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十九章 人面不知何处去（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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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_辗转】
欧阳霖看了他一眼。
店员咬着舌头，胡乱端起汤碗打算移桌。一时间手指头烫得直发麻，“咣当”砸到桌上，溅出不少汤汁。欧阳霖犯傻，热汤溅进眼睛，过了会才觉出疼。店员哎呦一声，老板娘赶忙掀帘探头，问她打不打紧。
她揉着眼睛：“没事没事，甭挪了。我们俩凑一桌。”
迟海不置可否，看欧阳霖忙忙叨叨，把家当挪来挪去。外衣有点长，以至于最后她定格在众人眼中的形象，着实不雅观。衣服内衬刮住木椅的倒刺，踉跄地扑倒在某人跟前。老板娘被逗乐了，腹诽道：如今这姑娘……太饥渴了吧！ (⊙o⊙)
等菜上齐，腾腾冒着热气。
店员又把茶水单拿来，极简风的塑封A4纸。客人摸得多了，难免有些黏。欧阳霖快速扫了眼，琢磨着，这儿店面不大，价钱可不低。光北冰洋就小六块一瓶！再想想打工挣得仨瓜俩枣，果断说：“不用了，我们喝汤。”
迟海伸出手指，压着单子，拽到跟前。点了啤酒：“三瓶啤的，冰。”
气氛略诡异啊。
欧阳霖吹着汤。
热气扑在脸上，迅速凝成连片水雾。那晚过后，她被迫接受，迟海不会爱她的事实。心疼过，眼睛哭肿过，甚至怕再和他有一星半点的牵扯。可，当他坐在面前，指尖握住玻璃杯，一口口灌自己喝酒的时候，她甚至觉得，他从没离开过。
“别看了。”迟海绕着面条，一口没动。
欧阳霖抬起头，他没有看她。而是眼神放空，盯着那只黑屏手机。在等电话？还是等她？迟海似是通感，抬起眸子瞥了眼。她愕自低头，挑拣着碗里的牛肉。待心扑腾得缓些，这才低声问：“心情不好？”
迟海顿了顿，倒了一杯：“能喝？”欧阳霖满不吝，仰脖就灌。早把上午胃疼的事，忘了个干净。即使走不进他的心，陪解愁还是力所能及的吧。迟海想说什么，与欧阳霖对视后，却转了话题：“阿姨身体怎么样了？”
“老样子，”她说“你和她……”
他故作轻松，筷子拎出来。筷子头蘸着片香菜，如何也涮不掉。捏在长柄的指头，用力发白。他很矛盾，一面想躲避事实，一面又想找人倾诉。被欧阳霖这么一问，心里的遮羞布像被用气扯了下去。
“你说，我是不是很差劲。”迟海有几分醉意，“没钱，脑子还坏过。”
欧阳霖一怔，身子向前挪了挪。木椅配合地，发出吱嘎的响声。张爱玲曾有句话，她委实难以苟同——爱一个人，可以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都如意到底是怎样的女人，才能让他彻头彻尾，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迟海——”她撂下筷子，叠着双手握住啤酒杯。温度冰手，足以起到镇定的作用。她望着他，眼中扭着股火气“你差不差劲我不清楚！笨倒是真的，她要是嫌你没钱，早就不跟你了。你们俩的事，我一个外人都看得清楚，你怎么……”欧阳霖恨铁不成钢，“傻啊你！”
“如果她有更好的选择呢？”
欧阳霖愣了：“你是指……”
***
宁泽正下楼。
门口，与吴教授握手道别。吴教授是E大返聘的博导，手中律师人脉颇广。E城规模较大的几家律所，皆是师兄弟关系，也均师从吴门。吴教授已近杖国之年（接近70岁），说起话来来却是振聋发聩。
“吴教授，多谢。”宁泽正握住他宽厚的手掌，礼貌地停顿两三秒，松开“您前些天向我提到，掌温低易出汗的症状。一定程度上，是体质虚寒。可以温补调理，配以运动。不过也难排除系统性疾病的可能，我还是建议您去做血常规检查。”
吴教授笑言：“这分明是你有求于我，这会闹得像是你替我医病了。”单元楼的铁架上插.着袖珍红旗，风招摇而过，旗面飒爽地抖过一记闷响。他自然地，循声望了眼“你可真算的上年轻有为，后生可畏啊。”
“承蒙谬赞，威鸿的官司还有劳您了。”宁泽正颌首，顿了少许“依您看，此番官司的胜算几何？”
吴教授背过手。
送他出了小区，沿途车道隔离带栽着低矮的玉兰和龙爪槐。初春回暖，枝桠偷冒出淡绿色嫩芽，遣散了隆冬的寂寥。那个答案，宁泽正始终在等。终于，他停下步子。吴教授见他驻足，便笑着问：“泽正啊，沿路你看到了什么。”
宁泽正一怔。
极快扫了眼周遭，答复道：“遛弯的老人和孩子。”
“你怎么看？”
他实在参不透吴教授这本经，只得从医者角度出发。分析说，近些日子雾霾持续加强，老人和孩子的心肺功能都不及成年人，是最易感染高发人群。这种天气，着实不该外出活动，尤其是未做防护措施的情况下。
吴教授招手拦下辆出租。
扭头说：“我看到了满园春/色。”
宁泽正沉默片刻，刚想开口。见车已经拦下了，吴教授和颜悦色，拍了拍他肩膀，力道微重：“你问我此番的胜算。在未开庭前，我无法给你准确的预估。事务但凡都有两面，就像你看到了雾霾，而我看到了春色。所以这场官司，要打，还要打得漂亮。”
***
都如意早早回了家。
外出时忘记关窗，晾了大半天，冷得吓人。生锈的合页，关着费劲。她手抵玻璃，使劲向里拽把手，结果食指被搓了块皮下来。直到伤口被缠好，那股血腥味也未散去。避开受伤的手指，她一遍遍地给迟海播电话。
起初是忙音，到最后竟关了机。
……果然。
她坐在床边，台灯投下一圈橙色光伞。屏幕感光，黑暗中微有刺眼。如意盯着那段冗长的短信，光标始终一闪一闪。下一秒，按住删除键，“I”形光标迅速吞没了所有示弱的文字。她起身觅食，冰箱有很多剩菜剩饭。等糊弄填饱肚子，手机清脆地响了几声。
短信——
“官司搞定了，你怎么样？”Nzz
如意敲下：恭喜，我很好。
手机又叮地一声。
“今天我收到一笔进账，其实你不必如此。”Nzz
她回复：:-D
果然宁泽正没再回。如意索性去背新闻法，挺厚的一本书。半天过去，目不超三行，什么都看不进去。旧区房，隔音很差。楼上夫妻又在因为孩子练琴的事，争执没完。孩子赌气乱按琴键，叫人恨不得扯耳朵下来。
还是楼下清静。
如意在凉亭坐了会，影子被来往车辆扯得忽长忽短。流浪猫下了小崽，她走到草丛里去看，手机却“砰”地掉进窝里，吓得小奶猫喵喵直叫。今天真是……诸事不宜，老天拧着脖子和自己对着干。
后来她又经历了买东西付错钱，回家钥匙卡锁眼，等一系列糟心事。再后来，她本觉着会彻夜未眠的夜晚，却一觉到天明。电话会议是9点，如意懵懵地听别人汇报工作，暗自捧着温牛奶，一口口喝着。
电话录音，写稿子就方便得多。
赶好稿子，送到新闻社。
再出来时，却在门口意外撞见了陈冲。周遭都是来往同事，她不好多说。但就有那种不长眼的，非得多那么句：“副编，这是家弟？”
“他——”
陈冲Hi着，冲她把头一点：“你好，我是陈冲。”
那人讶然，姐弟俩居然不同姓。自知不该再问，打着哈哈先走一步。如意揣着兜，微扬起头看向他。今早穿了单裤，两条腿像是戳进了冰桶。她的沉默，给了陈冲机会。他大跨步扯住她，目光微怔：“咱妈来了。”
如意意外，眸光抖了抖：“我没心情。”
大步向前走，余光告诉她，陈冲并未跟上。双手垂在身侧，指尖将背带掐出小坑。十指连心，胸口的痛，令她顾不得喘息。突然，她的步子却因为他下一句而止住。陈冲说：“她前天晕倒，摔下了台阶！姐——就算她死了，你也不会流一滴眼泪？就算她一切都是错，难道给了你生命，还功不抵过吗！”
如意脸蓦地发白。
她早就将陈氏夫妇纳入黑名单，但求陌路。陈冲是恨意萌生的渊源，要多畸形的观念，才能将刚满月的婴孩弃之暴雨。这几年，入行媒体。才清楚在偏远山区，这算不上稀奇。每年被遗弃的女孩，难以数计。
政府成立“抚孤会”，配以照顾与培养。
所以说每个时代，都有特定的时代特点。她们生之不幸，却是不幸中的大幸，起码问题被政府和社会爱心人士重视起来。每次做回访，看到那一张张灿烂笑靥，她都难免会回忆起曾经……
真能原谅吗？
“县诊所让她到大地方体检，昨天刚落脚。咱妈来，谁都没告诉。生怕你我多想，这次她是背着爸，自个来的。”他说“你真忍得下心？”
如意呼吸有些僵硬，眼前蒙了层水雾。
她微扭过头。
风吹在眼底生涩：“哪间医院？”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第十九章 人面不知何处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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