，鬓边居然还别了朵绸布花，大半夜画得跟鬼一样，要不是宣韵认识她，估计此时能被吓得心肌梗塞。不过就算知道这人是蓝小滢，宣韵也被吓得不轻。蓝小滢平时怎么看怎么正常的一个姑娘，怎么此时此刻像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小滢……”

　　蓝小滢微笑了一下，她依然按着宣韵，手慢慢地往下移，握住了宣韵的手。蓝小滢的手有些发热，宣韵稍微放下心来，至少她还不是鬼。

　　“韵韵，我穿的这身衣服，”蓝小滢的表情竟然显得有点羞涩，“是新娘穿的。”

　　宣韵一时转不过来弯，搞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蓝小滢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话，让宣韵彻底傻住了：“韵韵，我要娶你。”

　　蓝小滢说着，挪动膝盖压在宣韵的大腿上，居高临下压制住了宣韵的动作。她一笑，血红的嘴唇就裂开，被手电筒微弱的光一照，十分可怖：“韵韵，我早就喜欢你了，早就想这么做了。我打算把你在这里关一辈子的。”

　　宣韵的脑子嗡嗡直响，甚至一度怀疑此时此刻是在梦中，蓝小滢所做所说的一切，都是场荒诞不经的梦。过了半天，宣韵才说出来一句：“蓝小滢，你疯了。”

　　“也许是我疯了吧，就算当这山上的鬼，也要把你留在身边……”蓝小滢低低地说着。她空出一只手将毯子扯过来，往宣韵身下塞，“韵韵，你躺在毯子上，地上冷。”

　　“你疯了！放开我！”宣韵提高声音，使劲把蓝小滢推开，坐起身往后退去。然而空间实在太小，再退也没有退路了，宣韵后背靠着岩石，神色惊恐地看着浓妆艳抹的蓝小滢一步步靠近她，就像是雪山上的鬼。

　　终于，退无可退，宣韵被蓝小滢抱在了怀中。宣韵身上有伤，而且论体力，她也不是山里长大的蓝小滢的对手。她甚至想，也许在蓝小滢扔给她的食物里，也是下了药的，所以此时她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宣韵挣扎了很久，动静甚至盖过了头顶的风声，然而最终她没有力气了，倒在地上，被蓝小滢抱到铺好的毯子上。起初，宣韵还有眼泪不断地落下来，后来她连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味道奇异的唇膏染在了宣韵的嘴唇上，脸颊上，额头上。还有身体别的地方。

　　头顶的风吹了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