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幼子吝啬记》紫冥

22、第二十一章

　　时光匆匆，已是过去了三年。

　　这三年里，锦北侯府依旧是大宁王朝数一数二的世家名门，在京城里的地位牢不可摧，令无数旁观者暗羡不已。

　　当然，锦北侯府里还是有了些许变化，从根本上来讲，它仍旧隐秘而安全地发展着。

　　自三年前的江南赋税案结案后，全国朝政一时清明很多，令当今十分欣慰。

　　那作为此案的主审理人锦北侯爷柳咏安，他的仕途就变得更加坦荡了，还令其十分深得今上信任，如今已升任工部尚书加领左都御史衔。

　　二房老爷柳咏宁还是白身一个，因他的才能十分有限，如今仍是管着府中庶务，且不知道他暗地里从公中收刮走了多少钱财。

　　三老爷柳咏平，风光霁月，本身就是个文人做派，但他仍是领着京郊大营五品校尉虚衔，至今没有升迁过，看似庸庸碌碌的。

　　四老爷柳咏庆倒是托了锦北侯爷的福，被捐了个小官，并被派遣到江南偏隅一地任九品县令，如今也快到了三年一任的考核时间，也不知其是否有升迁的机会。

　　当时四老爷外出当官一事，就惹得二夫人和三夫人两人大为不满。

　　二夫人想：凭什么同为庶子的二老爷就没能得个官身，连着她和孩子们都大失脸面？

　　三夫人想：凭什么庶子能出去当有实权的官，而她的老爷是嫡子，却是领个虚衔，没得个实权的官做做，让她这个嫡房三夫人连出个门都没有充足的底气。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两位夫人心中都是愤恨不已！

　　她们都一致认为太夫人和侯爷这两位侯府掌权人是十足地偏心眼儿。

　　因此，这样一件让她们忌恨非常的事，就使得这两人暗地里的小心思又扩大了几分。

　　但除了挖公中的墙角，她们倒不至于干出什么丧失一府体面的事来。

　　因为她们再糊涂也知晓，她们和大房总归是一府的，在府里兴点小风浪被发现了还能无所谓。

　　要是在府外犯了一府的规矩，丢了一府的体面，那族规上写得明明白白的惩罚手段可不是她们这些做人媳妇的能承受得起的。

　　这样一来，这三年里，除了四房里的人跟着四老爷走了，剩下来的三房依然是大事小事冲突不断，暗地里的争斗也频繁了很多。

　　而她们，争的无非是一口气，一份各自认为的体面，一份能惠及到孩子们的体面。

　　要说锦北侯府还有什么变化，那就是出自二房的大少爷柳春晖和出自大房的二少爷柳春晟都在十二岁那年，以最低的入学年龄考进了全国闻名的第一首府学院——鼎山学院。

　　鼎山学院，不重学子身份，只重学子成绩，是皇家创建的唯一一座学府，里面师资力量非常雄厚，有不少为官之人来客串讲师。

　　众人常言，凡是能考进鼎山学院的人，他的前途一定是光明的。

　　因此当年为了庆祝大少爷成功考进了鼎山学院，宝哥儿还央着大夫人给办了一场只有他们兄弟姐妹们能参加的独特的送别宴会。

　　当然，轮到二少爷时，也是如此办理。

　　至今宝哥儿都还记得那两场宴会里的温馨吵闹，但而今却有一场伤心事等着宝哥儿。

　　这一场伤心让他看清了嫡出子女与庶出子女间的本质区别，让他看清了兄弟姐妹间的虚情假意，让他看清了出自利益的婚姻对女子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让他看清了再多的疼爱也是在利益的允许下存在的。

　　而他现在，还是幼小的，还是毫无能力的。

　　所以，一场伤心是避不可免的。

　　那一日早上，一阵喜庆的奏乐声从院外传了进来，忽远忽近的，一路飘进了云霄阁里。

　　“外面怎么回事？哪来的喜乐？”正在书房里练着大字的宝哥儿分了点心神，随口问道，心下里也在疑惑，这府里哪来的喜事。

　　“回八少爷的话，今日想来是大小姐的好日子到了。”站在书案旁侍墨的珍云马上接了话，过后便一言不发，仍是安静地磨着墨。

　　“什么好日子，我怎么不知道？”宝哥儿闻听后顿时停住了笔，随即十分惊讶地脱口而出。

　　大姐的喜事，难道是……

　　因此，还不等人回应，宝哥儿就立马搁下了毛笔，又非常利落地跳下了凳子，然后径直飞快地往门外冲去。

　　这一连串动作十分出人意料，但他还是被门口侍立的另一个大丫鬟珠云拦住了去路。

　　“宝哥儿，你的字还没有练完，可不能出去啊。小心被侯爷知道了又惹来一顿好打。”比较活泼有主见的珠云立刻向一脸怒容的宝哥儿出声辩解。

　　虽然惹怒八少爷的后果很可怕，但珠云更不想惹怒大夫人，因为一顶规劝不力的大帽子能时刻压垮她，况且或打或骂或罚都不是她们这些为人奴婢的能轻易担得下的。

　　“走开。”

　　见珠云和一群小丫鬟们围了上来拦住了他的去路，宝哥儿只是顿了一下足后，仍是十分任性而大胆地往人群间隙里冲了过去。

　　果然，这群人没有一个真敢碰到他的身体的。

　　这样一来，宝哥儿又一次十分顺当地出了门。

　　“还不快跟上。”珠云见劝诫不成，只得无奈地招呼两个小丫鬟一起跟了上去。

　　而慢条斯理走出来的珍云则又一次安抚留下来的人，她也十分熟练地打发一个丫鬟向大夫人汇报情况。

　　因为宝哥儿经常会出些状况，她们这些近身侍候的人大多习惯了。

　　然而，当规劝时还是得摆个样子来规劝，她们要让主子们知道她们尽了心了；当汇报时还是要及时汇报，她们要让主子们知道宝哥儿顽劣的样子来。

　　那事后，她们也能撇开些责任。

　　所以，后来，慢慢地，她们被大夫人责罚的次数也就少了下来。

　　一路上，宝哥儿跑得飞快。

　　等他跑进了竹庭院后，也不等人通报，就闯进了大小姐柳春暄的房里。

　　这宝哥儿在府里向来是横行无忌的，此时也没人嫌他不知礼仪的鲁莽行为。

　　“大姐姐，大姐姐，你在吗？宝哥儿来看你了。”还没到就先闻其声，惊得里面的柳春暄马上擦干了泪痕，做出往常的样子来。

　　在日辉下，她沉静而安然地坐在榻上绣着一条手帕。

　　这是宝哥儿跑进来后，一眼望见的情景。

　　美人，如斯安坐，如画。

　　“宝哥儿，你怎么来了？”大小姐柳春暄一见宝哥儿进来了，就放下了手中还没绣好的帕子，迎了上去。

　　“我来看你，大姐姐。想着今日是你的好日子，你应该没去闺学里。所以，我就跑你房里来了。”宝哥儿好似没有察觉一室突兀的安静，在那开心地说道。

　　“大姐姐，别人告诉我说，今日是你的好日子。但我想不通，什么是你的好日子呀？”宝哥儿拉着柳春暄的小嫩手往前走，后又一脸疑惑地抬头问道。

　　“好日子就是让姐姐高兴的日子。宝哥儿，你还是回去练字吧。姐姐知道了你替姐姐高兴呢。现在，你快回去吧，仔细大伯父训你。”被拉着走的柳春暄仍是向往常一样温柔地劝说。

　　然而，一道刺耳的声音打断了自宝哥儿来后生起的一室温馨。

　　“宝哥儿，你去求求太夫人，不要让我家小姐——”跟在大小姐身后的采青一脸焦虑地急着插口

　　“住口。”向来温柔贤淑的柳春暄立刻大声呵斥，神情十分严厉地瞪向了采青。

　　“诺。”被一时吓住的采青立即缩了缩身子，轻声回应。

　　但惊吓过后，采青的心里却是气愤的，她不明白时时刻刻为大小姐考虑的她为什么会遭到大小姐的责骂。

　　而且，大小姐为什么不向宝哥儿求救，或是为什么不直接向太夫人求情。

　　这些年里，小姐的感情难道是白花了吗？

　　对宝哥儿的爱护之情，对太夫人的孝顺之情……难道就没有丝毫价值，不能用来做求情的筹码吗？

　　想着，觉得受了委屈的采青又不着痕迹地瞪了宝哥儿一眼。