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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第十八章 除去巫山不是云(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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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弎_局外人】
欧阳霖暂时在UNIQLO打工。
休学一年,等于给自己放了个超长寒假。毕业季,同学们忙于奔走各大电视台,找份可心的实习。唯独她在卖场当收银员,工资不高。用舍友的话讲:她就是NO ZUO NO DIE(不作死就不会死)“暴殄天物”。
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到了卖场,先帮忙清点库存,然后溜溜站上一整天。最初几天,脚趾头都是肿的,全靠红花油撑着。生意很忙,待缴费的顾客排成长龙。她熟练地将购物袋贴上封条,再折一下,方便顾客撕下。
胃始终在疼。
手下动作明显慢了许多。
取下牛仔裤的扣牌,装进购物袋。贴封条时,不忘叮嘱:“请注意和浅色衣服分开洗。”欧阳霖始终低着头。那人递钱的手颀长,骨肉均匀。猛地抬起头,果然是他。宁泽正笑,示意她先忙。中午换班,欧阳霖提前到星巴克等他。
找了靠窗的位置。
宁泽正还没到。她索性趴小圆木桌上,胳膊肘顶住痛点。过了会,有抽椅子的动静。下巴抵在桌上,眼前是盒三种胃药和一杯温水。他坐在她对面,问道:“哪里痛,指给我看。”
隔着制服,她指给他瞧:“这里。胀着疼,总想打嗝。”
十有八/九是嗳气,胃受了寒气。宁泽正将最中间那盒推给她,叫她趁水热赶快服下。室内很闷热,再加奶油甜腻,着实令人难受。欧阳霖望向窗外,旋转木马孤零零的,独自转着。宁泽正想了想,沉下声音问:“出去走走?”
……
天气回暖。
走近旋转木马,才看出坐骑斑驳的漆面。年久失修,转起来偶有噪声。红黄互衬的霓虹彩灯,也憋掉了几盏,丝毫没有童话的意味。街心长椅,阳光漫过玉兰树,洒在两人背颈。欧阳霖松了松肩膀:“今天真的好巧!”
宁泽正转着杯托:“E大后来是不是开设了法律系?”
她嗯了声。
“你有熟人吗?”
欧阳霖咬着下唇,响了片刻:“金融系和法律系走得近,他应该认识。”宁泽正不语,低头喝着咖啡。他知道她口中那个人,是钱宁。她淡淡笑开,有些好奇:“学长……需要律师?”
他点头。
欧阳霖不便多问,只是拨个电话给钱宁。简要阐述后,很快入手一份,法律系教授的联系方式。宁泽正将最后的希望,压在他们身上,是步险棋。然而,除了他们。他实在想不出,到底还有谁肯帮他,或者说……
——敢帮他。
***
难得赶上队友齐休,季冽在钱柜定了包房,硬扯迟海去嗨歌。其实他很少去唱歌,一来不是麦霸,二来去这种地方,难免对瓶吹。喝大了,谁料得到意外?迟海来迟了些,推门进来,正见个女人背影。举着麦克风,站屏幕前,嗨得不得了。
季冽坐得靠门,没瞧见他。
迟海以为是走错了,说了句抱歉。刚想遁地,就被那女人拽住了胳膊。巴掌大的脸蛋,妆很浓,瞳孔因为戴了黑美瞳,几乎遮了全部眼白。光线不算明朗,看得迟海心底一阵泛麻。伴奏很大声,说话几乎全靠吼:“喂——你是迟海?”
季冽自然地替她拽上,滑落半肩的薄衣。
介绍道:“这是季菊,我妹妹。”
季菊冲他眯咪眼,算打过招呼。很自觉地将点歌台,让给迟海。迟海自知五音不全,便就近坐下,径自倒了杯乌梅汤,算是赔罪。季菊没料他如此腼腆,抿了抿嘴。几曲下来,唱得口干舌燥。换季冽上阵,自己到一旁找迟海聊天。
“单身?”
壁灯下,季菊睫毛根根分明,像两把刷子。迟海摇头,抬手挥了挥尾戒。季菊眼中想攒满了珠子,一颗颗都亮得动人。她最爱凑热闹,说也叫女朋友一起来玩,人多热闹。迟海下意识摸着虎口的伤,犹豫着。
“别磨叽了,我先叫咯!”季菊扯开嗓子,“哥,我叫朋友来,你掏钱不?”
季冽头也不回。
沉浸在欧豪的那首《在一起》中,简直唱得比原唱还要投入。先前电影《临时同居》上映的时候,他为了见Angelababy,愣是花了双倍价钱,看了首映式。后来,居然发展到非女神模样不娶。季菊哂笑他,活该你单身!
……
迟海叫了如意,季菊叫了陈冲。
俩人门口相遇,倒没丝毫尴尬。如意装路人,倒是陈冲死皮赖脸。姐弟俩,前后错身。等电梯时,陈冲斜靠在隔板,满眼都是玩味。如意实在受够了他,腻歪人的眼神。转身,打算转爬楼梯。
而陈冲的话。
却令她顿了步子:“我说姐,你到底爱哪个?还是两个都爱。”
隔音门将练歌房声音都阻拦在外,倒显得走廊过于寂静。陈冲声音不大,却在发飘。声音撞击在镜面墙中,再反弹给了她。如意扭头,面无表情:“陈冲,适可而止吧。你之前四处借的钱,我都替你还清了。但凡你还有点良心,就省下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更何况,我的感情还轮不着你品头论足!”
“你的事,我都清楚。”陈冲抄着手,等她的反应“你住的那家酒店,是宁泽正付的钱。若是你们真的清白,放着家不住,怎么会开房给你?叫你打电话给迟海,你敢吗?”
如意看了眼他。
身后,梯门“叮”地一声打开,短暂的等待后,再次缓慢关闭。数字始终停在1,再也没有变化。陈冲抽着鼻子,同样审视着她。目光尖锐,像是易炸的危险品。她动动嘴巴,很多事不容解释,也没必要。
“无论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真心为你好,你守着盆里望着锅里,最终只会两空。谁都留不住。迟海是个好人,我承认。但他绝不是适合娶你,对你负责一辈子的人选。你是当事人,自然不会明白。粹粹你还记得吗?”
她不做声。
手机在响,铃声是迟海的。
“粹粹在大街上见过你们一次,知道她是怎么说的吗?”陈冲喘了口气,“她说,迟海跟你在一起,根本就不像情侣,像姐弟。说白了,就是他不能担当起男人的责任。你和他,角色定位彻头彻尾就是错的,他依赖你,见不到你,会抓狂会发疯。你呢……”
陈冲的话。
声调不大,却字字戳进她心里去。
“冷静下来,”陈冲慢慢走近,揽住她的肩“扪心自问。在你最不好过的时候,最先想到的人,是他吗?像个男人,愿意替你撑起一片天的那个人,确定是他吗?”
如意抬起眼,双眸冷得像冰。
声音风平浪静:“说完了?”
陈冲嗯了声。
啪——
没容他反应,脸上就受了一耳光。如意声音喑哑,眸中略有血丝。她那一巴掌很是用力,就连手掌都感觉在发麻。几秒空白,陈冲回过神,才觉出左颊火烫。
“都如意!”
“对——”如意硬声答“你姓陈,我姓都。我对你,无话可说。”
……
空无一人的走廊。
良久,才有个人闪身出现。背影略带疲惫,站在楼梯口。大概是某个包间的客人抽烟,一阵阵混杂酒水味道,飘荡在走廊。梯门又是“叮”地一响。他这才反应,是自己手误摁了上行键。迈进去,梯门闭合。
梯箱四周都是广告,全是些莫名盗用肖像的韩流明星。地面有些脏,或许是前不久,刚被宿醉的客人吐过,翻新挡了新底布。不知站了多久,梯门被强制打开。保安在外边,把他“请”了出去,借口是:影响KTV的正常运作。
他有些木讷,说:“对不起。”
包间在三楼。
他走上去,门前站了好久。手机铃声不断,全来自某个人。然而,就在五分钟前。入耳的那些话,令他心寒得丢了推门的勇气。有种剥离感,渐渐靠近。他就像一只完整的橙子。总有些人,有些事,会充当那把刀。
它,锋利无比。
无论哪个角度,多大力度。总会刺进你的心,然后,一瓣一瓣地剥离你曾经坚信的那些事情。他从未怪过,她的犹豫不决。也从未质疑过,她的忠贞。自以为,前路总会光明,不料航线竟越偏越远……
***
如意等在包间。
季菊最初见她时,着实一愣。她闭紧嘴巴,半句多余的,都不会漏。陈冲黑着脸,随季菊忙上忙下,也不正眼瞧她。包间四个人,就季冽最正常。很热情地招待了如意,又是剥水果,又是倒饮料的。
他们将彼此置于互不交叉的关系中。
气氛尤为诡异。
……
又过了会儿,迟海推门进来。
如意刚想说话,却被迟海堵死后路。他佯装镇定,拿过外套穿上。站在她对面,却似乎没多余的话要讲。那副模样,就像两人头一次,在医院的小花园相遇。
“小海,我……”
迟海抬手,摸了下她的脸。
唇边的笑,是僵硬的:“我还有事,你们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